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后悔了，不該那樣輕易弄死那人，這一個，他要留著慢慢殺。

    長公主之子怕了，連聲求饒：“是是蘇紹欽唆使我來的，是蘇紹欽，是他，他說你身邊的這個這個、十分有趣，我一時鬼迷了心竅……二郎你放過我，今日之事我絕不會說出去，我就跟國公說，是我們半路遇到劫匪……”

    蕭青棠垂眸，冷冷看著地上的人：“不會說出去？”

    “是是是，我絕不會說出去！我起誓，我跟你保證！”

    “可你若是也死了，不就無人知曉是誰干的了嗎？”

    地上的人咽了唾液，動動挨在地上的臉：“二郎、二郎你別，我、我，你想什么，我都可以給你……”

    “要什么都能給？”蕭青棠嗤笑一聲，撿起地上的砍刀，往下一摔，正好落在男子胯間。

    男子一聲慘叫，昏死過去。

    蕭青棠掀起衣擺重重擦了擦，轉(zhuǎn)身朝炕邊走去。

    姜溶看著他，顫顫巍巍起身。

    他瞥一眼炕上的奶糕，抓起她的手腕：“跟你說過多少回了？不要吃旁人給的東西，為何不聽？”

    姜溶早嚇得說不出話來，眼淚掛在臉上，只會搖頭。

    “不聽話。”蕭青棠重復(fù)一聲，紅著眼往她手心里狠狠打，“叫你不聽話！叫你貪吃！”

    “我沒、我沒……”她疼得往后縮，眼淚一下又全涌出來，“我沒要，是他們、是他們……”

    她看著門，抽噎解釋：“門、門……門撞開了……”

    蕭青棠回頭，看見摔落在地的木門，霎時悲泗淋漓。

    “我沒要吃的，是他們?nèi)轿易炖锏?，我沒有要吃的……”

    蕭青棠將她緊緊抱住，止不住哽咽：“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溶寶，是我沒弄清是我的錯，我不該對你動手……”

    她也哭得厲害，整個屋子都是她的哭聲：“我害怕，我好害怕，我栓了門的，可是他們還是闖進(jìn)來了?！?/br>
    “我知曉，我知曉了，不是你的錯，不是你的錯，是我冤枉你了，是我的錯?！笔捛嗵呐踔哪?，親親她灰撲撲的臉頰，輕聲問，“傷到哪兒沒有？”

    她抽出手，指著額角：“摔倒了，這里，還有腿上……”

    蕭青棠輕輕掀開遮擋住的她額頭的碎發(fā)，看見了那塊紅痕。他輕輕吹了吹：“莫怕，我們明日就離開這里，給你買些藥膏抹上。”

    她連連點頭，吸了吸鼻子：“腿、腿也好疼?！?/br>
    “我看看?！笔捛嗵膶⑺旁诳簧?，蹲身輕輕卷起她的褲腿，她膝蓋那處的確青了一塊兒，“還能走路嗎？”

    她扶著蕭青棠的胳膊在地上來回走了兩步：“能，就是有點兒疼?！?/br>
    蕭青棠又將她放回去：“這兩日不要跑跳，不要碰到?！?/br>
    “好?！彼c點頭。

    蕭青棠瞥一眼炕上的奶糕：“這東西不要吃，不知曉里面有沒有摻藥?！?/br>
    姜溶用力搖頭，眼淚又要出來：“不吃了，我再也不吃了……”

    蕭青棠呼出一口濁氣，摸摸她的臉：“對不起，是我沒弄清原委，我冤枉了你，我不該打你，手心疼不疼？”

    她仰著淚漣漣的臉：“疼，好疼……”

    “對不起，溶寶?！笔捛嗵呐踔氖州p輕吹了吹，“餓不餓，我還帶了飯回來?！?/br>
    “餓了?！彼局迹瑴I光還在眼眶里打轉(zhuǎn)。

    “我去看看摔壞了沒。”蕭青棠又在她臉上親了親，將摔在地上的食盒拿回來。

    食盒里的飯菜都倒了，只有煮的雞蛋還好好兒的，只是殼碎了。

    蕭青棠洗了把手，將雞蛋撿回來，吹了吹，剝?nèi)ネ鈿みf給她。

    “洗洗臉，流了這樣多眼淚，一會兒吹了風(fēng)，臉上要被吹裂的。”

    “嗯。”她捧著雞蛋小口小口吃，眼珠子跟著蕭青棠動。

    蕭青棠弄了些水，將帕子浸濕了邊給她擦臉邊解釋：“這兩人不能再留了，他們家里人都是當(dāng)朝的大官兒，若是被他們家里人知曉，我們會惹上麻煩。”

    “那要怎么辦？”

    “把他們燒了，最好是燒完再下一場雪，便什么痕跡都沒有了?！?/br>
    “好，我都聽你的?！?/br>
    蕭青棠笑了笑，將她有些凌亂的頭發(fā)整理好：“一會兒我要將他們拖去那邊的林子里燒了?！?/br>
    姜溶騰一下站起：“我跟你一塊兒去?！?/br>
    蕭青棠將她按回去：“是要和我一塊兒去的。是不是嚇壞了？是我不好，以后我不會讓你離開我的視線外?！?/br>
    “嗯。”她抱住他的腰，腦袋枕在他懷里，瞬間安心多了，嘴里一直嚼個不停。

    “還好這里還有些米，一會兒煮上，將就吃一頓，明日即便是下雪我們也要離開這里?！?/br>
    “好，青棠去哪兒我就去哪兒?！彼谒麘牙锊洳?，“好了，我們走?！?/br>
    蕭青棠輕輕拍拍她的頭，轉(zhuǎn)身去處理地上那兩人。

    他本不想輕易放過昏死過去的那個，可溶寶在此，他不想他的溶寶被嚇著。

    他隨手拿起一塊兒破布，揉成團(tuán)，塞進(jìn)昏死那人口中，將一個扛在肩上，一個夾在臂中，腰間還別了把砍刀，彎身出了門，回頭叮囑：“你就緊緊跟在我后面，盯著有沒有什么東西掉出來，免得以后被人發(fā)覺?！?/br>
    姜溶應(yīng)聲，緊緊跟著他，眼睛一眨不眨盯著他身后的路面，生怕掉了什么東西她沒發(fā)現(xiàn)。

    走至樹林密集的地方，他將人扔下，用刀在地上刨了個淺坑。

    弄得袖口上都是泥，他朝姜溶伸手：“溶寶，將我袖子往上挽一挽?！?/br>
    “噢?！苯苄∨軄?，給他挽好袖子。

    他彎背親她一下，彎身將那兩人腰間的錢袋子和玉佩取下來。

    “里面的銀子拿出來，錢袋扔回他們身上。”他將錢袋交給姜溶，對著日光看了看那玉佩，將上面的繩扯斷，也交給姜溶，“這玉不錯，沒有什么特別的紋跡，我們拿去當(dāng)鋪當(dāng)了。”

    姜溶用衣裳兜著一堆碎銀子和兩三個銀錠，好奇打量那玉佩，沒瞧出他是如何看出沒有特殊紋跡的。

    “你稍站遠(yuǎn)些去看，當(dāng)心燒著你。”蕭青棠提醒一聲，將兩人五花大綁著扔進(jìn)鋪滿干草枯枝的坑里，又往上架滿柴火，用火折子點燃。

    不一會兒，熊熊大火燃起，沒死透的那個緩緩睜開眼，嚇得想逃，可他手腳都被綁住了，能逃到哪兒去？只有被布塞住的嘴還能發(fā)出些聲音，可也被柴火燃燒的破裂聲遮住。

    蕭青棠站在火光外，居高臨下與那驚恐的雙眸對視，嘴角微微勾起，眼中是冰冷刺骨的笑。

    “青棠，你怎么看出來沒有特殊紋跡的呀?！?/br>
    清澈的一聲將他從混沌中抽離，他眼神慌亂了一瞬，很快鎮(zhèn)定下來，朝人走去，并排坐在木頭上，細(xì)細(xì)解釋。

    沒用多久，尸體被燒得面目全非，蕭青棠沒敢讓姜溶過去，自己去處理干凈周圍的柴火，將先前刨上來的土埋好。

    “走?！彼耙宦?，邊走便將他們來時的腳印遮蓋住，一路回到草屋之中。

    門得修好，倒不是很難，重新栓回去就是，不須多少功夫。姜溶正在炕上數(shù)錢，他修好門，走過去從身后抱住她：“數(shù)明白沒？”

    “嗯嗯?！彼龑⑺殂y子分成兩份，用帕子包起來打了個結(jié)，“這些留著用，這些收好，還有這三個銀錠你揣在懷里?！?/br>
    “好，先放在床頭，明日走時我好好揣著?！笔捛嗵妮p聲笑，“溶寶真是蕙質(zhì)蘭心?！?/br>
    她轉(zhuǎn)過身，依偎在他懷里，沒像往常一樣臭美：“我還是有點兒害怕?！?/br>
    蕭青棠閉了閉眼。

    若是他今日稍回來晚一些，會發(fā)生什么？

    那些人平日里玩得多過分，他不是不知曉，溶寶在他們手里會被玩死的。

    但那兩人膽子不大，絕不敢和他作對，恐怕他們說得都是真的，的確是蘇紹欽唆使。

    他后悔，當(dāng)初他就該不管不顧弄死蘇紹欽，否則今日也不會有這樣的事。

    “溶寶，溶寶，我在呢，莫怕，莫怕?！彼那暮舫鲆豢跉?，一下又一下輕撫她的后背。

    “你這樣抱著我，我心里就沒那樣慌了。”姜溶仰著腦袋看著他。

    他垂首，輕柔的吻落在她眉心、彎眉、盈盈水眸、俏挺的鼻梁、冰涼的臉頰、柔軟的唇。

    姜溶抱住他的腰身，緩緩閉上眼。

    像春日的綿綿細(xì)雨，帶著點兒清爽的暖意，絲絲浸入大地。

    姜溶睜開朦朦杏眼，往上夠了夠，雙臂纏住眼前人的脖頸，倚在他臉邊輕聲呢喃：“青棠……”

    “嗯，青棠在這兒呢?！笔捛嗵臄堉上?，將她腿彎勾起放在腿上，“原先用柴火跟樵夫換了些銅板，本是想著再籌一些，晚點兒走。現(xiàn)下不必愁了，明日就走。想吃什么？我們明日便去吃，或者明日來不及，那就后日。”

    “想吃好多好吃的，好吃的都想吃?！彼嶂X袋想。

    蕭青棠笑著捏捏她的鼻尖兒：“好，溶寶想吃什么我們就吃什么?！?/br>
    “你呢，你想吃什么？”

    “我都行?！?/br>
    “不行，你得說一個?！彼⑽⑻ь^。

    蕭青棠也抬頭，抱著她一滾，撐在她上方，碰碰她的額頭，悄聲道：“想吃溶寶?！?/br>
    她嘿嘿傻笑，抬頭撞回去：“我也想吃糖寶?！?/br>
    蕭青棠眼中笑意要漫出來，低頭在她嘴角啄吻幾下：“好，等安頓下來讓你吃?！?/br>
    “它變大了，抵著我了?！彼ＵＱ?。

    “不必理會，一會兒就好了?！笔捛嗵奶苫厝?，繼續(xù)將她的腿抱住，“等離開這里，我們得換一身行頭，在趕路，不能穿得那樣張揚?！?/br>
    她貼在他的堅實胸膛上，聽著他的心跳聲：“好?！?/br>
    “以后在外面少與生人說話，尤其是不要看著人家的面相好，長得和善說話溫吞，就以為那就是個好人……”

    姜溶就著他均勻有力的心跳聲，默默將那些話全記在心里。

    夜里下過一場濕雪，早起時地上的痕跡全沒有了，蕭青棠特意出門去看過，外面什么也看不出來了。

    他快步回到屋里，將為數(shù)不多的行李收拾好，喊醒還在酣睡的人：“走，我背你下山，你在我背上睡?！?/br>
    姜溶揉揉眼，配合穿好衣裳，趴在他背上，迷迷糊糊跟他下了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