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至此，他便愈發(fā)沉默了。

    聞世芳安靜地將大廳內(nèi)的眾人一一看過，正是群情激憤之時，似乎每個人都是正道之光。識海內(nèi)，天南火平和如水，許是因為歸去來燈的殘留氣息，天南火和識海融合地異常順利，而多年前就依靠金鏈勉強彌合起來的神魂居然也在緩緩修復。

    若沒有這一遭，她大概怎么也不會想到天南火居然還有這等功效。

    只不過，比起識海，眼下這局面更是一筆算不清的爛賬。到如今，孰是孰非已然分不清。她很清楚一件事——蔣瑛還有后手。

    她的死，包括天南火也是她計劃的一環(huán)。

    若是快刀斬亂麻，那么屠盡造化門門人可能是個好選擇，可蔣瑛斷然不會允許這樣的事發(fā)生。再者……

    聞世芳直視著碧海門長老，“長老別忘了，我們還沒有找到無劫無相陣。”

    碧海門長老的臉色一下變得極為陰沉，“蔣瑛都死了，就一個易靈安還能自己開大陣么??？況且，她現(xiàn)在應該就在無風城吧??？”

    眾人安靜了一瞬，易靈安當日也在落塵原上，但現(xiàn)在么……

    楊心岸嘆了一聲，不知想到了什么神色十分惋惜，“如若沒有那場撫舟崖之戰(zhàn)，世間想必也不會有蔣谷主了吧？”

    “今時不同往日！”碧海門長老氣得臉色發(fā)白，“更何況，若是當時蔣瑛一并死在了造化門山門里，便也不會有今日了！”

    吳萍淡淡開了口，“沒有蔣瑛，也會有別人。如今無名谷的門徒中，不少便是當年造化門門徒的后人，難道還能把所有人都一齊殺盡不成？我十二閣尚且做不到?！?/br>
    瑯?gòu)指５氐拇箝L老冷哼一聲，陰陽怪氣道：“是啊，要不然鎮(zhèn)魂塔的圖紙是怎么泄露出去的呢？”

    “這確是我之過。”吳萍干脆地點點頭，回頭似笑非笑地看著大長老嘲諷道，“不過，大長老是覺得瑯?gòu)指５厥志颓芫秃芎?？?/br>
    “你！”大長老頓時漲紅了臉，像炸了毛的貓一般竄起來，怒罵道，“那等不知廉恥的叛徒早已被我手刃！當日也是情勢逼人，我迫不得已！”

    大青山掌門呵呵笑了兩聲，掃了眼須發(fā)皆白的大長老慢條斯理地嘲諷起來，“是啊，確實是‘迫不得已’，畢竟，連三圣劍都差點沒了?！?/br>
    大長老氣得吹胡子瞪眼，若不是有修為在身，恐怕就要厥過去了。

    說到底，在無名谷打上山門之前，像大青山這種門派，連給瑯?gòu)指５靥嵝疾慌?。若是有弟子想來瑯?gòu)指５厍髣?，那還得乖乖地遞上請?zhí)戎構(gòu)指５氐男奘看蟀l(fā)慈悲地準許。

    而如今，瑯?gòu)指５匾詾榘恋拿麆ι⒇蟀?，弟子也人心不穩(wěn)，山門雖說得以保全，但名聲到底是不在了。

    大長老怒從心中來，沖著一臉冷淡的青衣人喝道：“無名谷那些人必須死！”

    大青山掌門矜持地點點頭，“不錯。不如此，何以報云陽宗滿門覆滅之仇？”

    “還有長刀門！”不知是誰遙遙喊了一聲。

    “縱然是顧念舊情，可蔣瑛做下如此翻天覆地之事，遠春君也該放下了?！背丶壹抑饕荒樛锵У貒@了口氣，慢悠悠地勸道。

    話說得好聽，不過卻是再一次提醒眾人——蔣瑛可是和上頭這位關系匪淺呢！

    “不錯！”

    “是也！”

    “此天理也！”

    ……

    人群中，云陽陳家的家主眼神掃過上首的幾張位子，無聲地笑了一下。

    他審時度勢向來是一把好手，要不怎么能在最后一刻撤回前往博望城的弟子呢？算下來，他也只在上弦湖吃癟過一次。如今這場上看似針鋒相對，實則都是些小打小鬧。沒看見天麓山楊家和杏花洲謝家一個字都沒往外蹦么！現(xiàn)下虎林黃家大勢已去，藏鋒道人身殞，川君恐怕也大限已到，七位元君只剩下五位，得罪聞世芳有什么好處？

    沒了蔣瑛，無名谷那些人不過都是些雜魚爛蝦，怕什么？而且，現(xiàn)如今的無名谷不過是個空殼，那些謠傳的天才地寶能有一分真便是多的了。

    看著周圍的群情激憤，碧海門長老臉色終于緩和了幾分。

    “邪魔外道，人人得而誅之！”她緊緊盯著聞世芳，一字一頓地說道。

    聞世芳疲憊地捏了捏眉心，凝滯的威壓籠罩了全場，方才還亂哄哄有如集市的廳堂頓時安靜了下來。

    “無名谷眼下除了弟子，什么都沒有，諸位要是想要天材地寶，不如自行前往青州內(nèi)境去尋。”

    冷淡的聲音響徹全場，上首的青衣人看著波瀾不驚，她頓了頓繼續(xù)道：“至于新仇舊怨，諸位不如看看身邊的同道，先行清算再說。”

    謝棠古井無波的眼神有了一絲波動，楊心岸唇邊若有若無的笑意也擴大了幾分，慢悠悠接了上去：“云陽宗、長刀門、五里河馮家……諸位不覺得這些名字有些耳熟么？”

    大大小小的家主、掌門、長老面面相覷。當然耳熟，這都是些歸于蔣瑛麾下、又被坑得幾乎全軍覆沒的勢力啊。

    漫長的靜默后，年長些的修士終于想了起來，臉色變得有些微妙。

    “當年率先攻上造化門山門的門派。”吳萍好心地提醒道。

    碧海門長老背后一寒，就算是當年她還小、碧海門也遠在云州霧海邊，當年的事情她也仍然記得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