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阿隕整條龍埋進了雪里。

    剛好聽到聲音走出來的殷念雪見狀，心疼了一下，微微咬住嘴唇，但還是恭恭敬敬地喊：“師尊?！?/br>
    寧涼說：“有一個魔族，我想打聽一下?！?/br>
    “師尊請說?！?/br>
    “他叫鄔咒。”

    寧涼說出這個名字的一瞬間，殷念雪的臉上，迅速爬上了仇恨和痛苦。

    “他……”她聲音顫抖。

    寧涼眼看她頭頂?shù)募t色進度條跳動著，隱隱要上漲，她連忙飛快地說：“我會殺了他?！?/br>
    殷念雪一怔，看向?qū)帥鰰r，臉上還帶著細微的汗水，她搖搖頭：“不，殺了皇甫少炎已經(jīng)很冒險了，我知道你和大師兄都拼了命，鄔咒可不是皇甫少炎比得上的，他除了是‘禁’巔峰，還精通詭異的巫術(shù)，當年，連阿隕都……”

    寧涼想起前幾天短短見了殷隕一面，只是和他短暫過了一招，便知道他的修為，是即將踏入神境的水平。

    所以，鄔咒才會那么忌憚他，要詛咒他永生永世不得輪回。

    連這樣的殷隕都敗在他手中，這個鄔咒比北斗仙君要麻煩無數(shù)倍。

    寧涼為了增強殷念雪的信心，在她面前微微揚唇，露出一副深不可測的笑容。

    “我都能讓你見到魂魄消散的殷隕，你還不相信我能殺的了鄔咒？”

    第82章 一往情深

    殷念雪悄悄握緊了手, 殺了鄔咒，自然是她夢寐以求的事。

    為此她哪怕付出魂飛魄散的代價也在所不惜。

    “為什么……”殷念雪低著頭，她充滿迷惑, 不安，“為了我做到這樣的地步，你冒著生命危險是為了什么？當初天云宗被毀也是，你差一點點就……”

    她抬起頭，直視著寧涼的眼睛。

    她不是真正的天云宗宗主，她分明是妖神。

    這也是殷念雪一直不敢信任她的原因, 她害怕寧涼的善意是有所圖，更害怕她是為了某種目的在利用自己。

    看著她這副患得患失的樣子, 寧涼也有些無奈。

    誠然, 她幫助殷念雪是有目的的, 為了拿到系統(tǒng)的獎勵。

    她不夠光明磊落。

    可最后的結(jié)果對殷念雪是好的, 她覺得也算問心無愧。

    就像慕嬋和夜星，北斗仙君死后，兩人心結(jié)瞬間打開, 如獲新生。

    原本陰霾的命運有了陽光燦爛的樣子。

    還有天云宗, 以及周邊無數(shù)城池, 無數(shù)生靈……

    既然挽回了他們，即便她的初衷只是為了自己，又怎么樣？

    但行好事，不問前因。

    “殷念雪?！睂帥鲛D(zhuǎn)身在院中的石桌坐下，單手撐著桌面, 動作慵懶, 似乎只是隨意和她話家常，“我記憶之中, 你自從來到天云宗，都很不合群，你只帶著自己的目的而來，從來不想融入這里。你深居簡出，除了日常的修煉，從不和任何人來往，你盡最大的所能，和所有人保持距離，是不是覺得只要這樣，以后不管發(fā)生任何事，都能冷靜應(yīng)對？”

    殷念雪沒有否認，她來天云宗的目的只是要讓阿隕吃掉寧涼，既然這樣，當然不必和任何人有感情。

    寧涼淡淡笑道：“你從小是個孤兒，在被殷隕的父母收養(yǎng)之前，一直流浪在魔界各處，所有人都能欺負你，所以你從小謹慎，不會輕易相信任何人，好不容易對養(yǎng)父母生出信任的感情，他們卻被人所殺，短暫的美好幻象被打破，導致你更難對人敞開心扉，所以你對我總是充滿懷疑，我能理解?！?/br>
    要說一個孤兒的心情，寧涼還是可以理解的。

    畢竟在被被帶入養(yǎng)龍司之前，她也是個孤兒，那種無枝可依的心情，她再明白不過了。

    既然是治愈反派，自然也要兼顧一下反派的心理。

    除了天生邪惡的反社會人格，所有人變壞都有原因。

    比如夜星沒有心，他身體空蕩蕩的，一直覺得饑餓，一直被指使去殺戮，因而變得暴躁。

    但給了他心之后，他有了對人感同身受的能力，不再是個瘋狂的殺戮機器，就不再暴躁了。

    現(xiàn)在變成個單純的吃貨了。

    殷念雪別開臉，道：“你既然明白，又何必多說，我現(xiàn)在只有阿隕了，我要把他好好養(yǎng)大，然后，為阿爹阿娘報仇?！?/br>
    寧涼：“我對你說這么多，并非希望你對我敞開心扉，完全信任我。只是我想讓你明白，你要報仇，憑你一人之力，很難，你何不試著多尋找一些外力幫助呢？哪怕是利益交換，或者和同門好好建立一些感情?！?/br>
    “我并非慕嬋那樣的可憐蟲！”殷念雪忽然道，“她實力低微，性格軟弱，只能依附別人，我不是！我是阿隕唯一的依靠……”

    “慕嬋可不是可憐蟲。”寧涼搖搖頭，“她被北斗仙君殺害，孩子死在懷中，魂魄被送入玄血堂中，受了幾十年折磨，生不如死，即便這樣，她都堅韌地活了下來，找到機會逃跑，復仇成功。最重要的是，即便經(jīng)歷了這樣的事，也沒有扭曲她的本性，更沒有泯滅她的善良，她如此難得，是我見過最堅強，最強大的靈魂，她只是修為低微，卻不是個弱者?！?/br>
    殷念雪怔怔地看著她。

    寧涼知道說的差不多了，便站起來：“你好好想想吧，或者，如果覺得心中不太舒服的話，就到外面走走，現(xiàn)在初春，正是萬物煥發(fā)生機的時候。如果想通了，就到清涼殿找我，好好跟我說說這個鄔咒的事情?！?/br>
    她走之后，殷念雪慢慢坐下來，思緒有些亂。

    慕嬋那樣……不可憐嗎？

    因為太弱，才會被人那樣傷害??！

    因為只會哭泣，才會讓別人可憐，別人才會幫忙的。

    她明明才是從小到大最堅強的人，她從出生就在流浪，再明白不過了，她只能靠自己，如果祈求別人的垂憐，最后只會讓自己更可憐罷了。

    就算有阿爹阿娘那樣善良的人同情她，把她帶回家，可他們還是會死，會離開……

    哭泣祈求才是弱者的行為，寧涼卻說慕嬋是最堅強的。

    她根本不懂……

    臉頰上有溫熱的感覺，殷念雪愣了一下，才反應(yīng)過來自己竟不知不覺地流淚了。

    她連忙把淚水擦干，一低頭，看見阿隕趴在石桌上，仰著腦袋好奇地看著她。

    阿姐的眼睛總是會流水，好奇怪。

    人類是不是都是這樣，喝太多水，就會從眼睛里流出來？

    還好龍不會這樣，不然他天天泡在水缸里，眼睛豈不是要嘩嘩淌水。

    “阿隕，這么多年，我是不是每天跟你說一些報仇的事情？是不是除了這些，我們就再也沒有別的了？”殷念雪有些迷茫地問。

    阿隕的腦袋擱在石桌上擺著的茶壺上，阿姐終于發(fā)現(xiàn)了啊。

    他自從有意識，就整天聽阿姐說什么報仇啊，回家啊，吃寧涼啊……除了最后一條，他都聽不懂。

    但阿姐總是絮絮叨叨，每天說，每天說，他又不能阻止，每天都聽得很郁悶。

    殷念雪低下頭，輕聲說：“因為我知道，憑我一個人根本無法報仇，所以才每天說給你聽，希望你長大以后，能牢牢記住我們的血海深仇。我……我其實才是個弱者，把所有希望寄托在你身上?！?/br>
    阿隕張嘴咬住她的衣袖，拖著她往外走。

    剛剛小擰巴都說可以出去看看了，阿姐之前也答應(yīng)過他可以離開這里的，為什么一直不出去？

    “阿隕？”殷念雪皺眉，“你要去哪里？”

    阿隕扭著身體拽著她，當然是看看小擰巴說的外面萬物生機煥發(fā)的樣子了！

    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長得比手臂粗很多了，力氣也比從前大不少，殷念雪已經(jīng)不能隨便制住他了，只能被他拖著往外走。

    為了不讓外面的弟子看見他，她只能將他放在衣袖中，只讓他小心地藏在里面往外看。

    她來天云宗這么多年，除了去秘境修煉，獵捕靈獸給阿隕吃，鮮少踏足天云宗的其他地方。

    初春時節(jié)，天云宗積雪消散，樹枝都抽出了綠芽，在充沛的靈力滋養(yǎng)下，綠意盎然，春日薄霧盈盈繚繞在山間，山中有桃花盛開，錯落在連綿不絕的山間，仿佛被水墨暈開，又精心妝點了顏色。

    天云宗九脈，每一脈都有不同的景致。

    聽雪樓上常年積雪，可沿著山路走下來后，漸漸的，便融入一片春色之間。

    阿隕在她衣袖中扭動著身軀，略顯興奮，不停探出腦袋來東看看細看看，看見路邊盛開的野花，好奇之下，一張口吞了下去。

    殷念雪剛要阻止，阿隕又‘呸’一聲，吐了出來。

    難吃。

    但他不氣餒，又湊出腦袋去，聞聞地上的石頭，樹上的綠葉。

    殷念雪微笑，滿眼溫柔地看著他。

    她一直把阿隕關(guān)在聽雪樓那座小院里，還設(shè)置了結(jié)界不許他跑出來。

    這還是他擁有了意識之后，第一次好好感受這個世界。

    她正縱容著阿隕到處玩，忽然看見前方的山道上，有個少年的身影緩緩走來。

    她連忙把阿隕召回來，重新塞回衣袖中。

    薄薄的山霧間，少年白衣若雪，腰佩長劍，烏黑的長發(fā)用玉帶綁成個馬尾，隨著行走之間，馬尾擦過路邊樹梢上的花瓣，惹得花落紛紛。

    少年自在風流，不羈于天地之間。

    他手里抱著一筐梨。

    走到殷念雪面前時，他停下來，語氣淡淡：“殷師姐?！?/br>
    殷念雪和洛岐交情不多，只是每次見到時，出于同門禮數(shù)，會打個招呼罷了。

    她也淡淡點頭回應(yīng)：“小師弟?！?/br>
    隨后便準備分道揚鑣，互不干擾。

    洛岐卻忽然問：“殷師姐，吃梨嗎？”

    殷念雪剛邁出去的腳步一頓，有些愣怔，以往從未遇見這種情況，一時不知該如何回應(yīng)。

    洛岐也不等她回應(yīng)，從筐子里撿了兩個梨遞給她。

    殷念雪不太自然地說：“多謝，我不想吃?！?/br>
    洛岐：“你的龍想吃?！?/br>
    殷念雪低頭一看，阿隕不知道什么時候從她衣袖里鉆出來，正兩眼放光盯著他手里的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