分卷(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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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女掩袖輕咳一聲,那金童便如同被扼住喉嚨一般,沒了下文。 陸堰神色不變,烏發(fā)墨眉,長擺寬袖隨風(fēng)而動。 金童玉女卻不敢再開口,連忙提了燈籠,將陸堰往玲瓏塔迎去。 先前說到,此刻正是天色暗沉的時刻,白日與黑夜交織,日頭落在西山,云頭中唯一的光線也被烏云吞噬。 而玲瓏塔上,萬盞燈火懸掛于卷翹的屋檐一角,連四葉窗上也垂著許多鎏金色的青銅鈴。 晚風(fēng)一吹,青銅鈴伶仃作響。 那音色好似玉石相擊,將橋底下雷鳴一般的水聲也蓋了過去。 陸堰走在金童玉女身后,抬頭看去,目光所到之處,無一不是輝煌闌珊的燈火,糜爛美妙得好似畫卷仙境,端的是精妙絕倫。 真君,請。 到了玲瓏塔,金童玉女已不敢再往前,便將其中一盞提燈遞給陸堰,作揖后退了下去。 陸堰提著燈籠,推開厚重的殿門。 燭光撲面而來,他蹙了蹙眉頭,而后沿著臺階一步步往最頂層走了上去。 第十八層塔,里面燃著十八支紅燭。 燭光搖曳,在角落里忽明忽暗。 陸堰到最頂層的時候,納蘭流月正在給自己的飛鶴喂食。 偌大的四葉窗開著,冷風(fēng)灌進。 我還在想太虛靈境什么時候才派人來。說這話的納蘭流月正坐在窗沿,他支著一條長腿,右手抵著下顎。 幾只雪白的飛鶴撲騰著翅膀在窗沿下等著主人投喂,見地盤上有陌生人的氣息也毫不作理。 陸堰將燈籠隨手一放,目光朝納蘭流月看去。他來的晚,出了太虛靈境時便已日落西山,只好深夜拜訪。 那日謝微言從云海中墜落,究竟落到了何處?陸堰蹙緊眉頭。 話說太虛靈境那邊,幾個修士打開結(jié)界,將離北江家送來的十幾個備役弟子帶回道門,正欲安置,卻見一道劍信破空而來,穩(wěn)穩(wěn)的落在落月殿上方。 那劍信周身靈氣縈繞,隱隱有股迫人之勢,幾個男修不敢怠慢,安撫好十幾個孩子后,連忙將劍信打開。 速回仙游宮。 幾個男修只覺得耳膜震疼,那道威嚴(yán)的女聲好似寒霧般縹緲,叫人心驚膽戰(zhàn)。 是清瑣師叔祖。有人低聲驚呼。 仙游宮不是道宗的居所嗎? 莫不是道宗要出關(guān)了? 幾個修士面面相覷,有人道,不管道宗出不出關(guān),既然師叔祖?zhèn)鲉?,我等便沒有不去的道理。 仙游宮與太微道君的青華長樂妙嚴(yán)宮遙遙相望,兩殿皆是莊嚴(yán)肅穆,依山而建,常年藏身于斷崖白霧里。 幾道星芒破開云層,落在仙游宮大殿外的游廊上。游廊精雕細琢,花草蟲魚栩栩如生,幾個修士定晴一看,忽覺頭暈?zāi)垦?,連忙掐訣穩(wěn)固心神,以免被這雕欄攝去神魂。 此刻大殿內(nèi),已站了滿殿修士,無一不是冷色道袍敇紋法冠,端的是冰冷如雪的神情,單看那清冷如松竹的身姿,也不禁贊嘆一句風(fēng)光霽月,妙不可言。 道門中除卻外門弟子,一百多位修士已全部到齊,只等時辰到來,好恭迎九十六年未見的道宗清流元君。 一盞茶過后,大殿外烏云翻涌,繩索一般粗細的雷電在云層中穿梭,帶出噼里啪啦的閃電。 雷聲震耳,幾乎震碎耳膜。 清瑣甩袖出殿,朝天空看去,只見烏云雷電中金光大作,天色陰沉可怖,似有暴雨即將來臨。 道宗出關(guān)了。 道宗竟真的出關(guān)了? 滿殿修士紛紛驚出聲,原先清瑣傳出劍信,言及道宗出關(guān)一事,他們還半信半疑,然而此刻烏云聚攏金光降落,確是清流元君的雷壓無疑。 與仙游宮遙遙相望的青華長樂妙嚴(yán)宮里,江凜于云榻上盤膝而坐,他眉目冰冷,一張俊美的容顏好似寒霜,聽到殿外轟隆作響的雷聲,他緩緩的睜開了眼。 而遠在千米外的靈境天籟里,皚皚白雪中,原本正抱著謝微言往鏡湖走去的俊美男人身形一頓,忽然沒了動靜。 靈境中只有雪山與鏡湖,除此之外,一絲生氣也沒有。 江凜抱著謝微言欲要作何,無人知道,然而江凜走后,一直陷入昏沉中的謝微言卻是醒了過來。 謝微言睜開眼,肺腑如撕裂般疼痛,然而入目卻不是十萬浮山的寒霧。 這是哪里? 作者有話要說: 我只想一血一下,怎么這么難? 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手。 晚上有二更,不出意外是十點半左右。 我一定要把一血寫出來! 第91章 .14 魔道太疏 白雪如絮, 紛落在雪山鏡湖中。 一片白茫茫中,有道修長的身影立在湖岸,遠遠望去,好似冰雕一般。 這是一個人。 這人戴著高高的法冠,穿著繁復(fù)的衣袍, 長擺寬袖如流云, 繡著精致的紋路, 正于風(fēng)雪中迎風(fēng)而立。 謝微言攥著這個人的衣襟從他懷里直起腰, 他白皙得幾乎透明的腳踝被凍傷, 連纖白的手指也僵得發(fā)抖。 冰雕一樣的男人沒有動靜,任懷里的謝微言動作。 謝微言蹙著眉喘氣,他有些難受的抬頭,從紛落的雪花里,他看見男人俊美清冷的容顏,對方正低垂著眼看他, 眼瞼下沒有剪影, 只是法冠肩膀上占滿了白雪。 放我下來!被男人如此抱在懷里, 即使謝微言是個不折不扣的魔修,也難免覺得羞憤。 打橫抱著他的修士沒有動靜, 連低頭注視他的目光也絲毫不變。 謝微言后知后覺, 湊近看去,只見那冷面修士眼底一片死氣,正是離魂之狀。 難怪方才他絲毫不動,原來是魂歸本體了。 謝微言心下了然, 手腕一抬,變出一柄冰藍色碎光合成的折扇。 那折扇輕輕一扇,落在兩人上方的雪花驟然一停,再扇,覆在身上的冰雪盡數(shù)消融于風(fēng)中。 畫面定格不過一息,風(fēng)雪再起時,謝微言已從冷面修士的懷抱里走到了雪地上。 他腳踝處有幾處凍傷,心肺也隱隱裂開,謝微言隨意找了處地方,坐下給自己療傷。 此地靈境天籟,本是關(guān)押重犯的地方,雖看著冰雪一片干凈剔透,但鏡湖中不知有多少森森白骨。 謝微言一路走來,對淺埋于雪地中的白骨視而不見,只跟著半空中那柄霧氣縈繞的折扇走。 折扇往哪個方向,他就往哪個方向。 等江凜處理好道門的事務(wù),再游魂離體時,睜眼已不見了謝微言的蹤影。 不過一盞茶的功夫,他竟醒了過來? 江凜低頭看著懷里空蕩蕩的地方,他雙臂還保持著懷抱那個人的姿勢,可那個本該安安靜靜躺在他懷里的人,卻沒了蹤影。 謝微言。他容顏冰冷,聲線也全無溫度。 走在鏡湖邊的謝微言停下腳步,壓抑的咳嗽了幾聲。 他面色冷淡蒼白,如同白紙,抵在唇邊的手指好似青蔥,咳嗽的時候,隱隱有幾分透明。 那個該死的傀儡,竟把他送進了天籟靈境里! 作為魔道尊首,謝微言不可能不知道天籟靈境是什么地方,正是因為知道它的厲害,所以謝微言才不敢在這里多待,治好心肺裂傷后便急忙尋找出口。 若是再多待幾日,恐怕他的一身修為就會被壓制到如同凡人的地步,到那時候,就算外面的修士不來尋仇,他自己也會老死在這里。 太虛道門里烏云閃電,不知什么原因,天籟靈境里白云也快速聚攏了起來。 謝微言抬起頭,見天上烏云密布,原本倒映著鏡湖的天空變得陰森可怖起來,心頭一凜。 他抬起長袖,落在半空中的折扇變作碎光落入指尖,謝微言緩緩打開折扇,抵在鼻尖上,朝遠處雪山看去。 暗淡的光線下,冰雪里,有一人迎著刺骨的寒風(fēng),從遠處的雪山盡頭踏步而來。 謝微言離得遠,看的不甚清楚,只依稀瞧見來人好似蒼青松柏一樣的身影,對方穿著冷色的衣袍,隨風(fēng)飛舞的長袖有幾處裂開,碎成長條狀的衣衫,在風(fēng)雪中格外顯眼。 他定晴一看,來人烏發(fā)束在法冠下,正要瞧清模樣,身后一只手伸了過來,隨之而來的,是一道冰冷如這滿天冰雪一樣的身影。 你! 謝微言回過神時,自己正被那個傀儡修士打橫抱在懷里,對方的胸膛跟他的人一樣冰冷,沒有絲毫溫暖。 放我下來。他說這話時咬著牙,眼底的溫度結(jié)冰。 江凜沒有停下腳步,你心肺裂傷,加之五臟六腑未愈,不宜走動。 謝微言,不需要你的假好心。一個正道修士對魔修說你重傷未愈需得多加休息,便如同天方夜譚好笑至極。 江凜低頭看他,你雖是魔修,卻長了一張不讓人討厭的臉。 謝微言愣住。 江凜繼續(xù)道,你若不戴面具,用這副模樣去面對那些修士,也不會落得這般重傷。 他這話是什么意思?! 謝微言身為魔道尊首,還從未被人如此戲弄過,羞憤過后心頭便是一狠,變出折扇朝懷抱著他的江凜襲去。 江凜紋絲不動,任他折扇好長劍也好,落在他身上也如同撓癢癢一樣,只會讓他覺得懷里的人更好欺負而已。 要殺要剮都隨你!若再這般羞辱我,我便我便殺了你! 江凜見他氣得不行,問道,你欲如何殺我?說著,緊了緊抱著他的手臂。 謝微言一僵。 你給我下了什么咒?為何渾身發(fā)軟無力,動動手指也難。 江凜心道,自然是讓你再無法掙扎的咒。 他雖不怕謝微言的手段,卻懼他重傷未愈的身體,若是此時讓他動用靈力,怕在天籟靈境里撐不過三天。 心下雖如此想,但江凜面上卻未表現(xiàn)出來,他眉眼一貫冰冷,我并未對你下咒,他說,咒乃禁術(shù)。 謝微言動彈不得,縱然心底恨極,也不得不從于江凜手段下。 江凜抱著他來到一處湖泊,在岸邊把人放了下來。 天色暗淡,光線不明,但此處湖水波光粼粼,似有碎光于湖面飛舞。 謝微言坐在一塊巖石上,面露訝色。 世人皆知天籟靈境乃魔修埋骨之地,卻無人知道,在這埋骨之處,還有這樣一處風(fēng)光霽月的地方。 怎能讓謝微言不驚? 你在這里養(yǎng)傷。江凜低頭看了他一眼,手上拿著不知何時變出來的飛劍,正仔細的用錦帕擦拭。 謝微言再忌憚他太虛靈境修士的身份,也知道面前這人對自己的不同。 你欲意何為?他心底的忌憚更重了。 作者有話要說: 差點被關(guān)在小黑屋里。 一血在明天早上。 晚安么么噠~感謝投喂的小天使么么噠~ 第92章 .15 魔道太疏 謝微言在與納蘭嫣然相戀之前, 從未出過天蒼魔地。他心頭一動,問道,你我相識? 江凜披著傀儡皮,縱然謝微言知道他不過是另一個修士的身外化身,也不可能知道那副皮囊下的神魂是誰。 更何況, 他從未見過江凜。 太虛靈境中, 修為達到踏破虛空的也不止道君太微一個, 謝微言雖有懷疑, 卻也只懷疑男人是太虛道門中的哪一位道祖。 原因無他, 只因太微道君此人與他的道號一樣,冰冷無情,難以接近。 謝微言想,若是身邊的這個男人是太微道君江凜,怕是早就將他斬于劍下了。 江凜動作優(yōu)雅的擦拭他的飛劍,好似沒聽到謝微言的話一樣。 這湖乃帝流漿匯聚而成, 多少修士丟掉性命也得不到, 你卻站在這里同我說話。說話間, 他抽空看了謝微言一眼。 江凜的目光很平靜,那里面什么也沒有。 謝微言不禁懷疑自己的猜測是否正確, 但他與這個男人無親無故, 對方如此幫他,不是別有目的就是有更大的圖謀。 帝流漿雖是不出世的至寶,但天蒼魔地也不是沒有,至少他的宮殿里也有那么一池。 謝微言沒有遲疑, 轉(zhuǎn)身便走。 江凜停下擦拭長劍的動作,你去哪兒?聲線里的冷意不減。 謝微言知道男人不會殺他,但也不想因此而挑戰(zhàn)對方的底線,便轉(zhuǎn)頭回道,你既不想殺我,為何不放我回天蒼魔地? 江凜聞言笑了起來,他人長得凌厲俊美,容顏好似冰雪,這一笑,便如冰雪消融。 謝微言移開視線,我不知你有何目的,但想來太虛靈境的修士,應(yīng)是不屑與我這等魔修相識。 江凜收起長劍,向他走去,我確實不想殺你,但也并非是你想的那樣。 他靠的極近,謝微言蹙著眉頭,不妨說個明白,也好叫我心頭明朗。 有人托我一事,你與那納蘭嫣然因果深極,若不及時斬斷情絲,那孩子恐有性命之憂。這便是太疏府君傳劍信與他的內(nèi)容。 謝微言的烏發(fā)因兩日前瀚海那一戰(zhàn)散落了下來,此時尚未束起,幾縷青絲從他白皙細膩的脖頸上鉆進衣襟里,江凜不由得抬起手,將謝微言脖頸處那幾縷青絲挑了出來。 那孩子也是我看著長大的,心有不忍,于是我便應(yīng)了下來。他說,斬斷情絲雖一時間痛苦難忍,但時間終會淡化你們的情意。 面上雖這么說,然江凜心底想的卻是,如若當(dāng)時他未看見謝微言,也不會應(yīng)下這個請求。 謝微言冷笑著拍開他的手,眼底好似有一簇火苗,你算什么人?憑什么對我與她之間的情意說三道四! 納蘭嫣然是他心口上的疤,不碰則已,一碰便如萬蟻噬心,疼得謝微言心頭恨極。 太疏府君也便罷了,心愛的女人的父親,他自然要予幾分情面,因此才從云端中墜入了瀚海,可這個男人是誰?不過一個外人,憑什么也要拆散他們! 江凜被他拍得一怔,目光怔怔的看著自己的手。 你若不與她斬斷情絲,她便會有性命之憂。這是真話,太疏幻府中亦有星途一脈,要知道人的前生后世因果糾葛并不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