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個案子能短時間告破，功勞一大半都是嬌少爺?shù)?，可他不能往上報啊，指揮使也不知道，就這么給他升了官，那萬一哪天知道了……不更覺得被耍了，到時候別說板子，沒準會被殺頭?。?/br>
    他說的很隱晦，但葉白汀懂了，唇角勾起，似笑非笑：“那申百戶可要好好保重?！?/br>
    申姜害怕的抱住自己：“你別嚇我……”

    “我嚇你？”葉白汀挑眉，“難道不是你自己蠢，覺得德不配位，自己嚇自己？”

    申姜委屈：“就是你嚇我，你剛才就嚇我了！”

    他這一委屈聲音有點大，那邊狗子不滿意了：“汪嗚——汪汪——”

    葉白汀立時就瞪了申姜一眼：“吵什么，瞧你把小朋友給嚇的！”

    申姜：……

    轉(zhuǎn)眼看看狗子，再看看葉白汀，怎么著，他一個百戶，給你個犯人當跑腿的也就罷了，地位竟然連狗子都不如么！而且——

    “我哪嚇得著它，明明是它嚇我！”申百戶老委屈了，“你看看它那爪！你看看它那牙！它還瞪我了，一點面子都不給！”

    葉白汀翻書的手指頓?。骸澳阏J識它？”

    申姜：“當然，這是我們北鎮(zhèn)撫司的狗嘛?！?/br>
    “我知道，”葉白汀催促，“重點。”

    申姜反應了反應，拍了下自己腦門：“也對，你肯定能猜到，不是咱們北鎮(zhèn)撫司的狗，也跑不到這里……那什么，錦衣衛(wèi)再多，也不如遇到的麻煩多，有時候人手不夠，或者遇到難題，需要跟蹤個人什么的，不得有個幫手？”

    葉白汀明白了，所以這是警犬。

    申姜：“不過這個不一樣，跟一般的狗兵不同，它是狗將軍，叫玄風，最聰明，也最野性，執(zhí)行任務從來沒犯過錯，絕不主動惹事，極懂分寸，北鎮(zhèn)撫司上上下下，它哪里都去得，誰不規(guī)矩都咬得?！?/br>
    葉白汀沉吟，怪不得它過來這么久，都沒有人管。

    都沒發(fā)現(xiàn)書翻到最后一頁了，他還淡定翻呢：“它平時……喜歡什么？”

    申姜瞬間閉了嘴。

    葉白汀眼梢斜過去：“你不知道？”

    申姜心說，知道是知道，可他不敢亂說??！就眼睛胡亂往左右瞟了兩下，騙嬌少爺：“我是總旗——呸，百戶，又不負責養(yǎng)狗，哪能什么都知道。”

    葉白?。骸澳阍谀某粤诵苄谋幽?？”

    申姜：“?。俊?/br>
    葉白汀眼睛危險瞇起：“都敢騙我了?！?/br>
    申姜搖頭擺手一條龍：“不，我不是我沒有你別瞎說！”

    呵。

    葉白汀心中冷笑，就這反應，還說不知道？不過算了，不是什么大事，他也懶得追究，反正只要他想，早晚會知道。

    “行了，申百戶以后好好干，害怕的話就再努努力，立點功——別人想打你板子，也不好意思不是？”

    這隱隱帶著提醒和威脅的話意，申姜一聽就明白了：“祖宗！親祖宗！我現(xiàn)在去哪給你找新案子去！我這百戶才上任，地頭都沒熟呢！”

    “哦，”葉白汀垂眸：“你是百戶，天地廣闊，不需要單走這路子了?！?/br>
    申姜：……

    就，就是這個意思呢！您看您也明白不是？

    葉白汀似笑非笑：“可我是囚犯，困于方寸之間，好像什么都干不了呢?！?/br>
    申姜小心翼翼：“又不是永遠不搭伙了，就……不能這么急么，您得容外頭兇手們也歇歇不是？你放心，我申姜講義氣，就算你以后不幫我了，這詔獄食水，要什么用什么，你都可以隨時叫我。”

    “汪嗚——汪汪！”

    這正急著呢，黑狗也來勁了，一個勁沖他叫，黑黝黝的眼珠也直直盯著他，似乎很不滿他湊上去的姿勢，下一刻就會咬上來似的。

    申姜再知道這狗懂事，也不敢拿自己rou身試，不明白怎么有這一出，只能退開些，小心翼翼低聲：“少爺？”

    葉白汀表情沒什么變化：“我能讓你升官，也能讓你降職，你信不信？”

    申姜立刻慫了，信，他太可信了，嬌少爺本事，沒誰比他更清楚！

    “我不是那意思?。∥译m升了官，但這詔獄還是我管，以前只能輪值，現(xiàn)在能大概齊說了算，什么事都能管了，你也更安全了不是？要是有了案子，我立刻來找你，行不？沒有就……咱們也不能著急，氣傷肺怒傷肝，身體為大啊?！?/br>
    葉白汀也沒非逼著他必須現(xiàn)在如何，就是敲打一下，提個醒：“看在你身上有傷的份上，且饒你這一——”

    話還沒說完，就見牛大勇跑過來了：“不好了，老大，有人死了，命案，就在甘泉街！”

    申姜臉一僵，捂住了自己的屁股，真是怕什么來什么……

    “甘泉街啊，可是個熱鬧地方……”葉白汀卻唇角勾起，心情不錯，“死的是什么人，可知道？”

    申姜剛要使眼色，牛大勇已經(jīng)答了：“是郡馬呢，云安郡主的郡馬！”

    “喲，還是個皇親國戚?！?/br>
    葉白汀看向申姜，臥光蠶飛暖眼波帶春：“申百戶，勞煩您老人家走一趟？”

    申姜現(xiàn)在沒別的想法，就是屁股疼，真的，特別疼，比剛剛打完板子都疼，想到要勞動一路，就覺得火燒火燎的疼，受不了……他今天就不該出門！就不該來這一趟！

    “汪嗚——汪！汪汪汪！”

    狗子還跟著湊熱鬧，這回還終于動了，不追別人，專挑他，驅(qū)趕獵物似的往外轟，不動就呲牙威脅，再不動就真要上嘴了！

    這什么狗東西！

    嬌少爺還笑！

    申姜氣的不行，可事趕上了，他還能怎么辦？當然是乖乖的聽話，給嬌少爺跑腿……

    再說，嬌少爺說的不一定錯嘛，合作這么久，還真能不管他？葉白汀既然暗示了會保他不挨板子不受罰，就一定能做得到！

    他可太知道自己了，在錦衣衛(wèi)中不算出挑，眼光能看到多遠也有限，但他知道，越有本事的人，膽子越肥。嬌少爺都敢和指揮使杠，還能全身而退不受罰，怎么會是省油的燈！

    他出去就點了人馬：“走，隨老子去甘泉街！”

    不對，別的人騎馬，他得搞輛馬車……屁股遭不住。

    第32章 這具男尸很特別

    甘泉街在東西主街道的延長線上，緊臨花街坊市，不管白天還是晚上都很熱鬧，街道寬闊，商鋪眾多，人自然也是多的。

    申姜到的時候，現(xiàn)場已經(jīng)戒嚴，京兆尹的人已經(jīng)來了，穿著皂衣的衙役們在上官指揮下維持秩序，把犯罪現(xiàn)場圈出來，隔開人群，清肅氣氛，百姓們只敢圍在遠處遙遙相望，竊竊私語，倒是不敢生亂。

    路遇尸體或命案，百姓第一反應是報官，直轄衙署就是京兆尹，類似場面早已司空見慣。

    “讓開讓開，都別擋路！”

    申姜大馬金刀的分開人群往里走，抬高了下巴擺著譜，盡量控制著不去捂屁股。

    底下的人一面護著他往里走，一面揚聲：“錦衣衛(wèi)百戶在此，誰敢放肆！”

    一聽到錦衣衛(wèi)三個字，現(xiàn)場陡然寂靜，沒誰敢說話。

    申姜走得很快，視線環(huán)視一圈，大概了解犯罪現(xiàn)場環(huán)境的時候，余光瞄到了正從路邊馬車上下來，穿著官服，刑部的人。估計也是聽到消息，過來‘接’案子的。

    呵，真是笑話，論搶東西，誰比得過錦衣衛(wèi)？老子們想要的，你一根頭發(fā)絲都別想肖想，老子們啃透了嚼碎了，扔出去的無聊渣滓，也得先問問狗吃不吃，才輪到你們，就憑你幾個弱雞子似的竹竿，也敢到爺面前丟人現(xiàn)眼？

    申姜手指有些癢癢，按了按腰間的繡春刀。

    果然，對方這就慫了，朝同僚使了個眼色，擺了擺手，就鵪鶉一樣，縮到了墻邊。

    申姜認得這個人，‘大義滅親’的刑部右侍郎賀一鳴嘛，大名鼎鼎，如雷貫耳，不就是嬌少爺?shù)牧x兄？

    別說按著繡春刀的手癢癢了，他拳頭都硬了，要不是現(xiàn)在有案子頂著，不方便，他一定給這位蒙上麻袋好好教一教，什么是仁義禮智信，什么是孝悌忠勇廉！

    他如今看嬌少爺越順眼，看這姓賀的就越不順眼，什么破養(yǎng)兄，親手把養(yǎng)父送到死刑臺，弟弟在牢里管都不管，呸！老子倒是要看看，你以后能有什么好下場！

    轉(zhuǎn)瞬走到圈內(nèi)，看到犯罪現(xiàn)場，申姜就驚了一下。

    不是他自夸，自打進了錦衣衛(wèi)，眼界‘開闊’不少，一年年添了不少見識，鮮少被外界嚇到，有什么花樣是詔獄刑房沒玩過的？可眼前陽光下這一幕，還是讓他繃緊了心弦。

    死者雙手被反剪在背后，綁著細韌的牛皮繩，非常緊，勒出幾可見骨的血線，腳踝也是，綁著同樣的牛皮繩，一圈一圈，磨的白骨森森，皮rou模糊，視覺效果極為不適。

    死者眼睛半睜，以很別扭的跪姿跪趴在地，額頭貼著地面，嘴里塞著一團布，看起來應該是先手腳被綁住，跪在地上，之后或是自愿，或是被人摁住磕頭，然后就被殺掉了。

    致命傷很清楚，就在頸上，死者左側(cè)脖頸被開了一道很大的口子，血rou外翻，傷口極深，但驚悚的不是這個，是地上的血跡。

    血液自死者脖頸流下來，浸透了衣衫，洇濕了地面，非常非常大的一片，都快把死者整個人給包起來了……這是全身的血都被放干了？

    你怎么不跟殺豬似的，把人給吊起來呢！豈不是流的更干？

    更與眾不同的，是死者身邊散落的紙錢。

    沒錯，紙錢，黃的白的，方的圓的，中間剪出了不同形狀，一看就是燒給死人的紙錢，非常多，像是一把一把抓起來往天上揚的，落的到處都是，地上有，死者的背上有，血泊里也有，沾染著血色土色以及不知道是什么東西的□□顏色，看起來更嚇人了。

    兇手很有意思啊，殺了人還給人燒錢送終？那怎么不干脆再幫個忙，把人給埋了？

    京兆尹看到錦衣衛(wèi)百戶，陪著笑臉過來了：“百戶大人辛苦，這回的案子您看——”

    “停！”申姜銅鈴眼惡狠狠的瞪過來，“住腳！你給我老實站在那里，不準過來！”

    和葉白汀合作破案，他可太知道嬌少爺?shù)囊?guī)矩了，整個犯罪現(xiàn)場，得給他細細致致的描畫回去，哪哪不準錯，哪哪不準漏，每多一個痕跡都是負擔，回頭被罵腦子里都是草他找誰哭去！

    京兆尹：……

    滿臉都是無辜，滿臉都是委屈。

    申姜：“這案子北鎮(zhèn)撫司要了，帶著你的人滾吧?！?/br>
    “這……”京兆尹小心翼翼，“指揮使大人那邊的文書簽章……”

    申姜冷笑：“我是走不開，京兆尹大人看起來好像挺閑，不如親自去北鎮(zhèn)撫司請一請？”

    京兆尹瞬間慫了，胡子差點都拽下來幾根：“指揮使大人日理萬機，下官怎敢因區(qū)區(qū)小事打擾？百戶大人稍后莫忘了走流程就是?！?/br>
    申姜矜持的頜首：“大人這就請吧？”

    京兆尹不敢再廢話，同錦衣衛(wèi)交接完，就帶著人走了。

    申姜叫下面人控制好現(xiàn)場環(huán)境，讓人拿來紙筆，親自描畫現(xiàn)場，又把最先發(fā)現(xiàn)死者的人叫到身邊問話……

    忙完一通，發(fā)現(xiàn)現(xiàn)場不吵是不吵，大多懾于錦衣衛(wèi)威嚴，不敢大聲說話，圍過來的人卻一點都不見少，甚至越來越多，你傳我我傳你，很快都知道了，這個死者是云安郡主的郡馬，沈華容。

    感覺這事鬧得有點大，申姜琢磨著不行，還是得報告指揮使一聲。把現(xiàn)場的事走完，抬著死者尸身回到北鎮(zhèn)撫司，突然發(fā)現(xiàn)不用特別匯報了，因為指揮使剛剛回來，就在門口遇到了。

    仇疑青看都沒看申姜一眼，腳下也沒停，越過他的姿態(tài)從容俊雅，理所當然：“準備驗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