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高連忙作揖道：“還請先生直言?！?/br>
    嵇恒搖了搖頭，道：“有些事還不到時候，也不是現(xiàn)在，我唯一能告訴你們的，便是軍功爵會逐漸改變，而在改變的途中，會促就大量的變化，你們?nèi)裟芙璐俗プ∵@些變化，未必不能獲得爵位?！?/br>
    “到時出仕也未嘗不能實現(xiàn)?！?/br>
    “軍功爵制要變？”公子高一愣，他狐疑的看著嵇恒，眼中露出一抹詫異，這個消息他都未曾聽聞，嵇恒是如何知曉的？

    不過他倒也沒有懷疑。

    嵇恒之才。

    他可是有所了解。

    嵇恒都如此說了，想必當(dāng)是如此。

    只是嵇恒這番話太過籠統(tǒng)，也完全沒有給出信息，他們就算想利用其中的變化，也根本無從談起。

    胡亥開口道：“嵇先生，你把話說明點?！?/br>
    “軍功爵會怎么變化？”

    嵇恒看了胡亥一眼，嘴角露出一抹微笑，他淡淡道：“軍功爵制眼下已不適合大秦了，只是由著世人的習(xí)慣，依舊在執(zhí)行著，但大秦其實已很難支撐軍功爵制繼續(xù)運行了?！?/br>
    “所以軍功爵制定然會變?！?/br>
    “不過在變之前，大秦會逐步兌現(xiàn)過去的承諾?！?/br>
    “部分實賞，部分虛賞?！?/br>
    “最終用價值相當(dāng)或者說是略劣的功賞去兌現(xiàn)，而那時關(guān)中會有大量得到實賞及虛賞的民眾，朝廷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都要去面對處理這部分?！?/br>
    “其中很關(guān)鍵的一點，便是準(zhǔn)許低爵位子弟入學(xué)?！?/br>
    “你們的機(jī)會就在其中?！?/br>
    嵇恒將心中想法緩緩道出。

    第169章 教化之功，利在千秋！

    聽到嵇恒的話。

    公子高等人心中一驚。

    他們確實沒有想到嵇恒會說出這番話。

    大秦并不禁止民眾接受知識，但教育本身就是極高的門檻。

    而且要求很高。

    就大秦目前而言，唯有爵位達(dá)到大夫級的官吏，才能供應(yīng)的起子弟入學(xué)，除此之外，還有一些家境殷實的豪強(qiáng)、貴族，能通過舉薦或者保薦的方式進(jìn)入學(xué)室。

    但無一例外，對家境都有很高要求。

    大秦施行的是‘壹教’。

    即統(tǒng)一教化。

    以法為教，以吏為師。

    大秦旨在通過設(shè)立于各郡縣，專門培養(yǎng)法律人才的‘學(xué)室’完成官吏培養(yǎng)。

    而這些‘史子’‘弟子’是大秦未來的儲備官吏。

    非史子也，毋敢學(xué)學(xué)室。

    眼下嵇恒之意，分明是要降低入學(xué)標(biāo)準(zhǔn)。

    而且會降的很低。

    他們對此其實是很費解的。

    這真的可行嗎？

    嵇恒自看得出幾人的疑惑不解。

    但這的確就是他的想法。

    現(xiàn)在讀書的成本太高了，尋常的一枚竹簡造價近乎十幾錢，尋常家庭根本就供應(yīng)不起，就算是大夫級的官員，年秩高達(dá)六百石，也僅僅只能供應(yīng)少數(shù)幾名子嗣，由此足見教育成本之高昂。

    然他的主張中最為重要的便是‘變國家’。

    如何變？

    自然要從底層出發(fā)。

    現(xiàn)在貴族跟底層的鴻溝依舊存在。

    唯有將這道鴻溝徹底填平，才能真正的做到變國家。

    知識改變命運！

    改變的不僅僅是個人的命運。

    也有國家！

    公子高拱手道：“嵇先生，你此言是當(dāng)真？”

    “而今天下學(xué)習(xí)的造價之高昂，根本就不是尋常家庭能供應(yīng)的，就算是朝廷出手，恐也難以維持，其中耗費的錢糧更是海量，朝廷是不可能同意的，也根本就支撐不起?！?/br>
    “先生此言托大了?！?/br>
    嵇恒輕笑一聲，并不在意道：“我所說的入學(xué)，跟你們理解的‘入學(xué)’不一樣，在你們眼中，入學(xué)是進(jìn)入學(xué)室，變更戶籍，成為大秦未來官吏的儲備力量，但在我這不是。”

    “我所說的儒學(xué)很簡單?！?/br>
    “只教識文斷字?！?/br>
    “并不教授律令，也不教寫作、軍事?！?/br>
    公子高沉思了一下，再度搖了搖頭，凝聲道：“依舊可行性很低，教習(xí)的耗費無比龐大，爵位稍低的家庭，根本就擔(dān)負(fù)不起，即便只教習(xí)最基礎(chǔ)的，也依舊不是很多民戶能支撐的起的。”

    嵇恒微微額首，冷聲道：“那就把造價壓下來?！?/br>
    “嗯？”

    嵇恒冷冷一笑，道：“讀書的成本的確很高，但具體又高在何處？”

    “竹簡的造價？”

    “書本？”

    “還是傳道受業(yè)的夫子？”

    “竹簡短時沒有辦法解決，但常人真就非竹簡不能習(xí)文？”

    “我看未必。”

    “而且傳道受業(yè)，重要的從來不是竹簡?！?/br>
    “而是書籍！”

    “過去書籍存于周王室及相關(guān)諸侯，而后天子失官，學(xué)在四方，大量書籍散溢到了地方，繼而促就了諸子百家的興起，同時也造就了百家爭鳴的盛世，即便如此，書籍其實依舊只掌握在少數(shù)人手中?！?/br>
    “為上層人壟斷！”

    “隨著天下一統(tǒng)，知識再度開始向上層集中?！?/br>
    “這種情況還在不斷加劇。”

    “對于大秦官吏、貴族、豪強(qiáng)而言，他們其實是樂于見到這種情況出現(xiàn)的，與此同時，同樣樂于見到的還有儒家，因為底層這塊地方，朝廷不看重，不去占領(lǐng)，自會有其他人去占領(lǐng)?！?/br>
    “等百年后。”

    “天下就會形成一個古怪的情況?！?/br>
    “分明是法制當(dāng)?shù)溃ㄖ圃谔煜碌挠绊懀瑓s越來越弱。”

    “儒學(xué)反而大興。”

    “作為朝廷，不能只計較一時得失之利益，而當(dāng)縱觀于天下十年、百年、千年，有時甚至要做逆勢之事，將教育低爵化、普及化，才是大秦今后真正要做的事?！?/br>
    “唯有如此?！?/br>
    “大秦的根基才能穩(wěn)固。”

    “才不至于為儒家鉆了空子，讓法制淪為擺設(shè)。”

    聞言。

    公子高也是嚇了一跳。

    他怎么也沒想到，知識聚于上層的后果會這么嚴(yán)重。

    但朝廷哪有錢供應(yīng)的起這么多人？

    非是不想。

    而是實在做不到啊。

    公子高苦笑道：“先生立足高遠(yuǎn)，我等實在佩服，只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朝廷眼下根本就拿不出錢財，又談何去實現(xiàn)先生所講的‘低爵化、普及化’？”

    “先生太高看朝廷了?！?/br>
    嵇恒搖搖頭。

    他平靜道：“事在人為?！?/br>
    “大秦想坐穩(wěn)天下，就當(dāng)穩(wěn)住根基?！?/br>
    “現(xiàn)在教育的確很難?！?/br>
    “但卻可以試著做一些改變?！?/br>
    “秦篆的教習(xí)難度很高，那就放棄秦篆，改用更為簡練的隸書?！?/br>
    “學(xué)室的成本很高，那就不走學(xué)室?！?/br>
    “只學(xué)基礎(chǔ)的識字?！?/br>
    “識文斷字很考究功底?！?/br>
    “那就做一些便于常人理解的標(biāo)識?！?/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