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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皇孫五歲半(清穿) 第107節(jié)

    下江南,不是這么個下法呀。

    可他們面上洋溢的歡喜的笑容,那副為人師表的姿態(tài),讓弘晏心頭一跳,沉默下去。

    敏銳的第六感告訴他,再問下去,說不定會問出個戴梓第二,于是閉起嘴,半晌豎起一根大拇指,艱難道:“汗瑪法,阿瑪同您都是優(yōu)秀的時間管理大師。”

    說罷,像是認(rèn)命一般,迅速調(diào)整好僵硬的神色,正經(jīng)地一拱手:“師傅!”

    ——

    如今處于學(xué)業(yè)的起步階段,弘晏的課程表是這樣的:從早到晚三節(jié)課,一節(jié)學(xué)漢文,一節(jié)練滿語,一節(jié)寫大字,兩位師傅輪流輪值。

    與無逸齋的普遍教學(xué)模式不同,如今出行在外,皇上特意讓人減輕強度,貼心地給乖孫留出足夠的玩耍時間,沒有讓他起得比雞早——雖然這個‘足夠’,在弘晏眼中只有一丟丟。

    被褥行囊讓人搬來,吃睡都在御駕里邊,他連質(zhì)問太子都沒法質(zhì)問了!

    很快,明黃色的寬敞車架響起隱約的讀書聲,清脆稚嫩,卻又流利萬分。

    有皇上啟蒙的基礎(chǔ)在,皇長孫輕輕松松入了門。與太子暗自猜測的,兒子被坑也許不甘不愿、積極反抗的情形大不一樣,弘晏沒有消極偷懶,弘晏學(xué)得還挺認(rèn)真。

    一來有皇上的‘監(jiān)視’,二來如今的他,和從前的心境完全不同。

    系統(tǒng)也不知要和他綁定多久,或許是十來年,或許是一輩子,但不論多久,咸魚的夢想已經(jīng)隨風(fēng)消逝——不過從‘保住小命,保住阿瑪?shù)膬弧?,換了另一個目標(biāo)。

    弘晏深沉地想,他要立功,還要催促身邊人立下許許多多的大功,避免叔伯斗雞似的的爭斗,共同建設(shè)海內(nèi)外美好家園,還要……成為一個事業(yè)有成的端水大師。

    至于讀書,那是一輩子的累積,有付出就有回報,虧不著自己。當(dāng)下努力一些,爭取打動皇上,走水路下江南的時候輕松愉悅,欣賞兩岸風(fēng)景!

    弘晏的腦瓜子本就是官方認(rèn)證的聰明,不出幾日,便找到了從前苦讀的感覺,寫出來的功課、背誦出來的文章讓皇上滿意,讓師傅驚喜。

    尤其是王大人,滿腹才學(xué)、嚴(yán)于律人,端看他對作詩天才楊柏的態(tài)度就明白,那叫一個高要求,高水準(zhǔn),看向弘晏卻像看著自家孫兒。輕言細(xì)語,慈愛得很,常常讓弘晏打一個哆嗦,心道如今還沒來到寫詩階段,否則師傅非得被他氣吐血不可。

    他那循規(guī)蹈矩的文采,能和楊柏比嗎?

    殊不知王大人一日比一日激動。真是江山有繼,毛遂自薦成為小爺?shù)膸煾?,是他這輩子做的最正確的決定!

    好不容易得了空閑,和隨扈的翰林院掌讀學(xué)士低調(diào)炫耀:“皇長孫殿下真乃天才?!?/br>
    翰林學(xué)士:“……”

    翰林學(xué)士嫉妒得質(zhì)壁分離。他壓低聲音:“子真啊,能否替我向皇上舉薦舉薦?萬一你氣力不支,教導(dǎo)小爺讀書,也要有繼任的人選不是?!?/br>
    王士禛冷冷一笑:“汝夢乎?”

    翰林學(xué)士:“……”

    ——

    人呢,都是復(fù)雜的;男人呢,都是有劣根性的。

    就像好不容易在父子對抗之中占得上風(fēng)的太子爺,兒子讀書去了,明明是大喜之事,可時間一長,反倒不得勁起來,有些思念和元寶斗智斗勇的日子。

    在何柱兒喜氣洋洋稟報小爺讀書用功,頗得師傅夸贊的時候,太子輕輕嘆了口氣,嚇了何柱兒一大跳,轉(zhuǎn)而擺擺手,跟隨皇上巡視黃河去了。

    圣駕未至德州,走的還是陸路,同一時間嘆氣的還有四爺八爺,一個如何也沒有料到讀書之事,等閑見不著弘晏;一個苦于秘密皇命,想見知己,比偷情還難如登天。

    好不容易能夠碰上一面,卻遠(yuǎn)遠(yuǎn)看見皇上牽著弘晏的手,手指平靜奔涌的母親河,似是傳授訓(xùn)諭,這個時候請見,不是找打是什么。

    “你瞧,今時看著水位不高,年年春汛,都需官府大力防范。”皇上目光平靜,注視著沉底黃沙,“治河,治河……哪是那么好治的?”

    塌岸決堤,洪災(zāi)汛災(zāi),自古以來無法避免,歷朝歷代的統(tǒng)治者全繞不過,隨著時間推進(jìn),河況已經(jīng)改善了太多太多。像皇上親政之后,任命的河道總督都是實干之人,譬如如今的李光地,在治河一道頗有心得,皇上讓他候在德州接駕,以示信任與嘉獎。

    聽聞這話,弘晏沉思許久,思維不可抑制地發(fā)散,半晌悠悠道:“汗瑪法。若孫兒有了治河的愛好……”

    皇上頓了頓,“太和門前的金水河,朕讓你隨便造作?!?/br>
    弘晏:“……”

    他連護(hù)城河都不配嗎??

    當(dāng)晚,圣駕沒有停留,連夜赴往德州?;噬项I(lǐng)著太子,一刻不停地接見官員,垂詢政務(wù),待諸事已畢,臨近碼頭已是第二天晌午。

    一艘巨大龍船靜靜??堪哆?,還有極不起眼的護(hù)航船只,數(shù)了數(shù)共有八架。仰頭看著古樸威嚴(yán)的龐然大物,弘晏眼睛閃閃亮亮,評估著記到腦海之中。

    還在打量間,便聽皇上吩咐李德全:“不著痕跡地散播出去,讓登船的每一個人知曉。就說朕讓人捎帶連發(fā)火器與新式戰(zhàn)車圖紙,帶往江南秘密建造,以圖增大量產(chǎn),震懾四方?!?/br>
    李德全低聲應(yīng)是,弘晏心臟猛地一跳,既如此……

    皇上鳳目幽深,大手牽著弘晏的小手,忽而察覺到了什么,垂頭望去,就見乖孫一眨不眨望著自己,眼底似有千言萬語。

    皇上思緒一停,摸摸他的腦袋:“熱鬧可看,只是曇花一現(xiàn),不能長遠(yuǎn)——住在船上,也是要讀書的。”

    弘晏:“……是。”

    第124章 刺殺   國慶快樂!

    碼頭邊,送駕的官員跪了一地。他們微微抬眼,就見皇上牽著皇長孫殿下的手上了龍船,頓時屏息,收住內(nèi)心震動的波瀾。

    盡管聽說皇長孫殿下多么多么受寵,各種消息從京城傳遍四方,但耳朵聽見不如眼見為實。沿路以來,地方官員們親眼得見皇上對太子爺?shù)男胖?,天家父子感情深厚,尤勝從前;他們也終于得見,皇上與小爺?shù)南嗵?,比尋常人家的祖孫還要親密一些!

    如此毫不忌諱的、無上的寵愛,同樣是一種暗示,也是皇上透給他們看的心意。有官員想到這層,行禮越發(fā)恭敬起來,待吉時已至,龍船開動,方起身遠(yuǎn)眺,低聲喚了一句:“李大人,您怎么看?”

    時任河道總督的李光地站在最前,捋著短須,眼神既欣慰又遺憾。

    前不久,有小道消息傳來,說皇上喜他治河有方,乃是板上釘釘?shù)南乱蝗沃彪`總督。天下總督,直隸最尊,也是李大人簡在帝心,從不摻和皇子爭斗的緣故。

    半晌,李大人嘆息一聲:“王士禛好福氣,反觀吾,時運不濟(jì),時運不濟(jì)啊。”

    一代帝師,誰不想當(dāng)?也就是那老小子,趁他外放的時候趁虛而入,還裝作一副清高不屑的模樣,天天喊著辭官歸隱。姓楊的小徒弟天資過人,已經(jīng)夠人眼紅了,現(xiàn)在占了更大的便宜——姓王的命怎么就這么好呢。

    都是同僚,同為漢人,祖籍也相差不遠(yuǎn),真讓他沒處說理去!

    官員:“……”

    眼瞧著李大人眼睛紅的都要滴出血,那人呆愣一瞬,許久才反應(yīng)過來,不由跟著露出惆悵之色,“您說的很是!下官與您一樣,唉,時運不濟(jì),時運不濟(jì)啊?!?/br>
    ——

    沿岸旌旗獵獵,喧鼓震天,待隨扈眾人一一安置,龍船破水而行,一刻鐘后,仿佛依舊能夠聽見官員的叩別之聲。

    皇上住在龍頭,這兒的房間最大,最為豪華。弘晏鉆進(jìn)專屬于他的屋子,就在龍船的最中央,太子、四爺以及諸位阿哥的隔壁;隨行大臣住在中左,女眷住在中右,龍船統(tǒng)共分為上下兩層,下層乃是宮人居住的地方。

    弘晏感受許久,只覺船舷站立平穩(wěn),毫無晃動之感,體驗感十分舒適。寢臥帶了一個小書房,低調(diào)且不失別致,是與紫禁城頗為不同的風(fēng)格,稱得上雅致。

    弘晏暗自點頭,還沒欣賞夠,就見漢學(xué)師傅笑容滿面地現(xiàn)身,慈愛地對他說:“該上課了?!?/br>
    弘晏:“……”

    同樣作為皇長孫的師傅,阿靈阿的處境還算平安,一來是國舅爺,二來是勛貴大族的領(lǐng)頭人,不像王士禛那般,在不知不覺間,拉滿了天下漢臣的仇恨值。但他不甚在乎,整個人返老還童似的精神,每每遇見心懷不軌、欲撬墻角之徒,眼底充滿了傲然,像是在說本宮不死,爾等終究是妾!

    弘晏覺得這副模樣怪熟悉,像是哪里見過似的。

    不敢深想下去,他老老實實地拿起《論語》,開始例行一日的背誦,余光瞥見門神一樣的、皇阿瑪派來的宮人,暗地里長長嘆了口氣。

    何時才能瞧上熱鬧?

    龍船在濟(jì)南停留兩日,繼而往鎮(zhèn)江、無錫而去,時間一長,皇長孫深居簡出,勤奮好學(xué)的形象牢牢樹立,傳入宮妃女眷的耳朵里。

    隨駕沒有高位妃嬪,一些小常在,小答應(yīng),都以膝下有子的定貴人為先,盡管定貴人低調(diào)和氣好說話,她們卻不敢慢待。眼看著十二阿哥漸漸起來了,母憑子貴的大好日子近在眼前,說不準(zhǔn)又是一個良嬪!

    ……

    “皇長孫有單獨的師傅教授,額娘不由想著,你出來這些時日,可會落下課業(yè)?”定貴人溫柔望著前來請安的十二阿哥,嘴角帶笑,眼里帶了絲絲憂慮,“不若額娘去同皇上求一求恩典……”

    十二失笑,而后趕忙說道:“額娘莫憂,兒子帶了書籍,每晚都看的。弘晏與我不同,他年紀(jì)小,尚在初學(xué)階段,這才不能落下功課,這么一來,反倒苦了他。”

    十三弟找他嘀咕過,他們有志一同地認(rèn)為,汗阿瑪太過嚴(yán)苛了些。南巡只管玩樂,何不回京再讀?

    定貴人笑容不變,“原是如此。”

    母子倆溫馨地聊了好些時候,待十二阿哥告別離去,定貴人神色淡了下來,轉(zhuǎn)而望向貼身宮女,溫聲問:“什么火器圖紙,戰(zhàn)車圖紙,你們從哪里聽來的?”

    宮女神色驚慌,見主子沒有怪罪的意思,像是松了一口氣,小聲說:“前頭伺候的小錢子是奴婢的同鄉(xiāng),與乾清宮當(dāng)差的有舊,閑話時候同奴婢談起。說皇上有意在江南訓(xùn)練一支火器營,為肅清反賊,震懾四方呢?!闭f著眼神憧憬,那場面,光是想想就熱血沸騰,若能見上一見該多好?

    定貴人眸光一沉,面上恍若好奇,問得更仔細(xì)了些,隨即若無其事地笑笑,說要小憩一會兒,讓她退下。

    轉(zhuǎn)眼寢臥無人,她死死閉上眼,掌心蜷縮在一處,新式火器,新式戰(zhàn)車,上天竟是如此不公。若能讓胤祹……不,即便探聽出圖紙的下落又如何?

    那人已經(jīng)不在了!還有逃亡南邊的‘反賊’,她一個深宮婦人,該如何救?!

    滿身悲戚化作死寂,她站起身,眺望窗外青碧色的水波,告誡自己不能急,慢慢來。

    她有一輩子籌劃,胤祹會是最好的幫手。

    ——

    乘水而下的日子說快不快,說慢不慢。進(jìn)入淮河流域,太湖近在眼前,皇上忽而下令放慢船速,頃刻間,不同尋常的氣氛一點一點,罩住整座龍船。

    緊接著,皇上善心大發(fā),許是顧慮到王大人的承受程度,斟酌再三,終于批準(zhǔn)乖孫兩日假期,讓他待在房里玩兒。

    弘晏幾乎喜極而泣,熱鬧來了,神蛙服也要來了。他麻利地套上護(hù)心軟甲,繼而勉為其難,將剩下的一副給太子送去,叫他好好穿上,同時感嘆如今這世道,像他這般以德報怨的人,不多了!

    安排就緒之后,弘晏收拾收拾,準(zhǔn)備同汗瑪法一道看熱鬧,然后被幾個陌生的灰衣侍從堵在了門前。

    領(lǐng)頭的副首領(lǐng)一板一眼,“我等奉皇命輪班,守護(hù)殿下的安全?!?/br>
    話音剛落,小灰小黑冒出頭,朝主子一拱手,片刻不見了蹤影。

    弘晏:“……?”

    盡管情形有變,察覺氣氛不對的只有少數(shù),也是習(xí)慣使然。誰都知道,皇上身邊是全天下最安全的地方,圣駕南巡,沿河兩岸已然戒嚴(yán),不容許人跡出沒,如何能夠出現(xiàn)意外?

    但凡事總有特例。

    戒嚴(yán)攔得住人,可能攔住不要命的死士,攔住熟知水性的好手?

    就算攔得住,還有皇上……有意放行。

    短短幾日風(fēng)云變幻,八爺?shù)拇嬖诓辉偈敲孛?。早些時候,太子四爺雖猜到皇上對付漕幫的目的,卻不知詳細(xì)計策,直至龍船放緩行速,霎那間反應(yīng)過來,這叫引蛇出洞,也叫甕中捉鱉!

    太子遽然變色,四爺心神不定,君主怎可置身危墻之下?

    越想越是心驚,怪不得,怪不得龍船的分布如此。若刺客現(xiàn)身,首當(dāng)其沖的是頭尾兩端……即便他們明白,汗阿瑪算無遺策,定是做了萬全安排,可若有個萬一呢?

    二人一刻不停地動身,齊齊請見皇上,卻見皇上意味深長地道:“反賊可有火銃?可能用毒?”

    四爺皺著眉,片刻搖了搖頭。

    若要瞞天過海,潛在水下是唯一的法子,可火銃一旦浸水,便和廢物沒什么兩樣,不若劍弓來得便攜。至于毒物,不管是劍尖沾毒,還是身攜粉末,浸在水中,豈不是自討苦吃?

    皇上微微一笑:“可我們有。五支連發(fā),加上尋常樣式,足夠了。”

    太子和四爺皆是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