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嶼出神了一會(huì)兒。

    頓了頓，他目光回到飯團(tuán)之上。

    他本來并不想拿的……可看到她一臉笑意，還有手上的凍傷，他就有些不忍拒絕。

    不知不覺中，夜嶼發(fā)現(xiàn)，自己好像從沒拒絕過她。

    除了第一次。

    她總是將他的胃疾掛在嘴邊，為他準(zhǔn)備的，也都是他能吃的食物。

    從一開始吃東西很不適應(yīng)，再到慢慢能接受，甚至能對(duì)味道品鑒一二……連夜嶼自己也沒有想到。

    胃疾……白神醫(yī)早就說過，幾乎不可能根治。

    不過他也不甚在意……他不在乎自己能活多久，只在乎想做的事情，能不能做完。

    至于他自己……怎么樣都沒關(guān)系。

    夜嶼心思沉了幾分，默默蓋上了食盒的蓋子。

    -

    錦衣衛(wèi)指揮司的衙門中，大多數(shù)人已經(jīng)到了。

    如今天氣寒冷，連尹忠玉都有些起不來了，他今日沒有來得及吃米粉，于是便跟廖師傅要了一個(gè)煎餅果子，帶來衙門，打算在晨會(huì)前吃完。

    其余幾人也是差不多的情況，于是，整個(gè)衙門里，便響起了一片“嘎吱嘎吱”的聲音。

    尹忠玉一邊吃著煎餅果子，一邊問道：“夜嶼大人今日怎么還沒來？”

    吳鳴吞下自己的煎餅果子，道：“大人這幾日事忙，還要照看董姑娘，只怕會(huì)來得晚些?！?/br>
    尹忠玉瞪大了眼：“夜嶼大人……照顧董姑娘??？”

    他聲音不小，此言一出，其他人紛紛看了過來。

    吳鳴輕咳一聲，連忙解釋道：“董姑娘凍傷了，如今在都督府休養(yǎng)而已……你別胡說……就算要胡說，也不許說是我說的！”

    尹忠玉嘿嘿一笑：“明白了?！?/br>
    此時(shí)，吳僉事也到了，與眾人打了個(gè)招呼。

    “對(duì)了，快到年底了，如今各個(gè)部分都在準(zhǔn)備年底的述職，咱們也要準(zhǔn)備起來了?！?/br>
    吳僉事說完，所有人的目光都投了過來，帶著一絲幽怨。

    吳僉事：“……”

    說是述職，其實(shí)不僅僅只是談公務(wù)。

    按照朝廷的慣例，官員們的述職會(huì)過后，還要在一起用膳、聚會(huì)等。

    以此來增進(jìn)各個(gè)部分的聯(lián)絡(luò)與情感。

    但錦衣衛(wèi)指揮司，一向不按慣例行事。

    錦衣衛(wèi)遍布五湖四海，光是在京城的分部，就有好幾處，趕回來述職的，都是總旗及以上的，少說也有一百多人。

    每次述職完，都到了晚上，但錦衣衛(wèi)指揮司都沒有好好安排過晚宴。

    原因很簡(jiǎn)單：錦衣衛(wèi)指揮使不參加，再加上飯?zhí)玫恼写芰τ邢?，每次都吃得味同嚼蠟?/br>
    到了去年，甚至有不少錦衣衛(wèi)開完述職會(huì)，就直接離開了，一點(diǎn)也不想在錦衣衛(wèi)指揮司多待，生怕被留飯。

    所以方才眾人聽說要開述職會(huì)，便都十分郁悶。

    吳僉事也有些無奈，道：“你們這也不能怪我啊……今年也許能好些呢？畢竟大人如今可以吃些東西了……”

    話音未落，他眼見著一個(gè)暗紅色的身影走來，立即起身：“大人?！?/br>
    尹忠玉和吳鳴也急忙放下自己的煎餅果子，拱手行禮：“大人?！?/br>
    夜嶼掃了他們一眼，問：“方才在聊什么？”

    吳僉事低聲道：“方才我們?cè)诹氖雎殨?huì)的事……今年的述職會(huì)，大人還打算在總部開嗎？”

    不少組織的述職會(huì)，會(huì)挑選風(fēng)景優(yōu)美的地方，順便吃喝玩了一把。

    夜嶼：“開會(huì)本就應(yīng)該在總部?！?/br>
    眾人鄭重點(diǎn)頭。

    吳僉事又道：“不過這兩年錦衣衛(wèi)擴(kuò)張速度太快，今年回來述職的人選，只怕有兩百人左右了……也不知道咱們的飯?zhí)?，能不能扛得住?！?/br>
    夜嶼面色微頓，道：“此事還早?！?/br>
    吳僉事笑了笑，道：“也是?！?/br>
    夜嶼走到桌案旁，將一物放在了桌上。

    尹忠玉伸長(zhǎng)了脖子一看，立即沖吳鳴擠眉弄眼：“那是個(gè)食盒！”

    吳鳴愣了愣，也好奇看去：“果真！”

    吳僉事也瞄到了食盒，他干笑了兩聲：“大人……董姑娘的傷勢(shì)如何了？”

    夜嶼打開卷軸，道：“好一些了?！?/br>
    他目光落到食盒上……都能下廚了，應(yīng)該是快好全了罷。

    尹忠玉聽了夜嶼的話，露出笑容：“等董姑娘回來就好了，之前還聽她說要研制新的吃食呢！她不在，其他人都是照搬……”

    夜嶼面色頓了頓，沉默不語。

    眾人一直忙到了晌午。

    尹忠玉飯量大，早上一個(gè)煎餅果子，根本填不滿他的胃口。

    吳鳴瞥了他一眼，道：“你一上午干什么了？就這么餓？”

    尹忠玉疑惑：“你難道不餓么？”

    吳鳴得意一笑：“我在家時(shí)，吃了些夫人做的，到飯?zhí)弥?，又拿了個(gè)煎餅果子……所以還好?！?/br>
    尹忠玉嫌棄地瞪了他一眼，道：“嫂夫人快臨盆了吧？居然還讓她下廚！”

    吳鳴忙道：“我也說了讓她歇著……但是她歇不住啊……”

    他想起妻子，就忍不住露出笑容。

    尹忠玉撇撇嘴，道：“罷了罷了……不說你了！”頓了頓，他指了指不遠(yuǎn)處的食盒，道：“你猜猜，大人的食盒里，裝的是什么？”

    吳鳴愣了愣，向窗外看了一眼。

    夜嶼和吳僉事正在外面談事，并沒有注意到里面，如今這房?jī)?nèi)，只有他和尹忠玉兩人。

    吳鳴思索了片刻，搖頭道：“我不知道……但肯定是董姑娘做的?！?/br>
    若是樊叔送來的，只怕夜嶼大人連拿都不愿拿。

    尹忠玉沖吳鳴挑了挑眉，道：“我猜是包子……董姑娘最會(huì)做包子了！”

    吳鳴蹙眉：“包子？可是夜嶼大人有胃疾，董姑娘應(yīng)該會(huì)優(yōu)先考慮粥食罷？”

    尹忠玉笑了聲，眨眨眼道：“吳鳴，要不咱們倆打個(gè)賭……誰輸了，就給對(duì)方五兩銀子！”

    吳鳴看他一眼，問道：“如果都沒有猜中呢？”

    尹忠玉答道：“那就不給唄！”

    吳鳴覺得有理，但他總覺得，讓夜嶼大人知道他們?cè)诖蛸€，似乎不太好。

    吳鳴道：“你要如何得知那食盒里到底是什么？”

    尹忠玉道：“去看看不就行了！”

    吳鳴大驚：“你瘋了？還不如直接問大人呢！”

    尹忠玉伸出一根手指，搖了搖：“你這就不懂了，咱們?nèi)羰菃?，大人一定覺得我們想吃，說不定自己不吃，直接讓給我們了?！?/br>
    吳鳴想了想，真的有這種可能嗎？

    但尹忠玉既然這么說了，他也不好反駁。

    尹忠玉看他一眼：“你敢不敢去揭開蓋子看看??？”

    吳鳴不假思索，干脆答道：“我不去。”

    尹忠玉：“……”

    吳鳴睨他一眼：“你去？”

    尹忠玉哼了一聲，道：“我去就我去！偷看一眼又不會(huì)怎么樣……”

    他瞄了一眼窗外，夜嶼還靜靜立著。

    接著，尹忠玉便輕手輕腳走到夜嶼的桌案前，長(zhǎng)臂一伸，摸到了那個(gè)食盒。

    就在此時(shí)。

    “吱呀”一聲，門開了。

    第87章 阿嫣

    室內(nèi)的空氣仿佛凝固了,尹忠玉當(dāng)場(chǎng)石化。

    吳僉事有些不可置信地看著尹忠玉，滿是震驚。

    吳鳴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想笑又不敢笑,若真是五兩銀子買這份熱鬧看，那也是值了。

    夜嶼長(zhǎng)眉挑了挑：“很餓？”

    尹忠玉默默松開食盒，干巴巴笑了兩聲：“那個(gè)……屬下不過是好奇,大人的食盒里裝的事什么，若是好吃的……屬下也想去外面買一份。”

    夜嶼淡淡瞥了他一眼。

    “里面裝的是飯團(tuán)?！币箮Z淡淡答道,頓了頓，他又道：“外面買不到?！?/br>
    尹忠玉一愣，以為自己逃過一劫，連忙道：“飯團(tuán)？屬下還沒見過呢,真是新鮮……呵呵呵……”

    夜嶼面無表情地開口：“既然辦公的時(shí)候,你有空看新鮮,那便去將練武場(chǎng)那些梅花樁全部修整一遍罷?！?/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