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頭一陣酸，淚花便填滿眼眶，她害怕被他發(fā)現(xiàn)，趕緊抬起手背擦了去。

    客廳里，他正在看電視，她清楚地聽見是新聞的聲音。

    她想和他聊點什么，他卻不開口，只是靜靜地看電視。新聞總是很多，她沒想到他竟然是個電視迷。于是，她就靜靜地坐在側面的沙發(fā)上，翻著以前放在茶幾邊的雜志，財經雜志，竟然比新聞還無聊。

    或許是他注意她翻書的動作泄露出的意味，他將電視關掉了，笑問：“怎么了？”

    “哦，沒什么?！彼戳怂谎?，說。

    “改天我買一副棋具送過來，要不然也太無聊了?！彼f。

    她笑了下，沒說話，卻忍不住打了個呵欠。

    時間已經過了九點半，天也徹底黑了下來。

    第60章 謝謝你顧曉楠

    他知道自己差不多該離開了，看著外面漆黑的夜空，就問：“昨晚沒睡好嗎？”

    “有點認床?！彼缓抿_他。

    “那，我就走了，你早點休息?！彼酒鹕碚f，顧曉楠真是后悔自己怎么就打呵欠了，那也太明顯了，也趕緊站起來。

    送他到玄關，她也不好意思留他再多待一會兒，江毓仁走到門口，右手放在門把手上，卻沒有開門。

    顧曉楠只是站在他身后，靜靜地站著，也沒注意到他的動作。

    意外，卻好像本來就該如此，他松開門把，轉身將她抱在懷里。

    也許是他的動作過猛，也許是她沒有時間反應，他險些將她撞倒。

    他緊緊地抱著她，緊得一絲空隙都沒有。

    “謝謝你。”他靜靜地說。

    “謝我什么？”

    他緩緩松開她，低頭凝視著她，眼神沒有任何的移動和閃爍，那樣定定地盯著她。

    顧曉楠仰起臉，迎接著他的視線。

    他沒有回答，卻是無聲地笑了，右手輕輕抬起她的下巴。

    眼中，他的五官越來越靠近。

    顧曉楠知道下一刻也許會發(fā)生什么，可她的內心不知因何生出那么多的勇氣，在他的唇靠近自己之前，主動踮起腳——

    顧曉楠迷蒙著雙眼，以為這一切已經停止，肩頭卻傳來清晰的痛感。她仰起頭，叫了一聲。

    腦海里空空的，如那夜空一般，唯一看得見的，便是那綻放的禮花，一朵又一朵，接連不斷盛開在漆黑的夜空。

    好想這個世上只有自己和他，其他一切都不存在。

    這具冰封的身體，一點點，一點點溫暖起來，不止是溫暖，卻是開始燃燒。

    他以為自己早就不會有這樣的感覺，此時此情，正在喚醒他的記憶、他的渴望。

    她感覺到了他的身體傳來的熱度，穿過了彼此的衣物，感覺到了他結實的身軀傳來的力量，穿透了她的骨骸。

    猛然間，那盛開在夜空的繁花燃燒不見，待她反應過來，他那沉重的呼吸，清晰縈繞在她的耳邊。

    “你，你怎么了？”她轉過臉望著他，見他的額頭抵著墻壁，她不禁擔心起來。

    江毓仁平復了自己心情，側過臉盯著她，緩緩抬起手，手指輕輕摩挲她的臉頰。

    她低下頭，卻被他抱滿懷。

    “謝謝你，顧曉楠。”他沉聲道。

    說什么？難道說“我什么都愿意為你做”？還是說“沒關系”？還是“我應該的”？

    什么都不能說。

    她緊緊抱著他，臉頰貼在他的胸前。

    時間越久，就越是不愿松開。

    最終，他松開她，在她的額頭輕輕親了下，說：“以后我會經常來蹭飯的，你別趕我?！?/br>
    她輕輕搖頭，仰起臉望著他。

    “好了，我走了，你早點休息?！彼f完，淡淡笑了下，頭也不回就拉開門走了出去，動作流暢，絲毫沒有留戀。

    門關上的那一刻，顧曉楠靠向墻壁，閉上眼，站了許久。

    他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車上的，只是坐在那黑暗中，靜靜坐著。

    險些就——

    之后，江毓仁隔三差五就會去顧曉楠那邊吃個晚飯，看會兒電視聊聊天，但必定會在晚上十點以前離開。

    很快的，新學期到來，老師們比學生提前一周上班。

    這學期，顧曉楠兼著兩門課程。在這以教學為主的大學里，老師完成的課時量直接與津貼掛鉤，因此搶課的現(xiàn)象很普遍。許多課程早就被人瓜分而去，新來的老師想要代課不是件容易的事。學院上下都知道顧曉楠是學校里曹副協(xié)助的準兒媳，主管教學的副院長當然不會虧待她，給她排上兩門課，又能讓她津貼多點，還不會讓她很忙，恰到好處。

    正是因為大家都知道了，同事們便時常會問她打算什么時候結婚之類的事，顧曉楠每次都是一笑帶過。她不想和別人說自己的事，人多嘴雜，誰知道最后會傳成什么樣子？

    曹文康倒是隔三差五一個電話一條短信，時刻不忘讓顧曉楠記住他的存在。而她最在意的那個人，卻是在那樣不遠不近，她都不知道該怎么做，唯有維持現(xiàn)狀。

    開學后沒幾天，學校網站就公布了一條消息，就學校的一批副處級崗位面向全校進行公開招聘，希望符合條件的教職員工提交申請參與競聘。當然，這種事和顧曉楠是八竿子打不著的，她也沒在意。

    過了幾天，學校組織部的人來到化學系找人談話，顧曉楠也被叫去了。被叫的人有好幾個，她也沒有多想，人家問的只不過是她的一些工作經歷還有對某某、某某同事的看法。雖說沒有經歷過組織審查，陪太子讀書這種事聽也聽多了。

    事情到了這里，只不過開了個頭。

    第二周，學生們開始上課了，顧曉楠忙碌了起來。星期三的時候，她接到了曹文康父親的電話，問她組織部談話的事，她便實話實說了。曹協(xié)助一直沒說話，直到最后跟她說：“小楠，這次提拔的名單里有你，基本定了下來，崗位就是科研處的副級別干部?？赡苊骱筇炀蜁境鰜?，你自己有個心理準備?！?/br>
    顧曉楠聽得一頭霧水，曹協(xié)助也沒再多說，就直接掛了電話。

    副級別干部？不會吧？

    當天下午下班前，學校的人事處網站上就掛出了此次人員調整的詳細名單，顧曉楠的名字赫然在列。

    第61章 不屬于我的受之有愧

    此次人事調整在學校里是件眾人關注的大事，而顧曉楠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竟被推上了風口浪尖。好在顧曉楠平時做人低調，和院里同事們關系也都不錯，這突然的升職并沒有讓她在化學系成為眾矢之的，議論卻是難免的。

    不明所以然的顧曉楠也以為是曹文康父親在學校里活動了，給她升了職，可能是覺得站在講臺上教書太過辛苦，不如坐辦公室清閑自在吧！而且，他估計也是為了自己的兒子才那么做的。

    顧曉楠真心不愿與曹家再有瓜葛，本來曹文康就粘著她，要是她接受了曹家的恩惠，豈不是再也擺脫不了曹文康了？可是，怎么辦呢？

    也沒有別人可以商量，正好穆玉英在辦公室，顧曉楠便去找了穆玉英，問她的主意。

    “小楠，怎么說呢，你就別多想，這是學校的任命，又不是曹協(xié)助的，你就好好工作，想多了也沒用。大不了，大不了就欣然接受好了，難不成他們還能逼婚？也不怕說出去丟人？”穆玉英勸道。

    “話是那么說，可是，沒有曹協(xié)助的話，我怎么有這機會的？我總覺得欠了人家的，心里不安。玉英姐，我能不能找校領導拒絕——”顧曉楠問。

    “一般來說，公示的時候就不會再有變故了?！蹦掠裼⒄f，見顧曉楠一臉不安，穆玉英嘆了口氣，說：“小楠，想那么多也沒用。曹家不是笨蛋，利害得失，他們算的很清楚。你沒什么欠他們的，即便這是他們弄的，也不是你求的，對不對？”

    是啊，她能有什么辦法？

    可她的頭沒那么大，怎么戴的下這么大的帽子？

    晚上，她接到了江毓仁的電話，這幾天他在外地出差。

    江毓仁感覺她好像心情不對勁，便問她出了什么事，顧曉楠也覺得心里壓抑，憋不住話，便跟他說了詳情。

    “你這個傻丫頭，這是好事啊，多少人都盼不到，你還在這里發(fā)愁？”他聽完以后在那頭笑了起來。

    “萬一這是曹協(xié)助幫忙的呢？”她又問他。

    江毓仁不禁嘆了口氣，說：“第一，你的提拔符合組織程序，沒有違規(guī)的地方。第二，玉英說的很對，即便這是曹協(xié)助授意的，那也是他的意思，和你沒關系，你又何必想那么多？第三，你這個個性，唉，”他頓了會兒，接著說，“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原則，可是，原則性太強，就是迂腐了，明白嗎？”

    “矯情，是不是？”她問。

    “是?！?/br>
    顧曉楠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說：“不屬于我的，總覺得，總覺得受之有愧?！?/br>
    江毓仁沒說話，他的眼中，似乎又看到了她那張不安的臉。

    她就是這樣的一個人，注定了他不能像對待別人那樣對待她。

    此刻，他真的很想在她身邊，抱著她，安慰她，可是——

    “你這丫頭啊——”他嘆息道，我該拿你怎么辦？

    她苦笑了下，然后說：“唉，沒辦法，我這個人就這樣，小家子氣，一點都不大方。還，還愛占便宜，住著你朋友這么好的房子，連一分錢都不給你?！?/br>
    “多讓我蹭幾頓飯就可以了?！彼χf。

    她沒說話，只是在那頭笑了，他聽見了她的笑聲。

    即便是什么都不說，只要可以聽見彼此的呼吸，就足夠了。

    顧曉楠感覺到了，她和江毓仁之間的某些東西變了，說不清楚都是什么，兩個人的距離，似乎近了很多。

    即便如此，很多話她還是不能說，畢竟他不是她的什么。她不能像對待男朋友一樣對待他，不能撒嬌，不能說“給我?guī)€禮物回來”這樣的話。

    道了晚安，就掛了電話。

    既然他們都這么說了，何必再矯情呢？

    原本以為事情就這樣過去了，只等著公示結束辦手續(xù)前往新的工作崗位，可是，周五這天，學校論壇上出現(xiàn)了對此次人事任命存在徇私的傳言，矛頭直指顧曉楠！

    許多大學的校園網上都會有本校的論壇，分門別類，涉及專業(yè)知識、娛樂視頻等等，是學生老師們交流的一個媒介。當然，論壇上也會涉及新聞動態(tài)，國內外、省內外，也會有學校的。校園網的論壇比起公共論壇，是學生們常去的一個地方。

    周五晚上，一則有關柳城大學副處級干部任命的帖子發(fā)布在柳城大學的校園論壇上，讓全校師生都將注意力集中到了顧曉楠身上。

    帖子上說，此次任命存在嚴重的舞弊行為，化學系的顧曉楠老師只是一名講師，工作僅一年，卻一夜之間升至科研處副級別干部職位。學生們是不關心這些的，老師們卻很關心。不過，因為是到了周末，帖子并未引起太大的關注。

    顧曉楠平時上論壇看的只不過是學生們對老師教學的意見，還有一些娛樂視頻，卻不曾想自己被別人盯上。

    本想給江毓仁打電話說自己的麻煩，問問他的意見，可是又覺得他工作太忙，自己不該總是找他，就一個人待在家里。

    本來就對這項任命心存疑惑，本來就覺得自己不該接受，現(xiàn)在有人指出來了，或多或少還是讓她心里不舒服的。又不是她自己往上爬，為什么要揪著她不放呢？

    看到公示的那天，葉雨桐還很羨慕顧曉楠，當天就拉著顧曉楠出去宰了她一頓，現(xiàn)在聽說了那條帖子的事，不免為顧曉楠抱不平。想要去找顧曉楠勸勸她，安慰安慰她，卻被丈夫張志昭勸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