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頁
“你說你不喜歡白酒的?!?/br> “本來是,但上次喝過之后好像沒那么討厭了?!蔽艺f。 漆浩搖了搖頭,說:“還是少喝,對身體沒好處。” 我并不想喝醉,但這種情境之下,似乎總得喝點兒,才能聊得盡興。 可還沒等我做好傾訴的準備,漆浩就問:“你心里是不是有什么放不下的事?” 我搖著頭。 “或者是放不下的人?” 我還是搖頭,仍舊搖頭。 眼圈附近浮出熱氣,把空氣烘烤得發(fā)燙,我看著錦江上的燈,眨了眨眼睛,繼續(xù)發(fā)呆。 漆浩慢吞吞地說:“就是有,我早就看出來了?!?/br> “你看得出來個鬼?!?/br> “你上次喝醉了打電話的那個?” “那個……”我深吸一口氣,說,“我早就不愛了。” 語氣灑脫得有些過頭,我看著漆浩因為疑惑而輕微瞇起來的眼睛,重復著說了一次:“那個早就不愛了,不喜歡了?!?/br> “是嗎?” “對?!?/br> 我大概反應了三秒鐘,因為這個“對”字說得喑啞難聽,漆浩遞給我一張干凈的原木色紙巾,這時候,我才察覺到眼淚全掛在下巴上。 漆浩連“別哭”都沒說,我看著遠方的時候,他也看著遠方。 我解釋:“我喝了酒就控制不住情緒,你不要多想?!?/br> “你周圍全是花花世界,我以為你根本不在乎愛情這種事,看來是我想錯了?!逼岷朴殖榱艘粡埣埥?,這次,他抬起手擦去了我腮邊的濕痕,然后,把泛潮的紙巾塞進我的手里。 我說:“你想得對,我就是不在乎啊,我那么多前任,我全都不在乎,兩條腿的人嘛,多得是?!?/br> “好,”漆浩說,“你不在乎他們,我知道了?!?/br> 但我哪兒像不在乎的樣子,即便第一百次認定自己已經(jīng)痊愈,仍舊會迎來猝不及防的崩潰,我有時候覺得我恨Frank,欣喜我終于可以恨他。 但此時,又恨不起來了。 人真奇怪,總要變,總在變。 后來想想,我和Frank之間的那些過往也算不上故事。 頂多是各種情緒支配下的生活碎片,我那天晚上跟漆浩說了很多,他一直在認真地聽,他說:“忘卻是個很漫長很漫長的過程?!?/br> “可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喜歡別人了,我沒那么特別,對吧?” “不是,”聽得見,漆浩做了一次深呼吸,他說,“有點想不通,他連你都不喜歡了,還能喜歡誰?!?/br> “一個比我好的人?!?/br> 我終究沒和漆浩一起去喝咖啡,但我們一起逛了街,從早到晚,在成都最繁華的地方逛了整整一天。 中午去吃烤rou,遇上店里搞活動,服務員jiejie端著裝了游戲道具的盤子,走到我身邊,笑得極度熱情,她說:“打擾一下,咱們店里搞活動,玩游戲可以送牛rou,請問兩位是情侶嗎?要不要挑戰(zhàn)一下咱們的情侶小游戲?” 我連忙搖頭,說:“不是不是,謝謝?!?/br> “帥哥不用不好意思,你們穿的是情侶裝吧?” 服務員jiejie對著我期待地眨眼,我抿著嘴苦笑,而漆浩呢,正面無表情地看著我,看來靠他交涉幾乎沒什么希望,我只得再掛上虛假的微笑,說:“不是情侶裝,不是,謝謝,我們不參加了?!?/br> 等服務員走開之后,我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說什么,漆浩還是那樣子,像是永遠領會不到尷尬為何物,我摸了摸鼻尖,說:“你們成都人,的確是……名不虛傳?!?/br> “是夸還是罵啊?” “當然是夸。”我豎起一個大拇指。 在成都玩得有些忘形,回北京的日期推遲了好幾次,直到逛街這天的下午,周易衣忽然給我打電話,說:“后天要錄歌了,你自己看著辦吧,出去溜達那么久都沒被認出來,想一想都有危機感了吧?” “知道了,”我壓低聲音,躲去一旁的角落里接電話,說,“明天一定回,一定一定,我還在外面,明天早上給你回電話行不行?” “你應該謝謝我沒放棄你?!?/br> “謝謝,謝謝。”我恭敬又謙卑,只想快點掛電話,然后以吃喝玩樂結束這個漫長的假期。 晚上和漆浩去了清吧,臺上的大叔抱著吉他唱民謠,看得我手癢難耐,所以就上去唱了一首,唱的是最近寫出來的原創(chuàng)歌。 頭頂上就一束陰森森的光,但在我看來卻是熱切隆重的,我抱著別人的吉他,聽著別人的鼓,閉上眼沉浸在音樂里時,無比想念我的樂隊,想念曾經(jīng)自己砸錢演出的激情,想念參加比賽時的認真投入,想念每一首歌,想念每次見面。 想念每個人。 第二天一早,我卡著上班時間聯(lián)系周易衣,她說:“在網(wǎng)上看到你唱歌的視頻了,看來也不是無人知曉?!?/br> “我聲明,是路人拍的,我毫不知情?!?/br> 然后,周易衣忽然對我一頓夸,說寫歌進步很大,唱腔也更成熟了,我舉著手機答“嗯”,又說:“你別這么夸我,我都慌了?!?/br> “怎么樣?玩兒好了吧?”周易衣問。 我說:“挺好的,什么都挺好的。” “那就回來?” “好,回來?!?/br> 這個回來一語雙關,要從成都回北京,也要做好準備回到工作中去了,我把衣服疊好放進行李箱,接著,敲門進來的漆浩又塞給我一大袋四川特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