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煜一直不曾開口，只默默聽著眾人議論。有件事族人們不知道，他卻是知道的，那就是祁太尉這兩日正好有事離開長安，如今這時間可是微妙得緊。

    與其猜是聞斐出事了，在褚煜看來，皇帝出事的可能性還要更高一些。

    畢竟眼下時局緊張，世家里也不都是聰明人。有些人蠢笨而不自知，偏偏手中還握著許多資源，這就難說他們會不會鋌而走險了。

    皇宮那邊宮門緊閉，即便褚家與聞斐私下關(guān)系算是密切，這時候也聯(lián)系不上人，更不敢在這風(fēng)口浪尖上貿(mào)然動作。不過心中有了懷疑之后，褚煜倒也不是沒有辦法印證世家之間關(guān)系錯綜復(fù)雜，要真正做到消息保密是很難的，他便使人暗中探查各方反應(yīng)。

    如此倒是很快得到了反饋，消息傳回來，果不其然有些人的反應(yīng)很不對勁開心太過，得意太早，一眼可見的貓膩。

    褚煜覺得對方蠢，可不得不說，有些時候聰明人是猜不到蠢人的想法的。

    現(xiàn)如今還有個問題，要不要將消息傳給聞斐？

    作者有話要說：　　聞斐（焦頭爛額）：我覺得我需要場外智商援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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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2章 溫柔

    聞斐還年輕, 沒經(jīng)歷過什么政治斗爭，冷不丁遇上這樣的局面難免覺得棘手。不過好在姨母說了，舅舅最早明日便能回來, 守住皇宮一天對聞斐來說不是什么難事。

    宮門緊閉，聞斐也沒離宮, 這一晚就守在了宣室殿。

    太子和祁皇后也在, 母子倆一邊等著祁太尉這個靠山回來，一邊也更希望皇帝能夠盡快醒來?？上虑榈陌l(fā)展終究是讓他們失望了, 太醫(yī)們查不出病癥便無法對癥下藥, 折騰來折騰去，也沒能讓皇帝醒來。這還不止，被他們寄予厚望的祁太尉也并沒能立刻趕回來。

    一天, 兩天, 三天

    三日時間匆匆而過, 祁太尉仍舊沒有趕回來，而宮門封閉三日之后事情終究還是鬧大了已經(jīng)恢復(fù)了官職的眾世家觀望了三日, 終于確定了宮中有大變，開始在宮外聚集。

    他們要求打開宮門, 要求面見皇帝。若非太子年紀尚小, 恐怕都要被扣上挾持皇帝篡位的罪名了?？杉幢闳绱?，因為羽林掌握在聞斐手中，因為聞斐是外戚身份，漸漸也有了些不太好的流言縱使聞斐他們身處封閉的皇宮之中，也能發(fā)現(xiàn)某些宮人的眼神有了微妙的變化。

    羽林還好些，因為聞斐原本是羽林郎出身，又有赫赫戰(zhàn)功在身，羽林對她大多都是欽佩崇敬的。再加上皇帝與大將軍君臣相得也是有目共睹, 這些人一時半會兒也不會多想。

    可即便如此，聞斐也感受到了莫大的壓力。短短三日時間她不僅眼下多了濃重的青黑，整個人也瘦了一圈，只一雙眼眸愈發(fā)璀璨凌厲。

    三天時間，聞斐沒離開過宣室殿，皇后和太子也沒有。

    祁皇后比聞斐看上去更加憔悴，她又一次探望過皇帝，發(fā)現(xiàn)對方?jīng)]有蘇醒的征兆，終于忍不住找上了聞斐。她抓住外甥的手臂，臉上難掩焦躁：阿斐，怎么辦，陛下一直醒不過來，你舅舅也一直沒回來，咱們接下來該如何是好？！

    聞斐也不知道，她心中焦慮不比祁皇后少，面上卻還要維持鎮(zhèn)定，努力安撫對方：姨母別急，我有派人出城去找舅舅，舅舅很快就能回來的。

    一人計短，二人計長，即便聞斐真有什么想法，也得等祁太尉回來之后再說。

    祁皇后不知聽沒聽進去，但深心里她對祁太尉的信任卻是任何人都無法比擬的與聞斐的高起點不同，祁家姐弟出身微末，如今的高位都是他們一點一點親手打拼出來的。祁皇后在宮中暫且不提，祁太尉的官職更是他自己一刀一劍拼殺出來的。有多少次身陷絕境，他都帶著勝利而回，時間往前倒推十幾年，他才是那個創(chuàng)造奇跡的傳奇人物！

    多年來養(yǎng)成的信任再次安撫了她，祁皇后理了理心緒，終于再次平靜下來。她松開了抓住聞斐的手，斂了斂衣袖，又與聞斐說了幾句之后，便重回后殿守著皇帝去了。

    只是經(jīng)此一事，聞斐的心情就更差了，眺望著宮門的方向眉頭緊鎖。

    宣室殿里很壓抑。除了皇后和太子的不安之外，那些同樣在殿中待了三日，還被人緊盯著一舉一動的太醫(yī)們壓力更甚。長久的待在殿中，任何人都會受影響感覺到雙倍的壓抑，所以聞斐又一次詢問太醫(yī)無果后，沒在殿中多留便出去了。

    她打算圍著宣室殿轉(zhuǎn)一圈看看，檢查守衛(wèi)的同時，也算散心了。

    *********************************************************************

    宣室殿是皇帝的寢宮，前殿可以辦公議事，后殿作為寢居。整座宮殿再加上花園之類的，占地面積不小，巡視一圈也要走上許久。

    聞斐沒讓人跟著，自己一人邊走邊想事，不知不覺走到了一處偏殿。

    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三天時間過去，某些事似乎有了答案三天前她還猜測皇帝是不是假裝昏厥，想要引蛇出洞，可現(xiàn)在她卻覺得應(yīng)該不是。因為沒有人可以躺上三天一動不動，不吃不喝就靠點湯藥吊命，皇帝養(yǎng)尊處優(yōu)，恐怕更加無法忍受。

    想到這里，聞斐的心中便不免沉重，因為她不知皇帝還能不能醒過來。再加上舅舅現(xiàn)在還沒回來，她都不知接下來該如何做，也不知該如何應(yīng)對宮外那群人。

    打壓世家？現(xiàn)在皇帝都倒下了，輪得到她來做這事？

    扶持太子？陛下還只是昏迷，那太急切了，而且太子年幼也坐不穩(wěn)皇位。

    可除了這些，難道她就什么都不做了嗎？作為領(lǐng)兵打仗的將軍，聞斐自然不是坐以待斃的性子，也知道事情拖得越久越是不利。可眼下這局面，除了守衛(wèi)皇帝不讓他在昏迷之中再遭人暗手，她是真不知該如何做才好。

    正在聞斐心煩意亂的當(dāng)口，她眼角余光似乎瞥見片衣角劃過，而后消失在了前方的偏殿里。雖然看得不太真切，但如今正是緊要時候，一星半點的差錯都不能有。

    聞斐當(dāng)即便上了心，一手扶住腰間佩劍，一面快步追了上去。

    宣室殿很大，宮殿便也格外的多，即便這里是皇帝的寢宮，也難免有空置偏僻的屋子。這處偏殿便是如此，大抵是長久無人造訪，外表雖然看著依舊光鮮亮麗，但走得近了就能發(fā)現(xiàn)這里其實已經(jīng)有些破敗了，透著冷清與腐朽。

    這般冷清的地方，一點動靜都會被無限放大。

    聞斐走在殿前的走廊上，一邊小心四顧，一邊側(cè)耳傾聽著四周的動靜。

    忽然，吱呀一聲傳來，她身側(cè)的殿門打開了。聞斐警覺的立刻轉(zhuǎn)身，與此同時她握住劍柄的手也動了，伴隨著嗆啷一聲輕響，長劍出鞘近半。

    之所以是近半，是因為她剛拔劍手就被人按住了力道并不大，是一只柔軟的手掌，伴隨著熟悉的氣息，讓聞斐緊繃的心弦略微一松。

    攔下她動作的是個女子，不是宮人裝扮，頭上還戴著帷帽。

    這時她一手按住聞斐拔劍的手，一手輕輕掀開面前的白紗，露出一張聞斐再熟悉不過的姣好面龐。

    聞斐的心弦徹底放松下來，她將劍收回了鞘中，左右張望一番確定沒人看見，便趕忙推著對方進殿，而后自己也跟了進去，返身重新將殿門關(guān)閉。

    阿褚，你怎么來了？聞斐有些驚喜，但她心情壓抑許久，這份驚醒也顯得微薄。

    褚曦已經(jīng)摘下了帷帽，她看著聞斐，眉頭微蹙：阿斐，幾日不見，你憔悴了許多。說話間伸手撫上聞斐臉頰，清亮的眸中寫滿了心疼。

    聞斐沒有拒絕她的親近，臉頰在對方掌心蹭了蹭，很是貪戀此刻的溫柔。但她沒有忘記正事，所以在片刻的放縱之后，她又一次問道：阿褚，你怎么來了？宮門可一直沒開。

    褚曦終于收回了手，也知她想問什么：世家多年經(jīng)營，送個人入宮不是難事。

    聞斐聽罷，眉頭頓時緊擰，心也跟著提起來不知是看守宮門的羽林出了問題，還是宮中有什么她不知道的出入渠道，但無論哪一種顯然都不是什么好消息。因為世家現(xiàn)在既然有辦法送一個人入宮，來日就難說他們會不會領(lǐng)著叛軍忽然出現(xiàn)在皇宮里。

    褚曦看出她的憂慮，也沒隱瞞，當(dāng)下便將自己入宮的渠道與她說了。事實上從她入宮那一刻起，世家就沒指望這個渠道還能保留，甚至就連褚曦都是被他們半放棄的。

    聞斐默默記下，心中也明白沒什么意義，轉(zhuǎn)而步入正題：阿褚此來是為何事？

    褚曦便從袖中取出封書信交給她：你先看看。

    聞斐結(jié)果，打開來一目十行看得很快這是世家寫給她的信，其中招攬之意十分明顯。或者說招攬也不準確，更準確的說是想要挑撥她的野心?，F(xiàn)下皇帝昏迷不醒，太子年幼又是她的表弟，一旦她生出野心來，聯(lián)合世家想要扶太子上位便不是什么難事。

    屆時她自是權(quán)傾朝野，于世家而言也不是沒好處的。畢竟一個年富力強且野心勃勃的君王，哪有一個總角小兒好糊弄？比起那些諸侯王，還是太子登位于他們更加有利。

    當(dāng)然，這個前提是聞斐轉(zhuǎn)變態(tài)度，與世家站在同一陣營。

    而聞斐看過這封信后卻不置可否。她薄唇緊抿著，緩緩將那信紙又重新疊了起來，這才抬眸看向眼前的女子：這封信，阿褚應(yīng)當(dāng)知道寫的是什么吧，你是何想法？

    無疑，褚曦出身世家，她的立場天然也是站在世家那一邊的。即便褚家已經(jīng)暗中投靠了皇帝，可皇帝真的打壓了世家，一系列政策改革之后，褚家的利益也會受到莫大的沖擊。相較之下什么都不改變，于她的家族而言才是更好的。

    可對上聞斐的眼眸，褚曦卻沒有開口勸解，她只淡淡的掃了那信一眼，便說道：我?guī)н@封信來，只是因為他們能送我入宮見你，如何選擇自然還是你自己決定。

    她說著，伸手去牽聞斐的手，眸光中盡是溫柔。

    褚曦的手很軟，也很溫暖，握住聞斐的手時有種熨帖直入心底。

    聞斐的心也跟著柔軟起來，她反握住了褚曦的手，另一只手卻毫不猶豫將那封信捏成了一團廢紙至少現(xiàn)在，還沒到妥協(xié)的時候。

    作者有話要說：　　聞斐（感動）：都是好人啊，這就把媳婦給我送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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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3章 匪氣

    褚曦入宮來m趟不容易, 宮中于她而言也不是久留之地。所以聞斐毀了世家的傳信之后也沒有離開，更沒有急著送褚曦走，而是與她說起話來。

    宮門封閉三天了, 聞斐也在宮中待了三天，對宮外的情況所知有限。

    褚曦來之前便知道她會問, 早就有所準備, 當(dāng)下知無不盡：宮外暫時沒有什么變故，長安m切如常, 大多數(shù)人都還在觀望。阿斐你也知道, 陛下身體向來康健，性格也很強硬，這種時候沒人敢輕舉妄動, 就怕是陛下設(shè)的局等他們跳。

    聞斐點點頭, 輕易從這句話中抓住了重點, 也并不與褚曦客氣：你是怎么確定陛下身體出問題的？還有世家既然有渠道送人入宮，想必宣室殿的消息也瞞不住吧？

    褚曦都入宮了, 宣室殿的消息自然瞞不住，早就傳出了宮外?？蛇€是那句話, 他們不信皇帝就這么病倒了, 因此不敢輕舉妄動。

    而褚曦的態(tài)度卻有些微妙，聞斐總覺得她有些篤定，仿佛知道些什么。

    面對聞斐的開門見山，褚曦自然也不隱瞞，當(dāng)下便壓低聲音將自己所知的都說了她知道的不算多，但也不算少，至少在她入宮之前，褚煜便將他的猜測和查到的事實都與褚曦說了。當(dāng)下褚曦也沒有添油加醋, 伯父如何與她說的，她便如何轉(zhuǎn)達。

    聞斐聽罷臉黑了m圈，握住劍柄的手都用力到指節(jié)泛白，最后還是不抱希望的問了m句：阿褚，那你知道他們下的是何暗手？下毒還是如何？

    褚曦搖搖頭，m臉無奈：這我就不知道了，這等隱秘也沒人會拿出來說。

    這倒也是，聞斐并不能強求些什么，只將眉頭蹙得更緊了些。

    褚曦見了，眼中帶上些憂慮，不自覺伸手在她眉心按了按。聞斐蹙起的眉頭立刻就被撫平，而后伸手握住她的手，略顯無奈的看著她。

    兩人對視片刻，褚曦叮囑道：我不好在宮中久留，你要保重自己。

    聞斐私心里是很想將她留下的。m來是心中不舍，二來也是最近壓力頗大，她想找個人說說話，而且褚曦聰慧，于政事上說不定比她更加敏銳?？伤叫臍w私心，理智上聞斐又明白對方是不能久留的，否則萬m皇帝蘇醒或者有別的變故，褚曦留在宮中可不安全。

    念及此，聞斐m句挽留的話都沒說，她只輕輕點頭應(yīng)下，牽著褚曦的手留戀這片刻的溫存。

    從始至終，聞斐都沒有問過褚家的近況，沒有問他們是否動搖立場這其實也沒有詢問的必要，因為褚曦的毫無保留，已經(jīng)代表了褚家的態(tài)度。

    聞斐因此也是暗松了口氣，無論如何她都不想與褚曦站在對立面。兩人靜靜的依偎了m會兒，又說了會兒話，時間便也不早了。

    臨分別前，聞斐想起了久無消息的祁太尉，請求道：阿褚，你出宮之后能不能派人出城，去幫我找下舅舅？他離開長安好幾天了，早該回來的，結(jié)果卻m直沒有消息。我派去找他的人也全都沒有回來，也不知是不是發(fā)生了什么變故。

    褚曦答應(yīng)了，鄭重點頭：你放心，我出宮就派人去尋。

    聞斐見狀眉眼舒展了些，可臨到分別又是不舍，想了想問道：這回你入宮給我送信，等到出宮，你要如何應(yīng)對？是與那些人直說嗎？

    褚曦沖她眨眨眼，唇角微揚勾起抹笑：我又不傻，糊弄幾句便是了。

    所謂的糊弄當(dāng)然沒有她說的容易，但聞斐相信她能夠應(yīng)付，于是也不多言，只定定的看了她好m會兒。仿佛m錯眼，下m次再見便不知是何時了。

    褚曦心中也是不舍，被聞斐這般注視著，心中不舍的情緒愈甚。她忽而上前兩步，傾身在聞斐唇角輕吻了下，貼在她耳旁說道：安心，我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