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比天渡川不知暖了多少，外面那輪曜日也正當(dāng)空，銘胤卻渾身發(fā)寒。

    “你……”那師兄反應(yīng)不慢，正欲怒目，卻對上璇甄視線。

    璇甄攬過銘胤肩膀，與那修士對視。

    “莫要擋路?！彼龥雎暤?，說著邁步似是要向外。

    修士一愣，見她氣勢凜然，自發(fā)讓開兩步。

    璇甄手在銘胤肩上輕按一瞬，而后行至門口，掃了眼他，轉(zhuǎn)頭對門口的老板道：“此類書可有范本？”

    她只瞧了眼那修士，那修士卻是心神一凜，忙轉(zhuǎn)頭拉著東張西望的師弟走開。

    無論這人是誰，他們都惹不起。

    銘胤肩上還停著若有若無的觸感，璇甄便又回了她身邊。

    “收不回去么？”璇甄帶她向里走了幾步，疑惑：“可我沒察覺你身上有魔氣?！?/br>
    銘胤眼睫顫動，那絲怔愣與驚恐才徹底消散。

    “收不回，非是魔氣?！?/br>
    璇甄見她怕成這般，蹙眉，“那是什么？你之前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銘胤偏頭，看向她手中的書卷。

    璇甄順勢看過去，而后抬手，拿書卷在她頭頂輕拍，“算了，找我的書?！?/br>
    說著，她轉(zhuǎn)身走向旁邊幾座書架。

    銘胤抬眸看她，抿唇跟上，當(dāng)真是寸步不離。

    她聽不懂璇甄先前說的東西，不過此刻見她停留在一處尋尋覓覓，應(yīng)當(dāng)是找到了。

    垂眸立于一側(cè)，眼簾遮住了她眸中之色。

    右手成拳，她將拇指握在其中，食指指尖戳著拇指指節(jié)，來來回回捻磨。

    凡間總是喧嚷，卻與天渡川的嘈雜不同，這里熱鬧、處處皆是生機(jī)，哪似魔域的寒涼荒蕪。

    販夫走卒沿街叫賣，稚兒三兩玩鬧竄跑。

    她便是在這人間……

    23.心安處

    手忽地被握住，她嚇得哆嗦了一瞬，抬眸見璇甄盯著她右手，更是心慌，忙欲往回收。

    璇甄若有意，她如何能掙脫？

    “這是何時(shí)受的傷？”璇甄不僅準(zhǔn)確握住了她的右手，甚至徑直注意到了那拇指指節(jié)上的傷疤。

    顏色略淺于膚色，此刻卻泛著紅，正是方才被其主碾紅了。

    “……”銘胤哪曉得她如此敏銳，抿唇，也不言語。

    璇甄將視線從疤跡上挪開，與她對視。

    “說?！?/br>
    銘胤垂頭，眼眸又被睫毛遮蓋。璇甄瞧不見她神色，卻發(fā)覺那只手忽地開始顫。

    “……”她將另一只手中的書收入納戒，轉(zhuǎn)手覆向銘胤肩膀，下一瞬，書鋪?zhàn)又斜銢]她們身影，只留下一塊碎銀在地。

    轉(zhuǎn)瞬又是天渡川，還是先前的地方，銘胤卻無心想璇甄如何遠(yuǎn)距離傳送了。

    “還累嗎？”璇甄問，才問完，她沉默一瞬，“算了，直接去吧?！?/br>
    天渡川界外比界內(nèi)偏北些，也更寒涼。

    面前這院落雖仍不比仙門，可放在魔族中也能算得上不錯(cuò)。

    院中有一只魔，此時(shí)正癱在躺椅上，愁眉苦臉嘆著氣。

    見她二人到，立即起身，面上略有些諂媚，“大人您來了?！?/br>
    璇甄揮手，示意她離去。那魔尚未走近便被驅(qū)逐，神色僵了一瞬，但也未糾纏，轉(zhuǎn)身走得利索。

    院中顯然清理過，應(yīng)是璇甄與她做了交易。

    抬手施了凈術(shù)，璇甄在石桌旁坐下，看向銘胤，“我有權(quán)利知曉你的情況?！?/br>
    她如今言辭頗有些不倫不類。

    “既然有義務(wù)照顧你，我就要清楚你的情況，這樣也好防范于未然?！辫缛穗m有些強(qiáng)勢，但從不是不講理的人，也無心非要侵犯旁人隱私。只是現(xiàn)今的情況，容不得她優(yōu)柔寡斷。

    銘胤走近，在她對面坐下。“并非不答，待我準(zhǔn)備片刻?！?/br>
    她仍垂著眸，璇甄見了，只點(diǎn)頭，而后便轉(zhuǎn)去瞧方才帶回來那幾本書。

    良久，銘胤開口：“我為魔?！?/br>
    璇甄抬眼看她。她錯(cuò)開視線，唇齒竟開始顫抖，顫著，也還是將那過往緩緩逼出喉。

    璇甄手中書卷再未動過，末了，她嘆息。

    這一嘆極長，被風(fēng)卷著掠過銘胤耳畔，吹向天際，消散在空中。

    昨夜小題大做的人此次描述簡短至極，可這簡短卻比那軟聲的求更直戳人心。

    待沉默如薄紗般覆在面上，帶著些輕微的窒息感時(shí)，銘胤才恍然。

    璇甄連她裝的頭疼腦熱都不拆穿，她這過往可真算得上惹人憐。既已坦誠，何不借此再將璇甄纏得牢些。

    “只有這些了。”她扯出個(gè)笑，其中苦澀若非眼盲皆能瞧出，“我都說了，你所謂的‘義務(wù)’就不能不守約?！?/br>
    璇甄看到她眼尾的紅，悶聲應(yīng)下。

    “我的義務(wù)?！?/br>
    她曾在玄真記憶中看著她長大，從牙牙學(xué)語的小兒，一步步出落成亭亭玉立的白素。待她出來，卻只見得到銘胤。

    話落，她起身便去履行義務(wù)去了。

    ——在院落上布置了個(gè)結(jié)界。

    銘胤自然是裝的，她心可黑著呢。

    她是不怎么想說，畢竟那段回憶提起便讓她難受，但也決計(jì)談不上禁口。瞧璇甄似是上心了，她緩緩眨眼，笑中的苦澀轉(zhuǎn)瞬換了味道。

    璇甄布陣手法雖有些生疏，可所布的結(jié)界卻非等閑階級。

    銘胤瞧著，又拾起了先前的疑惑：“玄真不會陣法，你為何如此精通？之前傳送也是，不見有靈力波動，那只能是陣法。可甚至未見你布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