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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guī)е?,把靈感全都寫在本子上,當下正在頭腦風暴的其實是很久前就定下的工作,當時周易衣有個朋友幫我和甲方牽線,我只需要做出一首中規(guī)中矩的公益歌曲,所以來這里實地探訪的確是計劃之外的事。 我在這所學校里沒什么存在感,漆浩每個工作日都很忙,大概五點多起床燒水,宿舍的門一開,那種晾了一整夜的冰涼的空氣味就鉆進來,我捂緊被子從床頭的舊椅子上摸手機。 漆浩往往“叮叮哐哐”忙到天快亮,然后去大門口接來上學的學生。孩子們?nèi)歼M了教室,排著隊領早餐,不久之后,早自習的鈴聲響起來了。 這時候才不到七點半。 我猝不及防地感冒,又用幾天時間適應了感冒,我媽問我什么時候回去,我說歌寫完了就回去,應該快了。 “吃得怎么樣?習不習慣?”我媽問。 我坐在宿舍的床上,嗑漆浩自己種的葵花籽,我說:“有土豆,還有面粉和白菜,可以做土豆絲炒面,白菜炒面?!?/br> “不吃rou嗎?” “吃啊,但不可能天天吃,主要是去城里不方便,有錢也買不到。” 我的語氣云淡風輕,其實天天晚上在心里盤算回北京要吃什么,帶了幾盒巧克力但沒舍得吃,一直放在箱子里。 說實話,我挺佩服漆浩的,他讀過很不錯的大學,也在城市里就職過很不錯的公司,他的身上存留著一種原始的、單純的氛圍。 這十分難得。 “我覺得你應該學著做飯?!逼岷茖ξ艺f。 孩子們的早餐是稀飯,里面有星星點點的rou沫,我站在隊伍的末端,等他們盛完了,才到我,這場面特別滑稽,漆浩拿著大鐵勺掌控這一屋子人的口糧。 我可憐兮兮的,看起來像個長工。 “歌寫完了嗎?”漆浩給了我一個煮雞蛋,問道。 我搖了搖頭,說:“沒,但快了?!?/br> “快走了?” “大概吧?!?/br> 時間加深我的認知,愈發(fā)覺得漆浩真是個好人,雖然他看上去挺內(nèi)向冷漠,但煮了什么好吃的總會叫我,學校給孩子和老師們發(fā)牛奶,漆浩專門去找了校長,然后,我也有每天一盒的牛奶了。 第66章 (FR. Hilde·Frank) 和野澤吵架了,其實令我有些意外,我們聚少離多,感情沒怎么升溫,倒能隔著兩片大洋吵起來。 電話和網(wǎng)絡仿佛無法滿足負面情緒的傳輸。 我在網(wǎng)上看完Ethan樂隊的消息,也終于等到了警方的通報,我松了一口氣,因為那里面并沒有Ethan的名字。 野澤說自己接連打了三通電話,然而,到第四通我才知道,其實不是刻意不接,而是手機斷電關機了一次,那時候我正在電腦上查看Raw Meat的消息。 “你是不是覺得靈魂都飛走了,F(xiàn)rank?”一上來就是流利的德語,冰冷的語氣讓我一時間無法回應。 我說:“我的手機剛才沒電了,才開機?!?/br> “這是我半小時內(nèi)第四次撥電話給你了?!?/br> “抱歉,我不應該關機這么久?!?/br> “我確實有過錯覺,我以為……和你在一起之后,你會自然而然地淡忘Ethan,但很多人的經(jīng)驗還是沒錯,伴侶有糾纏不清的前任,是全世界最糟糕的情況之一了?!?/br> 野澤語氣冰冷,但呼吸因為憤怒變重,他很少表露如此極端的情緒,不論是悲傷還是快樂。 我說:“你早就說過,你已經(jīng)得償所愿——” “說說你怎么想,我們不要只研究我怎么想?!?/br> 我想,我和野澤都要倚靠這段感情給自己一些奇怪的獎勵,因此我們?yōu)樗C了一件堂皇的外衣。 其實它清淡、破碎、木訥、不堪。 風將天上的云層移走,在最西邊堆積起艷麗的夕陽,天即將變黑,然后已經(jīng)變黑,變得更黑。 我一覺醒來,野澤正在打掃我家客廳的地板,我站在臥室的門框里沉思,算一算,那次記憶深刻的、遠渡重洋的爭吵已經(jīng)是幾十天之前的事情了。 我已經(jīng)提前結(jié)束休假,回到了北京。 野澤還沒有找到工作,大概五天前,他才從隔離酒店出來,我覺得他可能變了,變得有些溫順,會刻意地微笑,刻意地溫柔。 “你不要忙,我已經(jīng)給家政公司打電話了?!蔽艺f。 野澤穿著一件奶白色的絲綢襯衫,不寬不窄的牛仔褲,他向我走來了,手上還拖著吸塵器。 “我已經(jīng)打掃完了,你仍舊決定要白花錢?” “你真的不生氣了嗎?” 野澤點了點頭,說:“生氣啊,但有什么辦法,誰讓我男朋友是這么深情的人呢?” 對我來說,這是一句使人后背發(fā)涼的諷刺,但我知道,野澤已經(jīng)在說服自己包容我了,他把吸塵器靠在沙發(fā)上,走到我面前,抱我的腰。 他說:“抱我一下?!?/br> 接著,又說:“手放在……放在背上吧……你別這么用力,你也別看著我?!?/br> 我緊緊地抱住了野澤,把臉從他頸側(cè)埋下去,他仰著頭總在說話,但他一定不知道我這時的心情多么低落。 然后,我必然覺得很對不起野澤,想再多付出一些。 Raw Meat成員的涉毒風波逐漸平息,可Ethan似乎憑空消失了,他的一切社交平臺都沒有動態(tài),也沒有新的通告和航班信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