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池隨手扯了下菠蘿抱枕的菠蘿葉，菠蘿像橋一樣搭在兩人的腿間，兩人仿佛共蓋一條被子般親昵。

    “生養(yǎng)小孩多辛苦啊，我mama爸爸眼看著把我拉扯成年，結(jié)果突然來了這么一下——”他隨意撫摸左邊的腿，搖搖頭，“我自己一個人都夠嗆，沒法想象以后有小孩的生活，怎么跟ta解釋爸爸為什么跟別人不一樣？”

    祖荷不假思索道：“你就告訴ta，爸爸是擁有超能力的機器人！”

    稚嫩的語氣，倒像小孩替爸爸解釋。

    喻池釋然笑了笑。

    祖荷說：“那我們追求算是一樣嘍？”

    “嗯?！?/br>
    她拊掌：“太好了！我終于跟學(xué)霸有共同點了?！?/br>
    房間響起一陣低沉的震動聲，祖荷提醒：“你電話?！?/br>
    喻池過電腦桌取來，“我mama打來的”，然后又回到剛才祖荷旁邊。

    “喂，mama？嗯，她就在我旁邊呢?！?/br>
    喻池把電話拿開一點說：“她們說要出去吃飯。——我看到你們在樓下了。”

    祖荷聽明白了，拉開一點窗戶，手作喇叭沖外面叫：“喻老師，mama！”

    喻池繼續(xù)說：“我們就在房間窗邊?！?/br>
    喻莉華和祖逸風(fēng)同時抬頭找人，窗戶繁多，眼花繚亂，十樓可能不太好找。

    人迷茫之時，真是不分年齡一樣糊涂可愛。

    祖荷嘿嘿笑。

    “哦……”喻池把手機遞給她，“你mama要跟你說話。”

    喻莉華同時把手機給祖逸風(fēng)，祖荷不管她們找不找得到，揮手朝她們打招呼。

    “mama！”

    祖逸風(fēng)說：“我跟喻老師出去吃飯，繼續(xù)聊聊，你們肚子餓就叫個外賣什么的，晚上我再帶好吃的回去?！?/br>
    祖荷佯裝傷心：“為什么不能帶上我們呀？就多兩副碗筷的事?！?/br>
    祖逸風(fēng)口吻松快，像找到了半路閨蜜般：“中年靚姐閑聊人生，怕你們旁聽無聊，沒忍心捎上?！?/br>
    她哈哈大笑：“知道啦，那我們各自找同齡人玩，晚上再見嘍！”

    她掐斷電話，手機還給喻池，說：“中午我們吃什么？”

    喻池說：“當(dāng)然是吃平常想吃吃不到的東西。”

    她神秘兮兮掏出自己手機：“不如這樣，我們把最想吃的一樣?xùn)|西打出來，然后看一下有沒有同桌默契?！?/br>
    喻池不介意玩小游戲，當(dāng)下調(diào)出短信編輯界面，打出三個字。

    祖荷站到他跟前：“好了嗎？”

    “嗯?！?/br>
    “我數(shù)一二三，同時掏出手機？好，一、二、三——”

    兩臺手機像螞蟻碰觸角，湊到一起，兩塊屏幕顯示同一個詞：螺螄粉。

    祖荷和喻池眼神相撞，不約而同笑起來。

    “我又跟學(xué)霸有一個共同點了?！?/br>
    “我一年多沒吃過，言洲老跟我提市中心新開那家店，平時在家沒機會。”

    一年多，算一下也就是從車禍開始。

    祖荷說：“出去吃還是叫外賣？”

    喻池說：“你決定我都可以?！?/br>
    “會不會把家里熏臭了？”

    喻池笑：“多大點事，一會開窗通風(fēng)就好了。我去問言洲要外賣號碼?！?/br>
    祖荷關(guān)上飄窗，跟他坐回電腦桌邊：“言洲還是從‘老地方’讓老板吊進來嗎？”

    學(xué)校不給外賣進園，上有政策下有對策，“老地方”是cao場一個墻角，外面緊挨著一排兩層店鋪，外賣就從某戶人家的窗口掩人耳目吊進來，學(xué)校打擊過一段時間，后面春風(fēng)吹又生。

    喻池“嗯”一聲：“他上回聽見樹叢里面有聲音，懷疑是蛇?！?/br>
    “天天從那吊外賣進來，老鼠還差不多吧?！?/br>
    喻池要到螺螄粉的外賣電話，跟她確定好要加什么料，然后電話打出去。

    他打開冰箱：“可樂還有兩瓶，還有一些草莓，還想吃什么嗎？趁外賣沒來我去超市買。”

    祖荷反問：“一會吃完粉干什么？”

    喻池想起她剛才不愿意出門，便說：“天太冷，在家看電影？”

    “好呀，那再買點薯片，瓜子，還有那種脆脆的單個包裝的青梅。”

    喻池對賬：“薯片、瓜子、脆青梅。”

    “yes！你上哪個超市買？”

    “學(xué)校前門那個。”

    祖荷說：“那多遠啊，還是我去吧。我順便要買一包衛(wèi)生巾?！?/br>
    喻池已經(jīng)在玄關(guān)換鞋，瞅一眼祖荷，她今天就不打算外出，穿的還是松松垮垮的灰色棉褲，上面印滿草莓。

    “你要買什么樣的衛(wèi)生巾？”

    祖荷跟到玄關(guān)邊，略顯驚訝：“你可以幫我買？”

    “嗯，順手的事?！?/br>
    她說了一個四字牌子：“粉色包裝，柔棉，日用，買兩包?！?/br>
    喻池像剛才一樣重復(fù)一遍，她說：“學(xué)霸就是條理分明，快去快回?！泸T單車啊？”

    他把雙肩包也背上，呆會用來裝東西：“我很快回來，你在家里別隨便給人開門?！?/br>
    喻池騎單車越來越順暢，重新買了一輛山地車，不過沒有后座，平常出門要碰上祖荷，還是會共騎她那一輛；可惜自從天越來越冷，祖荷經(jīng)常睡懶覺，他早上通常得一個人先走。

    她送他出門：“你怎么也把我當(dāng)三歲小孩一樣叨叨?！?/br>
    喻池笑著看她一眼，掏出自己手機遞過去：“差點忘記剛才留的是我的電話，我手機你拿著，一會粉來了可能會聯(lián)系你?！?/br>
    她也把自己的遞給他：“我的你也拿著，萬一我突然想起要買什么，也好找得到你?！?/br>
    祖荷的手機吊著一串手機鏈，草莓、菠蘿還有姬檸掛牌，喻池接過下意識晃了晃，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跟逗小孩的搖鈴似的。

    祖荷說：“要是我接錯了什么神奇電話，你可別怪我誤聽啊。”

    “我這個電話根本沒幾個人知道?！?/br>
    祖荷嘿嘿笑，“我不是怕誤聽了你的告白電話么?！?/br>
    “老想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那你這邊來電話要不要接？”

    祖荷說：“熟人你就接一下，不熟就不理。——手機密碼多少？”

    喻池頓了一下，低聲說：“5221?！?/br>
    “咦？反過來不就是我生日了嗎？”

    喻池：“……按起來方便而已。”

    祖荷盯著他的臉輕輕嗤笑，“我的是1717，記住啊?！?/br>
    喻池豁然抬眼，愣了一瞬，竟然一時分不清她是像平時一樣叫“喻池喻池”，還是說數(shù)字。

    她又狡黠一笑，哆嗦著“好冷啊”，在他面前關(guān)緊門。

    他不自覺笑了下，又晃了晃手機掛件，轉(zhuǎn)身離開。

    祖荷一個人呆在空空的別人的家，確實有種不能隨便開門的責(zé)任感落在肩上。她回到喻池臥室，撫了下顯示器電源鍵旁那枚草莓貼紙，自矜一笑，挪了挪鼠標(biāo)喚醒屏幕，竟然還要登陸密碼。

    祖荷鍵入“1225”，回車，密碼錯誤！

    ……自戀了。

    喻池大概剛到樓下，祖荷趕緊打電話：“喂？我沒事干，能不能玩一下你電腦？”

    他的聲音伴著隱隱風(fēng)聲：“我忘記告訴你密碼了，草莓的單詞，strawberry1225，strawberry第一個字母大寫?！?/br>
    祖荷：“還說不是我生日?！?/br>
    喻池：“……圣誕節(jié)?！?/br>
    “草莓？”

    “……背單詞?！?/br>
    她對著電源鍵旁那顆草莓呲了呲牙，肩頭夾著手機，飛快輸入單詞：“好了，我進去了?！?/br>
    喻池看著手中的滑蓋手機，祖荷不僅吊了一串掛件，還在機身貼了一層花哨的草莓膜。他把手機兜后，深深吸一口氣，才平息莫名的緊張。

    *

    喻池提著一只購物籃，很快搜刮完清單中的零食，又挑了些祖荷吃過的，什么泡椒鳳爪、脆脆鯊、辣條、果凍，在衛(wèi)生巾貨架找貨時，祖荷手機忽然響起來。

    喻池以為她又有什么緊急需求，掏出一看，屏幕上顯示“傅畢凱”。

    猶豫一瞬，他還是接起。

    “喂?！?/br>
    那邊頓了下:“不是祖荷？”

    “我喻池，她在我家，你打我手機找她?！?/br>
    傅畢凱說：“等下，你是不是在超市？我好像聽見你聲音了？——哎，看到了?！?/br>
    傅畢凱從隔壁貨架過來，瞧瞧滿架琳瑯衛(wèi)生巾，又看看喻池。

    喻池接電話時也沒停止找東西，收起手機，順手把目標(biāo)商品一抓兩包放購物籃。

    傅畢凱愣愣注視他的動作，好像警察盯梢小偷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