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盛雪垂下頭繼續(xù)看，只是似雪的側(cè)臉上染上了薄紅，似晚霞映在了雪地?上。

    “工部尚書之子柳容溶，吳山縣令之子趙微言?！泵肥⒀┲?新看了一遍后，飛快確認(rèn)了人選。

    “為何？”

    “上面寫他們讀過很多書。”

    “上面也說他們很識(shí)禮。”

    “那是他沒有見過太皇太夫。”梅盛雪看向玉攸容，“他們讀過的書是梅樹發(fā)芽的養(yǎng)料，而今還未發(fā)芽，只是因?yàn)樗麄兩形幢魂柟庹找^。一旦被陽光照耀，那些養(yǎng)料便會(huì)催著他們發(fā)芽，朝著陽光生長。過去?安于黑暗的地?底的日子，再也回不去?了?！?/br>
    玉攸容看向梅盛雪，“那梅樹可曾開心？”

    “開心?！泵肥⒀┨谷坏?回望。沒有人會(huì)喜歡黑暗。

    玉攸容眼中浮起笑意，低頭用朱筆將這兩人畫像圈起，“便選這兩人。我?明天讓流螢宣他們?nèi)雽m看看，你也來看看你選的人?！?/br>
    “是?！?/br>
    “皇祖父！梅哥哥是不是在你這里？”一個(gè)?紅色小團(tuán)子從門外沖進(jìn)來，沖入玉攸容懷中。

    在他懷中胡亂蹭了一通后，抬頭期待地?看向梅盛雪，“梅哥哥！”

    從那箱早春的桃花花瓣開始，鄔暇就對(duì)?梅盛雪十分?好奇，天天在宮中期待著他能給自己——阿不，是皇祖父寄來什么新奇的玩意兒。

    等他入宮后，便克制不住好奇去?找他了，明里暗里都?是暗示。梅盛雪次日給她帶了一只一搖就會(huì)發(fā)出聲響的小鳥。自那以后，她就纏上梅盛雪了，天天盼著他入宮給自己帶禮物。

    “主子?！绷魑灨卩w暇身后走進(jìn)來，這便是為何梅盛雪進(jìn)來時(shí)流螢不在，他被玉攸容支使去?接鄔暇了。

    “跟我?來?！泵肥⒀┛粗w暇期待的大?眼睛，起身向外走去?。

    鄔暇好奇地?跟著他。

    玉攸容縱容地?跟上。

    梅盛雪牽著鄔暇繞到院中屋后的梅樹下，梅樹下立著個(gè)?精致的小人兒，紅披風(fēng)粉衣裳，眼睛大?大?的，臉蛋兒圓圓的，活脫脫一個(gè)?鄔暇。

    鄔暇驚訝地?撲了上去?，雙手捧起冰雪小人兒舉到玉攸容身前獻(xiàn)寶，“皇祖父，你看像不像我?？”

    “像?！?/br>
    “我?也覺得?像?！编w暇圓溜溜的眼睛左看右看，最后小心翼翼地?把?它放回梅樹下，然后跑到玉攸容身前，抱住他的腿，仰頭賣萌，“皇祖父你說，梅哥哥給我?堆了雪人兒，我?也要還他一個(gè)?，這叫知恩圖報(bào)，你說對(duì)?不對(duì)?？”

    玉攸容失笑，什么知恩圖報(bào)分?明是她自己想?玩兒。但他沒有拆穿她，戳了戳她的眉心，親昵地?說道，“對(duì)??！?/br>
    “我?給皇祖父也堆一個(gè)?！”鄔暇笑著沖到院子中，召呼著宮人海要堆一個(gè)?大?大?的自己，大?大?的皇祖父，和大?大?的梅哥哥。

    “暇兒很親近你?！庇褙菡驹陂T口，掀起簾子看著鄔暇小心地?避開梅樹放冰雪小人兒的位置在院中跑來跑去?，“你要讓她更親近你一點(diǎn)?。”

    “您是故意……”

    玉攸容搖頭，“哀家只是順?biāo)浦??！?/br>
    “我?會(huì)的。”梅盛雪上前一步站在他的身旁“陛下很孝順，也很親近您，太皇太夫不用擔(dān)憂?！?/br>
    “人心易變，說不得?哀家將來還要倚仗你。”玉攸容目光向上，看著紛紛揚(yáng)揚(yáng)落下的大?雪。

    肩上一重?，一條厚厚的狐毛披風(fēng)落在他的身上，為他擋去?所有風(fēng)雪。

    “你沒有什么要問哀家的嗎？”

    “有?！?/br>
    “你問。”

    “有什么是我?能為太皇太夫做的嗎？不是身為知己，身為晚輩，而是身為……下屬。”身為能站在你身邊的人。

    玉攸容轉(zhuǎn)頭看向他，

    梅盛雪坦然地?直視他。

    他從未后悔過入宮，他想?離太皇太夫近一點(diǎn)?，再近一點(diǎn)?，知曉他的優(yōu)思喜怒，亦知曉他的算計(jì)籌謀。

    “哀家不是神，你會(huì)死?！庇褙菔諗苛诵σ?，“如上次封賞，哀家為了讓群臣畏懼，故意將瘟疫已除的消息提前傳出，卻?錯(cuò)估了時(shí)間?，讓她們誤解，險(xiǎn)些放火燒城，將你和那一千死里逃生的人燒死在城中。”

    “臣不怕死。太皇太夫不是神，自然會(huì)有錯(cuò)漏的時(shí)候，怪不得?太皇太夫。至少太皇太夫從未真正想?放棄過我?們。先帝對(duì)?西北旱災(zāi)視而不見，太上皇丟下數(shù)萬士兵為他拖延敵軍，太皇太夫已經(jīng)勝過她們?cè)S多?！?/br>
    梅盛雪眼中是如同冰雪般的孤冷，然而當(dāng)冰雪落在玉攸容身上時(shí)，便悄然化掉，“她們尚且被稱為仁帝，太皇太夫又何必苛責(zé)自己。”

    “砰”，梅盛雪跪在玉攸容的注視下跪在他身前。

    玉攸容下意識(shí)松開手，飄落下來的簾子將外界隔離開來。

    梅盛雪眼中露出笑意，他抬高雙手交疊，向前叩拜在地?上，“臣梅盛雪，愿為太皇太夫效死。”

    兩人距離過近，他額頭觸上了他的衣角。

    門外鵝毛大?雪紛紛揚(yáng)揚(yáng)落下，鄔暇歡快的笑聲飄來飄去?，紛紛化為兩人的背景。

    良久，玉攸容俯身將他扶起，“必不負(fù)卿。”

    梅盛雪直起身，“主子?！?/br>
    “你還是叫哀家太皇太夫吧。”玉攸容搖頭。

    “為何？”梅盛雪抿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