詔獄第一仵作 第8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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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平:“這就是實(shí)話,信不信由你,我就是意外之下知道了雷火丹的存在,就這三個,全用了?!?/br> 申姜嗤笑一聲:“怎么個意外,什么意外?是吃了狗屎還是做了美夢?” 周平:“忘了。也可能是突然在路上撿了個紙條,上頭寫的清清楚楚的?” 申姜拳頭又開始發(fā)癢,要不是見這混蛋傷的有點(diǎn)厲害,怕再打說不出話,他這手早上去了。 周平打了個哈欠:“你們讓我交代,我交代了,沒有同伙,人是我殺的,火是我放的,雷火彈也就這幾顆,不信你們等著看,以后不會再有爆炸了哦?!?/br> “兩種不一樣的字體,你怎么解釋?”葉白汀把從尸體嘴里拿出來的紙條,以及金時成提供的,‘柴車雇主’的要求清單擺在桌上,往前推了推,“都是你寫的?” 周平看了葉白汀一眼,舌頭頂了下腮:“是我寫的,人還不能有點(diǎn)本事了?” “就你還本事?”申姜拎住他的衣領(lǐng),眼睛非常兇,“行啊,你現(xiàn)在就寫!寫兩張一模一樣的,寫不出來,就去刑房把你那沒用的玩意切了!” 周平:“手傷了,寫不動!” 申姜手抬起,就是個重重的耳光:“少他娘在指揮使面前誣賴我,你那爪子老子丁點(diǎn)都沒動,現(xiàn)在就可以請大夫驗(yàn)傷!” 周平喘息著,又吐了一口血:“呵,你說怎樣就怎樣吧,反正我現(xiàn)在,就是寫不出來?!?/br> “你——” 申姜?dú)獾牟铧c(diǎn)又動手,就聽見指揮使茶杯放在桌上的聲音,有點(diǎn)重,只得哼了一聲,按下火氣,退到一邊。 “你說你是兇手,那給出來的這點(diǎn)東西可不夠,”葉白汀指尖敲著桌子,聲音有些意味深長,“周平,你是想讓我們接著查呢,還是不想讓我們接著查?” 這一次周平安靜了很久,才又開口:“云氏車馬行。我是賣顏石的,不懶的時候,我可以把它們磨得很細(xì),這個車馬行的東家要求很高,也識貨,做他們家的生意,活兒累,又沒多給多少錢,別人都不愛做,就便宜了我……那些車夫們話密,聊天時常能聊到客人,我要是手腳麻利點(diǎn),或者給他們算便宜點(diǎn),方便了他們的事,他們就好打交道?!?/br> 申姜明白了:“你說車馬行的人給你報信?” 他有點(diǎn)不信,王采蓮案出來后,他就特別查過這個車馬行,東家生意的確做得大,可規(guī)矩也特別嚴(yán),不該做的事底下人一點(diǎn)都不能做,否則開除事小,報官事大,伙計們都很規(guī)矩,不可能隨便透露機(jī)密信息。 “呵,他們不用告訴我,”周平笑了一聲,“只要我隨便聽聽,就能知道我想要的東西,再不濟(jì),還可以趁他們茶歇時,看看他們放在車上的交接冊子?!?/br> “時人出門,誰不用馬車?有那走的遠(yuǎn)一點(diǎn)的,有秘密的,自家的不方便的,都得在外頭雇,到我這里買顏石的特殊客人,如果有這樣的麻煩和傾向,我也可以幫她們推薦云氏車馬行……” “哈,老子根本不需要什么同伙,安排獵物,殺人,放火,老子自己就能干!”周平眼睛瞪大,笑容詭異,“叫你們這群沒用的官差見識見識,老子是最厲害的男人!看誰敢再看輕老子! ” “最厲害的男人?狗屁?!?/br> 葉白汀嗤了一聲:“以為給自己扯一塊遮羞布,別人就看不清了?你不過是個齷齪的,惡心的,扔在人群里沒有誰想多看一眼的癩蛤蟆,膽小鬼!你說了那么多遍,你是男丁,多么多么的了不起,是頂梁柱,要撐家,可你做了么?你為你的家人做過什么?男人,本該俯仰天地,肩擔(dān)日月,能者戍邊固土,為國為民,普通一點(diǎn),勤勞肯干,農(nóng)耕走商,至少也要護(hù)住家人,你干了什么?你和窮兇極惡的人一起,殺了別人的家人,要?dú)Я四隳_下這片土地,毀了所有人的家!” “你不是討厭女人,周平,你只是愚蠢無能,目光短淺又不肯承認(rèn),只想要好處不想任何付出,希望全天下都是你那‘勞苦功高’的祖母,把你拴在腰帶上喂飯才好,蛆蟲都比你高貴!” 葉白汀視線鄙夷的往他下面掃了掃,冷笑:“至少蛆蟲也會繁衍,你連這個都做不到?!?/br> 申姜不能再同意了:“沒錯!老天爺都知道叫你不舉呢,你不配!你這一輩子都休想知道到什么是真正的家,老婆孩子熱炕頭的滋味!別的男人能扛事,知道心疼人,自也有人愿意知冷知熱,你個沒卵蛋的貨,永遠(yuǎn)都不會有人疼愛你知道么,永遠(yuǎn)不會!” 周平突然掙扎,喉嚨嗬嗬有聲:“不——我是男人!我是——” 申姜:“呵——呸!” 仇疑青:“帶下去。” 外面立刻有錦衣衛(wèi)進(jìn)來,把周平架了出去。 申姜:…… 我這還沒罵完呢? 再扭頭,就看到了嬌少爺正在和指揮使低語。二人一抬頭,一低就,距離特別近,別說呼吸可聞,連滑下下的頭發(fā)都糾纏到一起了! 你們在偷偷背著我說什么?是不是新的想法計劃了?有什么是我申百戶不能聽的! 他這一尋思的功夫,那邊已經(jīng)停止了,葉白汀挽了袖子,執(zhí)筆蘸墨,在紙上刷刷刷寫字。 申姜湊過來:“少爺寫什么呢……” 葉白汀倒也沒吝于回答:“把周平送到詔獄?!?/br> “為什么!這刑房都沒過,實(shí)話都沒招,同伙還沒交代呢,就送進(jìn)去,是不是太便宜他了!”申姜還以為嬌少爺心軟了,站在底下苦口婆心的勸,“少爺你不知道,這兇犯什么樣的都有,大半進(jìn)來都死不招認(rèn)的,你不過過大刑,嚇唬嚇唬他們,他們都不知道怕,咱們這可不是虐待囚犯,這是正常輔佐辦案手段,不會要了他們的命的,你不要怕!” 葉白汀寫完字,把宣紙拿起來,吹了吹:“你看那周平像是會說實(shí)話的樣子?” “不像!”申姜搖了搖頭,“就是因?yàn)樗徽f實(shí)話,才要讓他過刑——” 葉白汀看向申百戶的眼神充滿憐憫:“你今天,話是不是有點(diǎn)多?” 申姜不服氣:“我這還多?那周平才叫多呢!你看上回問供時多老實(shí),今天那嘴叭叭叭叭的,我還以為換了個人呢!” “你都注意到了,還不懂?”葉白汀眼神更加憐憫。 “懂……什么?” “他被人教過?!?/br> “?。俊?/br> “話說的那么流利,像模像樣,偶爾一兩個用詞也不像他慣常使用的,他卻連個結(jié)巴都不打,還敢瞪你——”葉白汀唇角勾起的弧度意味深長,“你覺得,是他自己想的?” 申姜終于明白了:“縱火犯……教的?他們早預(yù)料到會有這樣的可能,連應(yīng)對都想好了?” 仇疑青瞇眼:“將人送去詔獄,并不是占便宜?!?/br> 葉白汀頜首:“而是現(xiàn)在,比起過了大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人犯,我們更需要一個有行動力的人?!?/br> 仇疑青:“有行動力,才能幫我們找到人?!?/br> 申姜更懵了:“哈?” 你倆倒是有默契了,能不能稍稍考慮一下下面的人?我為嬌少爺扛過坑!我為指揮使賣過命!我可是功臣! 葉白汀已經(jīng)把紙條疊好,示意仇疑青把狗子叫過來,也能稍稍放松一些,看向申姜:“申百戶可記得,今天是什么日子?” 什么日子…… 嬌少爺罵人的日子?指揮使心情不好的日子? 申姜仔細(xì)想了想:“臘八……前一天?” “十月十三,王采蓮遇害,冬月初四,爆竹鋪?zhàn)颖ㄊЩ?,縱火犯進(jìn)行第一次雷火彈試驗(yàn),冬月十二,方晴梅遇害,冬月十五,藥材鋪?zhàn)颖ㄊЩ?,死傷無數(shù),冬月二十五,余紅葉張和通遇害,二十六,團(tuán)隊主犯策劃柴車掩護(hù),試圖再一次縱火,被指揮使成功阻止,并在珠寶鋪?zhàn)永?,挖出了那枚本該要爆炸的雷火彈——?/br> 葉白汀一一重復(fù)完,問申姜:“你現(xiàn)在還不覺得哪里不對么?” “是時間!”申姜想了一會兒,突然恍然大悟,“兇手殺人的時間非常規(guī)律,都是十二三天,縱火時間倒是看不出來,什么風(fēng)停之時雪落之時,可能三四天,可能一兩天,但團(tuán)伙都是先殺人再縱火,這個規(guī)律不會變,今天夜里周平計劃殺人,那下次雷火彈縱火是不是也已經(jīng)不遠(yuǎn)了!” 如果別人一切早已經(jīng)安排好,接下來怎么辦?他們還能阻止這次的爆炸么! 周平的話一個字都不能信,他說所有雷火彈都用了,放他娘的狗屁,就是想降低他們的警惕,讓他們別再排查了! 申姜腦子里的弦立刻繃緊了:“那咱們現(xiàn)在……” 葉白汀微笑:“當(dāng)然是表演好各自的身份,也好給里面外面的人時間,好好想想計劃,琢磨琢磨應(yīng)對——你過來?!?/br> 他招手讓申姜靠近些,加入和仇疑青的低聲討論:“接下來咱們要如此這般……” 申姜聽完,從一頭霧水,到恍然大悟,最后兩眼發(fā)直,五體投地:“……對啊,就該怎么辦!少爺你好聰明!這腦子怎么長出來的?這回看他們怎么逃!” “汪!” 狗子聽到仇疑青的哨音,啪嗒啪嗒的跑過來了,一過來就沖葉白汀搖尾巴,還蹭他的腿,跳起來拱他的腰,直接仇疑青一個眼神過來,才老實(shí)了。 “好啦好啦,不許撒嬌——”葉白汀蹲下來,抱著狗子親親熱熱的擼了一遍,才把剛剛寫的紙條塞進(jìn)它脖子的皮帶扣,“幫我?guī)€信,回頭好好犒勞你!” …… 詔獄。 相子安很快收到了狗將軍送過去的信,也很快安排好了,等周平窩在牢房睡著,獄卒們值班的時間過了,才帶著秦艽……以及新幫少爺收的小弟,踹開了他的牢門。 “來吧,兄弟們,少爺賞我們的新玩具,特別牛,聽說只欺負(fù)姑娘呢,專挑最可憐的那種,沒家人護(hù)的姑娘,大家今兒個可敞開了——隨、便、玩!” “草,什么玩意兒!除了欺負(fù)姑娘什么都不會?傻逼一個。” “都起開,讓本官教教他規(guī)矩!” 周平還沒來得及反應(yīng),就被粗魯?shù)某读似饋恚庥隽怂谕饷娓緵]見過,只存在話本故事里的悲慘酷刑。 申百戶也是多慮了,進(jìn)了詔獄,哪里有便宜可占?嬌少爺從不會輕易心軟,放過應(yīng)該被懲罰的人。 …… 臘八過了就是年。 甜蜜蜜的臘八粥煮起,紅彤彤的燈籠掛上,百姓們開始慢慢準(zhǔn)備年貨,該打掃的打掃,該置辦的置辦,縱使經(jīng)歷了兩場爆炸,縱使有有心人刻意制造輿論,煽動危險氣氛,也沒打消他們過年的積極性。 還有錦衣衛(wèi)呢不是? 那群穿飛魚服的家伙的確很兇殘,一出來就是大動靜,個個都面無表情,看起來就不好惹,街上不是沒被他們掀了攤子,按著查的,可也是這兩回爆炸,大家看出來了,這些人其實(shí)并沒有多兇,就是喜歡板著臉,不愛說話,他們內(nèi)心很溫柔的,雖然扔人的動作粗魯了點(diǎn)……也比誰跑的都快,救下的人比誰都多,大家最多也就遭個屁墩,命都好好的。 所以指揮使發(fā)了話,教大家正常生活,有情況隨時報告,錦衣衛(wèi)排查必須配合,那照做就好了呀,怕什么。 這一日,仇疑青在外排查雷火彈之時,偶遇了東廠廠公富力行。 “喲,這不是指揮使么?今兒個可算是緣分,咱家榮幸之至啊?!备涣π行Σ[瞇的拱了拱手。 仇疑青淺淺頜首,眸底波瀾微起:“還未謝過廠東,在本使不在之時,去我北鎮(zhèn)撫司平亂。” 富力行頓時心虛,他哪里是平亂,就是想進(jìn)去找找那仇疑青的心頭rou小妖精,可惜人沒找著,小房子也沒能進(jìn)去看一眼,姓彭的千戶就是不行啊,沒眼力,給咱家點(diǎn)好處又怎樣?回頭你被仇疑青坑了,咱家還能撈你一把。 心里這么想,嘴里卻萬萬不能這么說的,他笑容更大:“豈敢豈敢,那日指揮使在街上排查平亂,咱家正好路過,聽到貴處動靜不大對,實(shí)在關(guān)切,便斗膽進(jìn)去看了一眼。要不說指揮使被皇上破格提拔,就是能力卓越,身不在司,上上下下也嚴(yán)謹(jǐn)?shù)暮埽稽c(diǎn)都沒亂呢?!?/br> 仇疑青思考片刻,似有些猶豫,還是開了口:“本使從不承別人的情,便也告知你一個秘密?!?/br> 富力行:“嗯?” “此次雷火彈一案,許是沖著尤太貴妃而來……”仇疑青看看左右,壓低聲音,迅速說了幾句話。 富力行一怔,下意識覺得這不能吧,為什么仇疑青要給他這個人情?怕不是……要算計他? 仇疑青說完,就越過他走了:“信不信由你,本使公務(wù)繁忙,便不作陪了?!?/br> 富力行還真有點(diǎn)不信,可仇疑青剛剛說的話又的確讓他很在意,私底下悄悄一查……豁,死了三個女人一個男人,都和他家主子出行的事有關(guān)! 他并沒有查到具體證據(jù),確定這件事的確是沖著尤太貴妃來的,可這么大的事,也不能瞞,就避著人,悄悄稟報了尤太貴妃。 尤太貴妃剛戴上的玉鐲子都摔碎了:“本宮倒是瞧瞧,誰敢在本宮頭上撒野!給我查!出了事,本宮要你的腦袋,沒出事——本宮要姓仇的腦袋!” “是!” 東廠立刻調(diào)動了起來,一切為了主子的安全。 仇疑青照搬此模式,在別處‘偶遇’了西廠廠公班和安,也是三言兩語,利用東廠西廠的矛盾,成功引起了班和安的警惕。班和安現(xiàn)在就懷疑,這所有雷火彈爆炸是沖著宮里,太皇太后娘娘來的,天子祭陵,皇宮空虛,別人要趁著這個時候炸京城,欺負(fù)的是誰?還不是獨(dú)自留在皇宮的太皇太后! 班和安當(dāng)然也不會全信了仇疑青,大家還沒有結(jié)成利益同盟,他不信仇疑青會這么好心,可也和富力行一樣,他私底下帶著人悄悄去查了,同樣沒得到確切證據(jù),也不能消除所有懷疑,別的事小,太皇太后的安危事大,一點(diǎn)隱患都不能有,怎會不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