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fā)覺自己竟又陷入他的陷阱，織霧只覺自己若真和他在一起, 日后哪里還能從他手指縫兒里溜出去半分？

    兩個丫鬟亦是摸不透小姐的想法，沉香是京城人士，轉(zhuǎn)而走到簾門處小聲提議道：“過幾日有燈會，小姐可以去看看, 也許會高興呢。”

    一旁禾衣聽見了立馬道：“小姐，我想去看?！?/br>
    說著, 便拉著沉香討論燈會上會有什么好看的東西，在沒心沒肺這塊與沉香竟頗為投契。

    ……

    大概是為了不叫少女更氣惱天子, 宮里那邊過了好幾日，才派了個頗為諂媚的小太監(jiān)過來玉山侯府送了好幾樣精致甜食兒點心，皆是京城里年輕貴女們極喜愛的東西。

    “陛下前段時日特意令人尋覓的寶馬良駒，今日才總算湊齊了，才敢邀請顧小姐進宮去觀賞呢?！?/br>
    順道也可以教織霧學騎馬這件事情。

    若能有喜歡的，她便可以當場選一匹當做她日后的坐騎。

    織霧聽得這些，想到對方昔日是太子時，也沒正經(jīng)教她騎馬過……

    她只道他一肚子心眼，不愿這么快去見他。

    “勞煩公公往返這一趟了?！?/br>
    輕輕軟軟的語氣沒入耳廓，叫那小太監(jiān)心頭都熨帖三分。

    可這位顧小姐下一句話卻是毫無半分要給陛下面子的意思，抿了抿唇瓣語氣輕道：“可我近日身體懶怠，不想走動。”

    小太監(jiān)一聽，頓時面露難色。

    “莫不是陛下這次糕點送得不合心意？”

    他是個頭腦聰明的，左右也只委婉挑陛下的刺兒，好叫顧小姐順心。

    見織霧怎都沒有松口。

    小太監(jiān)嘆息道：“顧小姐大概不知道了，陛下他前段時間咯血，便是因為看見顧小姐和另一個男人騎馬的畫面……”

    織霧上次聽說晏殷咯血，想問他緣由，可他卻只含糊其辭地遮掩過去。

    眼下猝不及防得知了緣由，再想到自己先前只和阿序?qū)W過騎馬。

    織霧頓時怔住。

    她都與他解釋過她和阿序不是男女之情的關(guān)系，他怎還會這般斤斤計較？

    在旁處都好說，偏偏在這方面的事情心眼兒這樣小，真要回去云陵再與阿序重逢，這回他連看都看不著……若得知了，豈不是要胡思亂想到吐第二回 血？

    美人指尖攪弄著繡帕，心思似乎也都亂了幾分。

    小太監(jiān)原以為這次多半能叫這位顧小姐心軟了，可不曾想，末了還是被婉言拒絕。

    小太監(jiān)打量織霧的神態(tài)看不出什么喜怒，便也只好訕訕地留下那些點心回宮去了。

    待宮里來人都離開后，沉香反倒詫異，喃喃自語起來，“陛下竟還有精力騎馬……”

    “可是前兩年他的身體……”

    沉香似乎意識到自己在織霧面前多嘴，說著便好似做錯事情般，立馬頓住。

    織霧抬眸瞧見她眼底的惶恐不安，只輕輕安撫，“過去的事情我都知曉?！?/br>
    想起入京后一些閑言碎語傳入耳，織霧似乎也想起來另外一件事情。

    “我聽聞，陛下還保存著那副尸身……”

    也許是知曉織霧膽小，晏殷一次也沒有叫她撞見過。

    沉香突然聽到這話，眼底驟然發(fā)酸，隱隱有了淚意，卻也知曉她們做奴婢的在新主人面前為舊主落淚不好。

    沉香只小聲道：“陛下前兩年身體很差，他……他離不開那具白骨?！?/br>
    所有人都知道這件事情，所以所有人都選擇了默不作聲。

    哪怕百年之后，史書上寫這位帝王癖好乖張殘忍，喜歡將人置于沸水中煮熟蒸爛，喜歡扒人皮懸于墻頭，也喜歡收集人尸骸骨把玩……

    將他形容成一個極殘暴可怕的暴君，天子也都全然默許。

    織霧逐漸想到話本中與他后來幾乎重合的一些東西……

    原來，竟也會都是因她而背負。

    夜里。

    織霧鼻息間隱約嗅到了熟悉的雪香氣息。

    她的呼吸微亂，撐開眼睫，看到榻前果真有個熟悉的身影，卻不知對方在這里癡癡地守了多久。

    也許是想守到天亮，等她醒來后，再與她說話……

    “阿霧……”

    發(fā)覺她醒來，晏殷這才語氣低低沉沉地喚了她一聲。

    織霧本不想這么快搭理他，可看見他面龐蒼白，語氣難免又遲疑，“陛下是不是又沒有好好歇息？”

    先前霍羨春告訴她，天子這兩年幾乎沒有睡過一個完整的好覺。

    徹夜不眠，更是常有的事情。

    晏殷卻沒有回答，只俯下丨身，離她更近。

    “阿霧，告訴我……這一切不是夢?！?/br>
    他似乎仍舊陷入一場夢魘當中，撫了撫她鬢角。

    “半夜醒來，我找遍了整個皇宮。”

    “可是……只有阿霧的白骨在……”

    織霧心頭微顫。

    自與他重逢后，她最初甚至也只一味回避，哪里知曉他這些年的夢魘又豈止今夜？

    在過去無數(shù)個夜晚，晏殷醒來后發(fā)現(xiàn)夢里鮮活的少女身影皆是泡影，便再也睡不下了。

    似眼下夢醒來后尋到了她，卻也會好似夢中夢一般，最終都會回到冰冷的現(xiàn)實中。

    纏枝葡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