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過節(jié)

    太陽還未落山，在廚房里頭忙活了幾個鐘的婦人們就把他們的晚飯做好了。

    飯好了啊。阿爸，大伯，二伯，你們大家伙都來吃飯了啊。五伯娘把菜端出去外頭，對著坐在那邊的一群大老爺們喊道。

    還有你們那一群小的，都來吃飯了啊。

    這么快就好了啊，就來。阿爸，去吃飯了。

    阿爸，吃飯了。

    喬大伯和喬五伯起了身，兄弟兩個還伸手去扶了老爹一下，喊兄弟們還有在那邊玩的孩子和孫子們來吃飯了。

    院子里擺了兩張大桌子，女人們把做好的菜端上桌。

    平常很少能這么多人一起吃飯，幾家人聚在一起，有老人有小孩，男男女女，熱熱鬧鬧的。兩張大桌子的位置都還不大夠坐，大家的位置靠得近一些，擠擠空出一個位置，大家都一起坐下來吃飯。

    阿爸，你是一家之主，今日這種好日子，你來跟我們大家說幾句話。喬大伯給老爹倒了半碗酒，推老爹出來說話。

    我能有什么話說的，不不不。老爺子擺擺手，面上是不好意思。

    是啊，阿爸，你有什么話對咱們這些人說的，跟咱們說說。喬春福跟著起哄，讓老爹出來說話。喬大娘幾個婦人們也跟在起哄，讓老爺子說話。

    孫輩們沒人敢起哄，都在看熱鬧，等著他們爺爺說話。

    最后拗不過兒子們，老爺子才勉強的發(fā)這個話，說道：今兒是八月十五，中秋節(jié)。自你們兄弟幾個成家，分了住，各自有各自的房子，不住在一塊，這還是頭一回，咱們這么多人在一起過中秋，吃飯。

    說實在的，我的這心里頭啊，也高興啊。

    老人看著在跟前的子子孫孫們，他還記得那些饑荒的年里，家里沒了糧食，一群孩子們餓得嗷嗷叫。這一轉眼的功夫，就過了幾十年，兒女們都年過半百了，他這個老頭兒也一只腳踏入棺材里頭，不知道還有多少的日子能過了。

    今日見到兒女們的日子過得一天比一天好，孫子們一天一天大起來，老人的心里也很是安慰了。

    你們兄弟幾個，把日子過好了，我這個當?shù)男睦锞吞婺銈兏吲d。爹就希望你們幾家人，無論是現(xiàn)在還是往后，你們兄弟們都要齊心，幾家人都要和和睦睦的，爹就放心了。

    老爺子端起酒碗，對兒子和孫子們說道：咱別的也不多說了，今兒過節(jié)，咱們就要高高興興的喝一杯。

    是是，今兒過節(jié)，咱們過節(jié)，高興的喝一杯。喬五伯端起酒碗應和道。

    大家都紛紛的端起酒碗，跟老爺子喝一杯。

    這一桌里面喬明朗的年紀最小，他被拉著坐到這里來，就避免不了要跟大人們一起喝酒。喬明善知道堂弟的酒量不行，小聲的提醒了一下，少一喝點沒關系的。

    喬明朗點點頭，他也不敢多喝。

    飯桌上長輩們在說話，作為晚輩的他們就聽著。

    等到他們吃過飯之后，西邊的太陽快要落山了，大家一起幫忙把桌子收拾干凈。大家吃過飯后也不急著回家去，女人們還在廚房里頭洗碗收拾，男人們在外頭喝茶說話。

    我今早去了你十爺爺家，問了他們家旁邊這塊地的事。老爺子跟孫子提起地的事，昨日孫子來跟他說想買地，今早他就去了兄弟家一趟，想探探他們的口風

    原先他們也不大愿意說賣這塊地，現(xiàn)在村里頭大家都有飯吃了，就沒什么人舍得賣地了。后面我跟他們坐了一會，說了你們家里的事，他們那邊就有些松動的意思。

    阿爸，什么地的事，你說咱們旁邊這塊地？喬大伯還不知道怎么回事，有點不明就里，問道：是誰要買嗎？

    是明朗想說買你十叔家的這塊地，想把房子蓋到你們這邊來住，我就想著這樣也好，他們兄弟幾個要是住到你們這邊來，以后大家都能相互之間有個照應。老爺子才想起忘記跟兒子們說這事了，趁著幾個兒子都在這里，就跟兒子們提了孫子的意思。

    嗯，這樣倒是也好。喬大伯點點頭，說道：要是他們肯賣的話，咱們把這個地買下來也好。以前要是他們肯跟咱們換地，咱們都把這塊地換過來了。

    以前他們說換地，別人家不肯換，只肯賣，那會兒他們又沒錢買，所以這個換地的事就不了了之了?，F(xiàn)在他們手上有點錢，要是對方愿意賣這塊地的話，他們先把地買下來都是可以的。

    聽到老爹說侄子想買下這塊地，把房子蓋到他們這邊來，喬大伯自然是覺得好的。兄弟幾個商量起了這件事，大家一致都覺得侄子把房子蓋到他們這邊來比較好。

    女人們把廚房里頭的活干完，就從里面出來了。

    聽到男人們在說買地的事，問起才知道是侄子想買地，把房子蓋在他們這邊來。

    向來話不多的二伯娘開口說道：我們家還有兩個空房間，你們要不嫌麻煩的話，可以搬到我們家去住。小怡她們幾個都嫁人了，平常很少會回來住，家里的房間空著也是空著，你們想住到什么時候都可以。

    三個女兒都嫁人了，女兒們以前住的房間都空了出來，陳春蘭就讓侄子們過去他們家住。

    這個倒是哦。喬大娘覺得這個主意好，說道：要是小怡他們回來，咱們再看看哪家的房子方便，在誰家將就住一晚都行。

    幾個女人跟著討論了起來，五伯娘跟著插話道：你們要不嫌棄的話，也可以住到我們家來，讓你兩個堂哥住一個屋里去，還能空出一間屋子出來。

    他們家只有三個房間，夫妻兩個人住了一間，兩個兒子一人住一間。但是如果侄子和侄女們肯住到他們家來的話，大家擠擠也是能住得下的。

    他們三家的房子都在這邊，只有侄子侄女們是住在另一邊的，家里連一個大人都沒有，他們也不大放心。

    聽到長輩們在說的話，喬明朗問問弟弟和meimei們的意思，你們想住到伯娘家嗎？

    我們都聽哥你的。喬小慧說道。

    要是二伯娘和五伯娘不嫌我們去打擾的話，我看這樣，二妹和三妹帶小妹他們住到二伯娘你們那，四弟就帶小寶住到五伯娘你家里。喬明朗想了想，覺得比起讓家里的小孩們住在他們自己家，他更放心小孩們住到幾個伯伯的家里去。

    二伯娘原先沒有開這個口，他知道幾個堂姐偶爾還是會回來娘家住上幾天，要留出房子給女兒們回來住。他們家這么多小孩，在一家住肯定不大方便的，既然如此的話，那就把他們分開住到兩個伯伯家去。

    他們最多也只借住個一年半載的時間，等過完年后，他手里要是有錢的話，就可以考慮蓋兩間屋子起來，也用不了多少錢的事。

    不嫌棄不嫌棄，你們想來住到什么時候都行。黃艷很喜歡小寶這個孩子，她早先還想抱一個回來他們家養(yǎng)，現(xiàn)在孩子們要是住到他們家來，她自然是愿意的。

    兩個兒子的媳婦還沒影兒，等到兒子娶媳婦的話，沒準他們又重新蓋房子了。

    我看你們今兒就留在我們家祭月，不用回去了。喬大娘讓兩個兒媳婦去把瓜果月餅拿出來，擺到桌子上去，讓兩個妯娌留在他們家祭月。

    哈哈，我們家也有月餅，我自己買了兩盒，明善和明朗那兩孩子又給我們家送了兩盒過來。你們兩個小子也是，出個門回來就回來，還給我們帶什么東西了，真是的。黃艷說起兩個侄子給他們家送月餅的事，讓兩個孩子以后出門不要亂花錢，不必要給他們買這么些東西回來。

    這會兒的天快黑了，大家坐在一起說了一會話，幾家人就各自的往自家回去了。

    明朗你們也回去啊，不多在大伯娘這里玩一會？見小侄子也要回去，喬大娘一把就把人拉住了，不讓人走，你們再玩會兒，吃個月餅果子再回去，等晚些我讓你堂哥送你們回去。

    喬明朗拒絕不了，就只好帶著他們家小孩在大伯娘家多留一會。

    見哥哥點頭，喬小慧就帶著meimei跑到堂嫂子的身邊去玩了，兩個小姑娘跟堂嫂子的關系很好。

    ***

    今日過節(jié)，家里都是吃的，小孩們很高興，圍著桌子在瘋跑。

    喬明朗坐在老爺子的身邊，跟大伯和幾個堂哥們說起他們在市里開鋪子的事。他們現(xiàn)在請了一個人幫忙干活，忙的時候人手也是不太夠，如果家里能有多兩個人跟著他們過去的話，肯定是比請外人來幫忙好了。

    只不過現(xiàn)在家里大家都有活干了，就不知道有沒有人愿意跟著他們到外頭去的。

    要不是家里還有一群大老爺們要伺候，我都想跟著你們去了。喬大娘倒是想跟著去，只不過家里還有這么一大群，老的老，小的小，沒有一個她能丟得開的。

    我看，不如小勇跟著你們一塊去？

    喬大娘看著小兒子，覺得小兒子年紀也小，出去闖蕩和兩年再想結婚的事也不遲。

    哥，明朗，我想跟你們去。喬明勇急切的表現(xiàn)了他想跟著去市里的意思，現(xiàn)在他每天跟著老爹到鎮(zhèn)上去賣東西，其實也不是說不喜歡，就是總是呆在一個地方，他想要跟著出去外頭看看。

    阿爸，我想明日去跟店里的老板說說，把店里的工作辭了，跟大哥他們到市里去。喬明良心里就有了想辭掉現(xiàn)在的工作的想法，跟著兄弟出去外頭闖一闖。

    他們家兄弟幾個，只有他一個人還是在原先的飯館做事，給別人打工的。要不是原先他們老板挽留的話，喬明良早就想走了，只是之前做不了決心，現(xiàn)在他終于做下決心了。

    這個你自己要想清楚了，你自己做決定。你要到外頭去，還是想留在家里這邊，我都是支持你的。你不干現(xiàn)在的活了，回來咱們家里幫忙，其實也是好的。如果之前喬大伯還有點顧慮的話，那到家里的買賣是一天比一天好，他也就不用擔心他們的買賣做不起來，一家人沒錢吃飯了。

    父子幾個人在這件事上商量了一會，喬大伯就想讓兩個兒子都跟著去，明日我去問問你們五叔家的意思，看明敬和明忠他們要不要跟著一塊去了。就是你們都走光的話，咱們家里這邊的豆腐丸子就沒法做了。

    放著好好的買賣不做，他又覺得挺心疼的，既然在家里都能賺錢的話，喬大伯其實也不想孩子們離得家太遠。

    哎，咱們這點買賣算得了什么，要是孩子們能到外頭去做大買賣，肯定是到外頭去好啊。大不了咱們到時候問問大姑他們那里，看看你大姑他們肯不肯到咱們這里來幫忙。喬大娘倒是覺得讓兒子們走遠了好，他們做父母的在家里就好了，讓孩子們出去外頭闖蕩才是好的。

    你說的也是。喬大伯倒是忘記還有其他的人了。

    大家坐在一起總有說不完的話，在大伯家多留了一會，見外頭的天都已經(jīng)黑了，喬明朗跟長輩們告了一聲，就準備帶幾個小孩們回家去了。

    這一次喬大娘就沒再拉著不讓侄子走了，讓兩個兒子送侄子回去。

    ***

    江城周家

    一輛車子從外面緩緩的駛進來，停在了門口的地方。

    周行站在樓上的陽臺上面，冷眼看著下面，在車子停下來后，他爹扶著許海媚母子兩個人下了車。

    都怪我沒有看好睿睿，要不然也不會害得睿?？p這幾針了。許海媚的心里滿是自責，低頭擦著眼角的淚，一想到兒子的手上縫了好幾針，以后還可能會留下一個傷疤，她的心里就難受。

    周建國去醫(yī)院接了妻子和小兒子回來，看到小兒子去了一趟醫(yī)院回來就蔫了的模樣，他這個當?shù)囊残奶??？粗拮涌蘖艘宦?，到底也忍下了心里的煩躁，這個男人耐心哄了妻子幾句，好了，你也別哭了。

    睿睿都沒哭了，你怎么還在哭？再看小兒子哭了這么久，這會兒回來都已經(jīng)沒再哭鬧了。

    是是，瞧我，還不如咱們睿睿勇敢呢。許海媚看了一眼兒子，忙的用手背擦去了臉上的淚，勉強自己露出好看的笑。

    女人的這個樣子看在男人的眼里，就更顯得她為孩子和為這個家付出了許多，還在強作堅強。周建國握著女人的手，眼里是對女人的心疼，輕輕的拍了下女人的手背，說了一句，你啊。

    看到下面那三個人，周行站在陽臺看了下面一眼，嘴角扯動了一下，就往里面進去了。

    咱們進去。許海媚一手拉著丈夫的手，一手拉著兒子的手往臺階上去，感覺落到他們身上的那道目光消失了，她抬了下頭，眼角的余光掃到一點黑色的衣角。

    沒過多久，一家人就坐在了飯桌的椅子上。

    別人家過節(jié)是熱熱鬧鬧，但是在周家這里，一家人坐在一起，沒有歡聲笑語，大家都一臉沉默。

    平日里許海媚還會說幾句話想活躍氣氛，今日她也沒心情說了。

    往后你們在家里，都安生一點，別整日折折騰騰的，對你們、對孩子都不好，你們說是？周老爺子掌管了周氏幾十年，哪怕是一把年紀了，該有的威嚴還是有的。

    家里發(fā)生的事瞞不過他，他對孫子的媽不喜，孫子還是他們周家的人，這也是為什么他當初松了口，讓兒子帶這母子兩個人進周家的門。他們周家的子孫，就要回到周家來。

    阿爸您說的是。周建國知道今日這事還是小兒子自己惹的，老爺子這話聽著是在關心孫子，實際上還是說給他們大人聽的，阿爸，吃飯了。

    嗯，吃飯。老爺子拿起筷子，夾了一塊rou放到大孫子的碗里，沒有忽略這個大孫子，吃，你愛吃這個。

    謝謝爺爺。周行低頭吃著飯，嘴里的食物如同嚼蠟，吃不出什么味道和喜不喜歡。

    難得的這一日周建國也沒找大兒子的麻煩，只是這個男人的臉色并不太好。

    女人哄著兒子吃飯，兒子的手受傷拿了筷子，還因為傷口痛在鬧脾氣，許海媚拿著勺子一口一口的給兒子喂飯，哄著孩子多吃一口，恨不得能替兒子受這個罪了。

    最后見兒子真的不肯吃，怕惹得老爺子不高興，她就只好先帶兒子下去了。

    一輪明月從東邊升起來，掛在天上像一個大圓盤似的。

    遠處不知道哪里在放煙花，煙花在半空炸開，五光十色，色彩斑斕。

    這美麗只在一瞬間，很快就隕落了。

    站在樓頂上的人從口袋里拿出那條紅色的寶石項鏈，周行還記得小的時候見過母親戴過這條項鏈，那個時候他覺得母親是這個世界上最美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