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宮依山，記憶雖已模糊了，洛久瑤還是能找到前往后山園林的小路。

    如果她沒有記錯(cuò)，上一世有人指認(rèn)洛久珹見過行刺的守衛(wèi)，提及二人碰面的地點(diǎn)，正是在后山的石亭。

    行宮與皇城不同，因是倚山，多出許多便捷的小路，洛久瑤來過此地多次，早已熟悉通往各處的小路，便順著就近的路前往后山。

    愈朝后山走，草木愈發(fā)茂盛，洛久瑤循著記憶在園林中穿行，臨近石亭的圓洞門，聽到不遠(yuǎn)處交談的聲音。

    她停下腳步，借著石墻遮掩去瞧。

    石亭中立著兩道影子，一人正是那守衛(wèi)，另一人的身影卻被旁側(cè)的亭柱遮了半面，只依稀可見其繡著金絲的衣擺。

    此人身量要比洛久珹高些，洛久瑤亦見過洛久珹今日穿的衣裳，不是這一件。

    她望不清楚，挪動(dòng)著腳步想要再走近些，身后卻忽而傳來一道聲音。

    “好巧，九殿下?！?/br>
    花朝祭春慣來有宗室參與，秦王世子自來燕京起歷年皆隨行，眼下出現(xiàn)在行宮也是理所應(yīng)當(dāng)。

    但這個(gè)時(shí)辰出現(xiàn)在后山園林，出現(xiàn)在這樣偏僻的地方，卻叫人不得不疑心幾分。

    洛久瑤猛然回首。

    果然，石亭中的二人已不知所蹤。

    她只得面向身后走來的秦征：“秦世子?！?/br>
    多日不見，秦征又換了新衣，玄色衣袍上落了緋色的繡紋——他似乎偏愛這一類鮮明顏色，連腰間佩刀的墜子也換做了緋色珠玉穿起的短墜。

    秦征沒有探究她出現(xiàn)在這里的原因，只是走到她面前：“許久之前便想與殿下見一面，未想殿下閉門不出，今日總算得見了?！?/br>
    洛久瑤不言語(yǔ)，等著他的下文。

    秦征繼續(xù)道：“前些時(shí)日臣的人自崇昌尋來一件東西，臣本想遣人送到宮中，又怕宮人不夠仔細(xì)，便想著再見殿下時(shí)，親手交給殿下?！?/br>
    他取出一塊雕琢完好的玉石，呈到洛久瑤眼前。

    洛久瑤心中一驚。

    那是一枚以西境上好黃玉所雕的雞心佩。

    前世諸侯赴宴，秦征因言語(yǔ)不遜被洛璇關(guān)入大牢思過三日，連著隨其前來的侍衛(wèi)臣子一同逐出了燕京。

    秦征返回西境的三月后，一封奏折送到燕京，隨之而來的，還有這塊黃玉的原石。

    洛久瑤抬眼，眸色深了些許。

    “世子……”

    “臣……”

    二人的嗓音撞在一處，齊齊收了話語(yǔ)。

    秦征再將玉佩朝她手邊遞了遞。

    于是洛久瑤伸出手，輕撫那塊黃玉。

    她不會(huì)記錯(cuò)，當(dāng)年秦征名為歉意實(shí)為挑釁，刻在玉石上的魑魅二鬼駭人，在下刻有一句帶著嘲諷的詩(shī)句。

    “魑魅搏人應(yīng)見慣，總輸他，覆雨翻云手。”

    他以此作諷，指她為翻云覆雨的小人，擺明給她難堪。

    想到此，洛久瑤面色冷下，收回手。

    可秦征卻不由分說地攀上她的腕：“殿下不想知道這枚玉佩的由來嗎？”

    洛久瑤用力，沒能掙脫開，冷言道：承蒙世子好意，我沒有興趣?！?/br>
    秦征仍不放手：“殿下……”

    “秦世子?！?/br>
    冷冷淡淡的聲音傳來，來者徑直掙開秦征的手，牽過洛久瑤的衣袖。

    少年寬袍廣袖，將她朝自己身旁帶了帶，側(cè)身隔開二人距離。

    他松開手，行禮：“九殿下。”

    洛久瑤順勢(shì)又退兩步：“沈大人，不必多禮。”

    第38章

    “不想能在這里巧遇九殿下與世子。”

    見洛久瑤后退, 沈林側(cè)身，擋下秦征的半數(shù)目光，“世子似乎還有話要同殿下說?！?/br>
    秦征將玉佩收攏回手中：“我的確有話要與她說, 沈大人既看得出，何必來此摻上一腳？”

    沈林神色冷淡：“是嗎？世子有話，也要殿下想聽才是?！?/br>
    秦征卻冷聲道：“御史臺(tái)最近可不輕松，大人還是顧好自己, 若被人知道你手中所查的案子，為了證據(jù)殺人滅口……”

    “秦世子？”

    一道聲音打斷秦征的話語(yǔ)。

    沈停云身著常服，腰間只別了把常用的佩刀，回燕京一月余，他身上的蕭索氣似乎洗去了些，眉眼間的肅殺也隱藏起來。

    北地離不開沈家，沈長(zhǎng)弘只在京中留了半月，上元過后又啟程回了北地。

    沈停云則請(qǐng)奏多留些時(shí)日，等到清明祭祖后離開。

    沈停云留在京中，隨行而來的自是少不了這位少將軍,

    “見過九殿下?！?/br>
    他信步走來，朝洛久瑤淺行一禮, 又轉(zhuǎn)向秦征。

    “秦世子?！?/br>
    “這么巧, 沈?qū)④娨猜方?jīng)此地？”

    秦征毫不客氣，道, “將軍是來領(lǐng)令弟回去的？”

    “圣上命臣與程統(tǒng)領(lǐng)守衛(wèi)行宮的安全，臣帶舍弟來探查后山。”

    沈停云輕瞥一眼沈林, 尋了個(gè)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挠深^, 順帶著忽略了秦征的后半截話語(yǔ)，“看來臣不在京中的時(shí)日, 世子與舍弟有所交集?！?/br>
    “說來也巧，去歲末時(shí)，沈大人到靜法寺祈福，我的確與他有一面之緣?！?/br>
    秦征輕笑，“聽聞那日沈?qū)④娨苍竭^靜法寺，可惜我離開的時(shí)辰早了些，沒能與將軍碰面，甚是惋惜?！?/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