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聞言回頭，將手中的酒壺?fù)u了搖：“不是來找你談心，是來找你喝酒的。”

    言罷，她嗅了嗅：“但你似乎已經(jīng)喝過了?！?/br>
    祁念一笑了笑：“沒關(guān)系，不妨我再喝一輪?！?/br>
    她慶幸道：“反正今天大師兄不在家。”

    慕晚忍不住好笑：“這世上，難得有幾個能降得住你的?！?/br>
    今天再見她，祁念一發(fā)現(xiàn)她臉上猙獰的疤痕只剩下一道淡淡的淺粉色印記了。

    祁念一搖頭：“能降得住我的很多啊，我又不修無情道，我的師兄和我的親人、友人，都能降得住我，一來一個準(zhǔn)?！?/br>
    “所以，慕大夫夤夜來此，只是為了喝酒？”祁念一轉(zhuǎn)頭看著她，一語道破，“要說什么？”

    “你……能贏嗎？”慕晚低著頭，聲音同樣也很輕，“后天的頭名戰(zhàn)?！?/br>
    祁念一拿著酒壺又飲一口，今日喝了第二輪，她也沒什么醉意，腦子清醒得很。

    “不知道?！?/br>
    慕晚轉(zhuǎn)過頭看她：“不知道？”

    她眼中不解：“這不像是你會說出來的話。”

    在她的印象中，祁念一是那種無論做什么事情都成竹在胸的人，似乎不管遇到什么樣的難題，她總有一往無前的決心，這份自信，時刻都能感染到她身邊的人。

    祁念一輕輕一笑，沒有說話。

    “戰(zhàn)斗這種事，沒有人能說自己絕對會勝的，只能盡力做到最好而已?！?/br>
    慕晚將酒壺中的酒一飲而盡，看得祁念一忍不住道：“你慢點(diǎn)喝?！?/br>
    直到最后一滴酒倒干凈后，慕晚才說：“我原本，覺得自己應(yīng)該跟你說些什么?！?/br>
    畢竟她或許是了解謝天行最多的人了。

    但那個人心思太深，盡管夫妻多年，卻也只是同床異夢，許多關(guān)于他過去的事情，他隱藏起來的秘密，她都無從知曉。

    所以，她似乎只能來找祁念一喝酒了。

    祁念一舉起酒壺，碰了下慕晚已經(jīng)喝干凈的空酒壺，就當(dāng)碰了杯，隨后也拿著酒壺一飲而盡。

    “一壺酒，祝你后日得勝歸來。”

    慕晚的話音剛落，夜空有黑云壓低，夜色中難辨真色。

    緊接著，就是劫雷滾滾而至，將黑夜照的如同白晝。

    劫雷的聲音讓不少人都清醒了過來。

    四處的聲音都在討論著，今晚又是誰在渡劫。

    祁念一平靜地看向劫雷的方向。

    她知道，是謝天行。

    ……

    短短兩日，很快就到。

    這次仙盟為了頭名戰(zhàn)，特地布了一個巨大的云臺，是往常斗法所用云臺的三倍之大。

    仙盟將周圍的云層使了法術(shù)隱去，云臺高懸上空，四周萬里無云，以便來者更好的觀看。

    前來觀看頭名戰(zhàn)的人，應(yīng)該是整個南華論道中人最全的一次。

    這次場地寬闊，人們都已經(jīng)提前到了觀賽點(diǎn)，等待著兩位即將要進(jìn)行頭名戰(zhàn)角逐的人出現(xiàn)。

    此前五百多名參會者悉數(shù)到場，等待著觀看這場頭名戰(zhàn)。

    對于修行之人而言，觀看強(qiáng)者對決，對于自身修行有極有裨益。

    那日祁念一和慕晚一戰(zhàn)后，就有不少人因此而頓悟破境，這也是大部分人在南華論道中輸了斗法后仍然沒有離去的原因。

    為了維護(hù)現(xiàn)場秩序，仙盟按照門派給眾人劃分了地點(diǎn)，好巧不巧把蒼術(shù)谷和青蓮劍派分到了一起。

    蒼術(shù)谷弟子看著身著青蓮劍派劍侍服的慕晚，都在低聲咒罵著叛徒，被青蓮劍派的一幫劍修紛紛提劍威脅回去，怒不敢言。

    慕晚聽著從蒼術(shù)谷那邊傳來的閑言碎語，并沒有太多在意。

    她知道，從自己和師兄救走了那個人，并叛出蒼術(shù)谷之時，就已經(jīng)注定了她這一世會經(jīng)歷完全不同的人生。

    贊譽(yù)也好，謾罵也好，她都能欣然接受。

    玉重錦拽著他哥也來觀賽了，玉笙寒被扯著袖子，低聲道：“錦弟，松手，你這樣成何體統(tǒng)?！?/br>
    玉重錦渾不在意：“兄長又不是第一天知道，體統(tǒng)這玩意，我是沒有的?！?/br>
    在場心情最為復(fù)雜的，應(yīng)該就是滄寰眾人。

    曲微摟著盧秋桐的手臂：“不知道為什么，頭名次名都?xì)w我們滄寰，本來應(yīng)該高興的，但卻讓人這么緊張?！?/br>
    她擔(dān)憂地皺起眉頭：“我是真的不愿看見小師兄和小師姐刀劍相向啊?！?/br>
    寧瑾安慰道：“曲師妹莫要思慮太甚了，小師兄小師姐兩人自幼對練，交手的次數(shù)沒有數(shù)千也有好幾百場，今日雖是南華論道的頭名戰(zhàn)，但對于他們倆而言，應(yīng)該和尋常斗法對練沒有區(qū)別。”

    盧秋桐悠悠長嘆一聲：“要么說你們男的木楞呢，他們倆最近的氣氛那么古怪，你沒看出來？”

    寧瑾愕然：“除了見面少了點(diǎn)，不就和往常沒有區(qū)別嗎？

    若只是見面次數(shù)少了，也能夠理解，畢竟小師兄和小師姐都有各自的論道要準(zhǔn)備，不像以前在滄寰的時候，閑暇時日多，能夠經(jīng)常見面。”

    盧秋桐聽得直搖頭。

    她眼中也劃過一絲擔(dān)憂。

    不僅是和小師姐的關(guān)系，自從南華論道開始后，小師兄整個人都不對勁。

    往日小師兄是不會在意尋常獎勵或是一場論道的輸贏的。

    小師兄雖然在他們滄寰弟子心中威望甚高，那是因他是滄寰首徒，負(fù)擔(dān)從旁輔教眾弟子之責(zé)，若論戰(zhàn)績，在滄寰真正保持不敗神話的，是小師姐才對。

    “總覺得，近段時間，小師兄就像被什么追著跑一樣，心里壓了事情，氣都喘不過來?！?/br>
    曲微也認(rèn)同了她這個說法。

    但無論如何，這場頭名戰(zhàn)終究是要開始了。

    祁念一登云臺前，站在崖邊吹了一會兒風(fēng)。

    非白的身影浮現(xiàn)，他皺眉遠(yuǎn)眺南方，那邊陰云壓城，一股沉悶之感撲面而來。

    “總覺得，今日似乎有事要發(fā)生?！狈前壮谅曊f。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逼钅钜还垂此氖种?，安慰道，“放心吧，該如何便如何。”

    非白微微躬身，兩個人臉靠近，他能感覺到祁念一的呼吸輕輕打在他沒有實(shí)體的靈體之上。

    祁念一右手握著劍，左手勾著他的手指。

    非白這時才意識到，原來她把雙手都交到了我手里。

    她站在崖邊，舉起手中這把劍。

    在對陣玉重錦時，這把劍最外層的偽裝徹底消失，顯露出了原本的樣子。

    非白本體真實(shí)的樣子，卻讓她有些驚訝。

    她伸手細(xì)細(xì)摩挲了一陣，感覺這并不像一把劍，光論材質(zhì)，其實(shí)更像一截骨頭。

    似乎那原本亮銀的劍身只是附著在外的一層偽裝。

    竹、木、玉、鉆、深淵玄鐵。

    如今竟是一根白骨。

    果然，云野鑄劍選材料永遠(yuǎn)不會讓你失望。

    “非白，你本體的材料是什么，你能看出來嗎？”

    非白神色有些沉凝，他遲疑著搖頭：“我……看不出?！?/br>
    這還是頭一次，他完全看不穿一把劍所用的材料。

    而他看不穿的，偏偏還是就是他的本體。

    非白在心里把云野這個名字暗暗記了一筆。

    他低聲說：“也不知究竟是哪個登徒子，鑄的這些劍?！?/br>
    若是那個什么云野還在，他定是要找對方好好算算帳的。

    云散霧開，薄日初蒙。

    祁念一沒再和非白打鬧，提劍緩步登上了云臺。

    這一次的云臺太大，她站在這頭看另外一頭的謝天行，總覺得不如往常那般能看得真切。

    只是謝天行的氣息，明顯不同于以往了。

    “破境可還順利？”祁念一問。

    謝天行今日不知為何，在滄寰弟子服外面罩了一件黑色披風(fēng)，兜帽將他整個人罩住，讓人根本看不清他的臉。

    臺下，滄寰弟子紛紛討論：“小師兄今日的打扮，好生怪異啊?！?/br>
    謝天行無奈道：“不算順利。”

    老頭在他心里連連念到：“完蛋完蛋完蛋，你怎么就搞了個完美破境出來，陰差陽錯激活了血脈之力，但你又不會用！

    你如今這樣的外貌，聞家人若要來，都不用驗(yàn)血，一眼就能看出你就是他們要找的人?！?/br>
    最后，老頭認(rèn)命道：“事到如今，也只能祈禱他們今日千萬不要來。”

    結(jié)果，老頭就像烏鴉嘴一樣，說什么就來什么。

    鼓聲尚未響，本應(yīng)是兩人在云臺上收心斂息準(zhǔn)備斗法的時間，此刻卻一陣烏云大作。

    連評判員都驚呆了，連忙道：“論道尚未開始，兩位還請先收了神通?！?/br>
    祁念一沉著臉望向南方，只消片刻，就見一群人浩浩蕩蕩踏云而來。

    他們每人身上的氣息都相當(dāng)強(qiáng)橫，這群人至少是元嬰境起步，而為首的中年男子，修為已經(jīng)到了化神境藏鋒期，超過在場所有人。

    云上看臺，天機(jī)子猝然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