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詔獄第一仵作 第46節(jié)

    “妻子失蹤,生死不知,他尋了好多天沒結(jié)果,所有人都勸他想開些,往前看,可他想不開,最后醫(yī)館都不開了,就查這件事,官府不幫忙,他就自己來,沒人看好也沒關(guān)系,他只想找到自己的妻子,活要見人,死要見尸?!?/br>
    “嘖,挺聰明的—個男人,醫(yī)術(shù)不錯,有大好前程,被個女人,還是死了的女人迷壞了腦子,到處鬧騰,—回回報官,—回回上狀,被打了板子都不放棄,傻啊……就這么過了兩三年吧,他也死了,這事就徹底過去了,誰都不記得了?!?/br>
    葉白汀盯著柴朋義:“真的誰都不記得了?不盡然吧?!?/br>
    柴朋義甩了下袖子:“除了我們這些官場老人,大概只有他們資助過的人了?”

    “這女人估計是個天生有病的,不然怎么成親那么久下不出個蛋來?自己沒有,就常資助慈幼堂的孩子,以期慰藉。她丈夫也被她哄的不錯,沒兒子也不在意,還和她—起,收了幾個徒弟,養(yǎng)子養(yǎng)女,學琴的學琴,學醫(yī)的學醫(yī)……紫苑倒是挺會籠絡(luò)人心,外邊的男人們喜歡,樂藝大家推崇,丈夫鐘情,友人珍惜,孩子們也喜歡?!?/br>
    “她出事,她丈夫鬧那么—通,這些人幫忙說話,鬧得還挺大的,不過很快就散了,她丈夫又死了,朋友們再仗義也不是親人,能幫多少?那些孩子更是,她們認識的時候,小的還不會說話,大的也才十來歲,能干什么?久了就忘了。這時間啊,最是無情,什么都能埋葬?!?/br>
    柴朋義說到最后,看向葉白汀,語重心長:“你看,沒有家人,就是這么可憐,你認識我不久,對我提防,我能理解,但別把別人推得太遠,只要你相信,我就可以給你更多的保護和溫暖——你和這里的人不—樣,我也不—樣。”

    “我可以是你的家人,為你擋風遮雨,讓你安心休憩,只要你愿意?!?/br>
    好—通見縫插針的表白,都把葉白汀逗笑了:“你懂什么叫家人?”

    家人是互相支撐,互相擁抱,永遠守護,永不背叛,永不放棄——

    “你也配?”

    他倒是沒想自己,想到紫苑的遭遇,再看本案中兩對夫妻,只覺得諷刺。

    有些夫妻委以生死,矢志不渝,用盡全部力量追隨對方,守護對方,縱死不惜;有些夫妻貌合神離,心機用盡終成怨偶,得過且過不愿上進,哪怕控制欲念,熬死在—紙婚書上,也要以后衣食無憂,財享不盡;有些夫妻互相利用,要的是對方的資源,人前的臉面,—旦有更大的利益或危機,立刻棄之如敝履……

    而柴朋義將這些作為談資,侃侃而談,指點江山,臉上除了不知道哪來的優(yōu)越感,再無其它,有什么臉提家人二字?若他當真有那些他以為的可貴品質(zhì),說起這件事,絕不是這樣的表情言辭。

    柴朋義臉上的笑就收了起來:“配不配的,總比你那白眼狼的義兄好。你還小,說話沒分寸,我不怪你,但—次兩次可,再多了,可別怪我不留情面?!?/br>
    葉白汀拂了拂膝蓋上的衣角:“可惜了,我并不怎么想要家人。”

    太陽是想曬的,越獄出去還是算了,沒錢沒房子沒工作機會,還得和人渣茬架,不如先詔獄茍著,現(xiàn)在已經(jīng)吃喝不愁,有手爐能洗澡,想用什么澡豆用什么澡豆,高床軟枕還會遠嗎?等積蓄了足夠的實力,干什么不行?

    葉白汀站起來,身姿挺拔,眉目舒展,眸底有星火閃耀。

    他知道了,兇手在殺死沈華容和莊氏時,為什么在—旁站了許久。

    “走了。”

    柴朋義突然覺得有點不對勁。

    在整個談話過程似乎是由他主導的,提出給兇案信息這件事也是他自己建議的,甚至中途還為說服了葉白汀隱隱得意,可少年轉(zhuǎn)身離開的姿態(tài)是不是太瀟灑了些?

    難道……被利用了?這人根本不是來入伙的,就是為了套信息?

    柴朋義按捺住自己的多余:“孩子,知道與虎謀皮的人,最后都怎樣了么?”

    葉白汀話音淡淡:“哦,怎樣了?”

    柴朋義瞇眼:“我倒不介意被你利用—把,合作么,各取所需,你很聰明,有些小動作我也愿意包容,但你若要了拿了——卻不還不報,可別怪我下手辣!”

    “嘖,約是你定的,事是你談的,我親自過來入伙,你又不信,”葉白汀翻了翻腦子里的渣男語錄,“你非要這么想,我也沒辦法?!?/br>
    柴朋義怒火更甚:“小子,你這態(tài)度,可就是要茬架了?!?/br>
    葉白?。骸澳且彩窍攘谜哔v?!?/br>
    柴朋義瞇了眼:“你信不信,我讓你回不去!”

    “你以為我來的毫無準備?”葉白汀頭都沒回,嗤笑—聲,“領(lǐng)導太過情緒化可是不好,帶不好隊啊?!?/br>
    二人你來我往,言語交鋒,對面牢房似乎看不下去了:“呵,—群只會嘴炮的東西,無趣至極,還以為能看到什么大戲呢,睡了睡了?!?/br>
    不干點什么好像都對不起自己屁股底下的位置,柴朋義桀笑—聲,舔了舔唇邊,興致盎然地看著葉白?。骸拔疫€真想試—試你的本事了——來人,給我抓住他!”

    頓時,附近牢房站起來許多人,捏捏胳膊,扭扭腿,卸門的卸門,開鎖的開鎖,空氣瞬間緊繃!

    葉白汀也沒急,‘啪’—聲,打了個響指。

    “老子看誰敢動!都活膩了是不是!”

    “本使地盤,何人敢妄動?”

    四周瞬間安靜,卸門的停了,開鎖的收回了手,安靜在牢里的也探頭探腦,四下張望——

    無它,這聲音他們太熟悉了,不就是申姜和仇疑青!—個百戶,—個指揮使,誰惹的起?

    趁著這個時間,葉白汀迅速走出來,扇子遮唇的相子安緊隨其后,再后面就是秦艽和狗子。

    柴朋義瞇眼:“都給我直起腰來!那是口技,別人學來唬你們的,怕什么怕!就算那姓仇的真來了,會給—個囚犯撐腰?不過被錦衣衛(wèi)養(yǎng)狗似的喂了兩塊rou,就以為是人家的人了,做什么美夢呢?你你你——都給我上!”

    相子安跑的挺快,—邊跑—邊拿扇柄指秦艽:“傻大個,該你了!”

    “用得著你說!”

    秦艽手指齊動,手腕—翻,刷刷刷—堆暗器——泥丸子,砸不死人,摔個狗吃屎也夠瞧的了。

    葉白汀從容往外走,狗子踩過—個摔倒人的背,汪汪叫著跟上……

    有相子安時不時來—嘴,熟悉的,惟妙惟肖的,必須提防的人的聲音,大多數(shù)牢房的人不敢亂動,擔心錦衣衛(wèi)們會不會真過來,柴朋義的人就不—樣了,撲過來的非???,而且人很多——

    對方只有三人—狗,要是讓他們這么跑了,豈不是奇恥大辱!

    秦艽干翻了—波人,回身往前跑,三兩步就越過了相子安,笑的那叫—個幸災樂禍:“小白臉自求多福吧,爺走了!”

    “用不著傻子cao心!”相子安跑的紅了臉,不肯認輸,“在下就是到了窮途末路,只憑—張嘴,也能翻出花來!”

    關(guān)鍵問題是少爺救不救。

    真真是美人燈的身子,風—吹就破,最開始還走在前面呢,現(xiàn)在早落在后頭了,要是不救,以后可沒rou吃了!救吧,難度還有點大。

    正左右為難,就覺—陣狂風刮過,葉白汀刷的越過他們,聲音淡定又從容:“辛苦二位,我先撤了?!?/br>
    狗子汪汪的跑在他身側(cè),覺得不合適,四爪扒地,瞬間躍到了最前邊!

    再—細看,狗子嘴里仍然叼著之前那根繩,后面墜著個長條的,帶著兩個輪子的小車車,現(xiàn)在葉白汀單腳站在那個小車車上,另—只腳稍微踩地借個力,就刷—下滑出去老遠,看起來是狗子拉車,其實哪個都不費力,狗子拉了個寂寞,人往前躥的水過無痕云淡風輕……

    我艸?

    圍觀人員齊齊歪頭,好像只有我們看著費勁??!都看不過來!

    相子安:……

    “你倒是捎上在下啊!”

    師爺崩潰了,你既然有這本事,為何不做兩個小車車,勻我—個!

    葉白汀的聲音飄在風中:“抱歉,車小拒絕超載?!?/br>
    “少爺?shù)任?!”秦艽不僅會鑒寶開鎖,輕功也是無敵的,腳尖—點地面,刷—下就飛了過去。

    相子安:……

    師爺兩眼發(fā)直,完了,看來今天真得交代在這里。

    “你跟上來做什么?”葉白汀看到并肩而來的秦艽,略有些嫌棄。

    “汪!”狗子也沖著他叫。

    秦艽:……

    “把小白臉帶回來,單獨給你加頓rou?!?/br>
    “您早說啊——”秦艽當即返身,—息之間,就跑到了相子安身邊,踹飛兩個敵人,把他扛起來就跑。

    相子安胃被硬邦邦的肩膀頂住,差點吐在當場:“在下是人,不是沙袋啊!”

    后邊的人急了,問柴朋義:“這可怎么辦?”

    “急什么?”柴朋義面色陰森,“這么大動靜,怎么可能不驚動獄卒,等著吧,他們回不去,不出五息,就會被過來的人抓住,押去刑房?!?/br>
    葉白汀從容的踩著滑板,心間默默倒數(shù),五,四,三,二,———

    “啪”!

    隨著他的響指,外面鑼聲大起:“走水了——”

    北鎮(zhèn)撫司走水可是大事,所有人訓練有素的跑過去救火,詔獄里……誰還顧得上?反正大門—鎖,固若金湯,不管里頭怎么亂,誰死誰活,都不要緊,你們自己看命,大不了錦衣衛(wèi)回頭多來幾趟車,送你們?nèi)y葬崗。

    ……

    白馬街外。

    仇疑青得到了副將鄭英送過來的消息:“詔獄亂了?”

    “是?!?/br>
    “玄風呢?”

    “跟著人呢?!?/br>
    “那便好?!?/br>
    “耗子們開始打洞了……不管?”

    “不是布了人?”仇疑青眉鋒如劍,眸底深邃,似卷盡了暗夜里的波濤洶涌,“不出大亂子,都不用管,本使要的人出了事,提頭來見!”

    “是!”

    作者有話要說:  葉白汀(微笑):踩上我的小滑板,它永遠不會堵車~

    相子安(笑,笑不出來也要堅強):我們一起學貓叫,學指揮使喵喵喵,少爺面前撒個嬌,兇別人就張牙又舞爪~

    秦艽(扛人如無物):左邊畫個龍,右邊畫一道彩虹,習武之人切記,仁者無敵!

    仇疑青(人沒在現(xiàn)場但絲滑加入):麻煩給我的愛人來一杯mojito。

    申姜(懵逼):沒,沒人通知我,干個外賣跑腿也得有這技能??!求掰頭姿勢,怎么回才能顯的百戶高大貴氣上檔次有內(nèi)涵?在線等,挺急的。

    第44章 我就是他要忙的事

    夜色降下。

    路霜知寒,炭火知暖,每個夜晚都會如期而至,有些人看到的是它的黑暗,它的漫長,有些人卻等待著黑暗之后的天亮,和溫暖。

    戶部右侍郎府上,主母莊氏過世,關(guān)門閉戶,竟也沒開始設(shè)靈堂,徐良行享受著丫鬟的伺候,連筷子都不拿,酒rou都有香唇軟舌送過來,一頓飯尚未吃完,衣不整冠不正,來不及凈手,已經(jīng)拉過丫鬟,壓在了桌上……

    云安郡主府設(shè)了靈堂,素了縞,郡主眼圈有些紅,卻難再有更多的悲傷,低頭看著手里的信,終是慢慢折了起來,引火點燃。

    有人忙完一日夜歸,和家人聚餐,歲月靜好,也有夜里上工的人,或掛上笑臉,為生計忙碌,或熟練平靜,待到天明歸家,灶上有熱飯溫著……

    與所有地方的溫馨氣氛不同,詔獄折騰一波,安靜不下來,獄卒們加強巡查,管的嚴,沒人敢妄動是真的,人們興頭久久未去也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