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恒輕笑一聲，道：“你們當(dāng)真不清楚嗎？”

    馮棟等人臉皮一顫，依舊故作不知道：“還請鐘先生明示。”

    “鹽鐵！”嵇恒冷聲道。

    馮棟面無表情，只是拱了拱手，一臉茫然的問道：“老朽沒明白鐘先生的話?！?/br>
    “鹽鐵？”

    “鐘先生理應(yīng)知曉，我等鹽商鐵商的鹽鐵都已入水，各家手中的確余有不小鹽鐵，但關(guān)中有民雖不足千萬，但幾百萬還是有的，這么龐大的需求，豈是我等能填補(bǔ)上的？”

    “鐘先生高看我們了。”

    嵇恒微微額首，似對這番話很是認(rèn)可。

    他抬了抬手，指向了四周，淡淡道：“爾等可看看四周，或許會有發(fā)現(xiàn)?！?/br>
    聞言。

    馮棟等人面色微驚。

    他們連忙看向四周，并未有明顯發(fā)現(xiàn)。

    不過。

    他們并未收回目光。

    依舊一臉凝重的打量著四周。

    倏而。

    程鄭陡然開口道：“怎么只有我們五人，其余六人呢？”

    聽到程鄭帶著幾分驚恐的話，其他人也陡然反應(yīng)了過來，曹邴生等人呢？

    他們上次都在。

    為何這次沒不叫上他們？

    是故意的？

    還是不小心的出錯？

    “現(xiàn)在諸位應(yīng)該能清醒一些了，茶水入腹也有段時間了，你們該清醒了。”嵇恒的聲音幽幽傳來，落到眾人耳中，卻只覺陰冷陣陣。

    讓人不禁打了個冷顫。

    嵇恒這番話是什么意味，他們又豈會聽不出來？

    這是故意的！

    曹邴生等人被做了決定。

    嵇恒單手撐著大案，身子微微前傾，如一頭下山猛虎般，虎視著下面五人，他冷冷道：“現(xiàn)在你們應(yīng)該完全清醒了。”

    “也可以談?wù)匊}鐵的事了?！?/br>
    “鹽鐵入沒入水?！?/br>
    “你們恐比誰都清楚?！?/br>
    “不要再說什么不知情、不知道的假話了?！?/br>
    “沒有任何意義?！?/br>
    “鹽鐵交給朝廷，我救你們一命?！?/br>
    “這筆交易你們認(rèn)為如何？”

    四下安靜。

    馮棟、程鄭等人竟皆默然。

    無一人吭聲。

    全都低垂著頭，不知該如何應(yīng)對。

    見狀。

    嵇恒輕嘆一聲，緩緩道：“看來你們對自己現(xiàn)在的情況，還有些不了解，我再給你們一點冷靜的時間，一杯茶水的時間，應(yīng)該夠了?！?/br>
    “等我再過來時，希望能聽到滿意的答案。”

    “記住?！?/br>
    “現(xiàn)在能救你們的只有朝廷！”

    “切莫自誤?！?/br>
    說完。

    嵇恒起身走了后堂。

    屋門重新掩合，室內(nèi)依舊寂靜。

    程鄭警惕看了看四周，將人聚攏了過來，低聲道：“諸位，你們認(rèn)為這鐘先生葫蘆里又在算計什么？他究竟想讓我們冷靜什么？”

    “還有曹邴生等人會在哪？”

    “他會不會一邊在應(yīng)付我們，另一邊或者是長公子等人，在應(yīng)付曹邴生？”

    “……”

    程鄭一連串問了很多。

    他現(xiàn)在已是杯弓蛇影，對任何事都充滿了警惕。

    其余幾人對視一眼，眼中充滿了無奈。

    他們哪能知曉這些？

    這個鐘先生玩弄這套‘虛虛實實，真真假假’，實在是太過熟練了，誰也不知那些是真、那些是假，但他們卻不敢有絲毫大意。

    這關(guān)乎著自己的身家性命。

    馮棟未開口。

    他站在最外端，安靜的喝著茶。

    神色卻漸漸清明。

    但很快。

    他的神色就黯淡下去，嘴角滿是自嘲神色，充滿著無奈跟憋屈。

    他已恢復(fù)了冷靜，也漸漸理清了狀況。

    他們前面被嵇恒一連串動作，著實給震住了心神，幾如驚弓之鳥。

    馮棟沉吟片刻，緩緩道：“我大概猜到鐘先生想讓我們冷靜清醒什么了，我們這段時間心弦過于緊繃，已經(jīng)有些過于惶恐不安了，也早已失了分寸，所思所想完全出于本能?！?/br>
    “這其實本就在鐘先生的預(yù)想之中。”

    “他就是要讓我們成傷弓之鳥，這樣才能讓我們一步步掉入，他早已設(shè)好的陷阱，我們前面也的確掉進(jìn)去了。”

    “而眼下不一樣了。”

    “他需要一個清醒的我們?！?/br>
    “所以……”

    馮棟頓了一下，看著手中茶碗，苦笑道：“他給我們了一杯醒腦的茶水，同時主動把話題拋了出來，就是想跟我們做一筆‘雙贏’的‘交易’?！?/br>
    “明是交易，實則是威脅。”

    “因為我們沒得選。”

    “從頭到尾，我們都在任其擺布。”

    “毫無招架之力?！?/br>
    “甚至根本就沒有相應(yīng)意識?！?/br>
    “他是一環(huán)扣一環(huán)，將我等算計的死死的，眼下他給了我們兩條路，一條生路，一條死路，生路就是將鹽鐵交出去，他保我們不死，同時也要求我等徹底倒向官府?！?/br>
    “以后徹底淪為劇陵這類‘官商’！”

    “完全聽從官府吩咐?！?/br>
    “至于死路。”

    “除了倒向官府，其余的都是死路?！?/br>
    “從商律開始便已注定。”

    “我們前面都想到了商律頒布后的可怕影響，但除了對我們自身經(jīng)營的影響外，更為致命的影響其實是商律頒布本身?！?/br>
    “世人皆言商賈逐利?！?/br>
    “此正理也！”

    “但商律一旦問世，對天下商賈的影響之大，恐是我等難以想象的，其他商賈對我等的憎恨，恐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甚至非春秋歲月能化解?！?/br>
    “只要商律存在，我等便始終為罪人?！?/br>
    “我們前面恐都想到了一些，當(dāng)時恐都想著有官府在，就算其他商賈心生不滿，也不敢太過明目張膽的針對，但這一切的前提，都是官府庇護(hù)?！?/br>
    “若是官府不管不問呢？”

    一語落下。

    其他人全都面色驚變。

    官府不管不問？

    那豈非讓他們直面天下商賈？

    這豈是他們能招架的？

    世上固然沒有長久不衰的商賈，但任何時期都會有大商賈出現(xiàn)，這些人一旦做大到一定程度，豈會不怨恨他們？

    到時他們的族人又豈能安寧？

    最終等待他們的是……

    滅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