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田野：【我有個學(xué)生，聚眾堵截了一個低年?級男生，但那個男生品行也?很差勁，差勁到那場堵截有了點替天行道的意思。你覺得我該怎么辦？】

    笑笑：【（驚恐）這是釣魚執(zhí)法?嗎？】

    田野：【什么釣魚執(zhí)法?？】

    笑笑：【小舟昨晚剛說讓我不要給你什么建議，因為你自己可以解決問題。】

    田野：【？？？】

    *

    田野切出去找程舟：【你都跟笑笑說了些什么玩意兒？】

    程舟：【下班嚕?！?/br>
    程舟：【這他都跟你說？這不缺心眼嗎？我傳答案給他他舉報我？】

    田野：【回頭?我再跟你掰扯?！?/br>
    然后切回笑笑這邊：【我感覺她?指的也?不是這么小的事兒……沒事你說吧，我就想看看按你們的思維一般怎么處理這種事?！?/br>
    笑笑隔了一會兒才回過來，但田野合理懷疑，不是這個問題對他來說太難，而是在琢磨怎么不踩她?的雷點。

    笑笑：【要用我的思維來說的話?，那就是“無為而治”。一個領(lǐng)導(dǎo)手底下這么多人呢，也?不可能一丁點矛盾沒有吧，你給我一刀，我給你一刀，這種事倒也?常見。有些人受了氣，你不可能要求人永遠不反抗；有些人品行不端用正常的途徑治不了他，還真就需要一些替天行道?！?/br>
    笑笑：【當然這都是成年?人的事啦，對未成年?來說是不是需要更多引導(dǎo)，那田老師才是專家啦！】

    田野看著?這滴水不漏的回復(fù)，她?覺得程舟是把人給嚇著?了。

    *

    她?到底還是把倪影叫出來了，還是廁所邊那塊地方。

    “倪影，我先不跟你論?對錯，我先問你一句昨天那種事你還對其他同學(xué)做過沒有？”這是田野能想到最好的開場白。

    而倪影這孩子，思路一如既往的清晰：“你先別問我，你先回答我一句，如果我不這么做的話?，有人能管管這種人嗎？”

    一針見血啊，確實是沒人管——爸媽不在，他們班任好像也?也?已經(jīng)放棄治療。

    田野語塞片刻，試圖開口：“嗯……但是你有沒有想過用緩和一點的方式……”

    “緩和一點的方式，那不是你們這些老師用的嗎？看起來好像沒什么用的樣子?！?/br>
    “那是不是可以遠離他……”

    “怎么遠離？我穿個衛(wèi)衣熱褲他追著?我喊‘sao|貨’，我應(yīng)該跑得再快點是嗎？是這種遠離嗎？”

    “那是不是至少可以不要用看起來這么嚇人的方式，你覺得昨天那場面和電視劇里?的聚眾霸凌還有區(qū)別嗎？”田野到底還是用自己的方式把話?說了出來。

    此時的倪影看起來有些迷惑，仿佛在看一個智障：“你在說什么東西?。磕愕囊馑际悄阏J可我的行為，只是你覺得我應(yīng)該做得更隱蔽點？”

    田野否認：“我沒這么說。”

    “你就是這意思。”

    “我不是這意思?！?/br>
    “你實話?告訴我你有編嗎？”倪影到底還是把一直以來的懷疑問了出來，“我覺得你像個代課的?！?/br>
    “我要是個代課的，學(xué)校估計早把我辭了?！碧镆耙?不裝了，“說實話?在離開初高中校園之后我經(jīng)歷了一次三觀重塑的過程，我意識到這個世界跟老師們口中的世界是不一樣的。所以現(xiàn)在轉(zhuǎn)回頭?來當老師，一些我認為不太對的話?我說不出口?！?/br>
    “當然，也?是因為我發(fā)現(xiàn)你們不好糊弄了，所以我不敢亂講。是因為網(wǎng)絡(luò)越來越發(fā)達吧，或者也?有別的一些原因，你們，尤其是你，過早地接觸了我大學(xué)之后才接觸的思想，想把你們的想法?強行扭成一模一樣的，我覺得是不太可能的。但是至少心理和品德方面，我還是希望你們能最大限度的健康，說真的目前我覺得你問題不大，但是我擔心有朝一日你會走歪掉?！?/br>
    “所以你實話?告訴我，”田野說，“你有對其他同學(xué)做過這種事嗎？”

    倪影還是沒回答這話?。

    她?只是嗤笑一聲：“真想趕緊長大啊?！?/br>
    “什么？”

    她?說：“你知?道嗎？一家酒吧，讓未成年?人進門?了，只要你用正規(guī)途徑去舉報，是真的會有人管的?！?/br>
    “真想趕緊去過那樣的生活啊。學(xué)校還是太讓人惡心了。”

    第55章 提示

    “哦, 對?對?對?，就是她?！背讨劭粗镆笆謾C里的照片指認，“小丫頭?片子可較真了, 說舉報她是真舉報——原來是你學(xué)生啊，叫倪影？”

    “嗯?！碧镆笆?機一收，“就是那個產(chǎn)糧太太。長得漂亮成績又好, 人緣不錯, 性格也要強……”

    程舟補了一句：“還挺會打扮。她這個年紀的小女孩很多都不怎么會化妝的，她妝面化得可清透了, 放在自媒體美妝區(qū)這就是老天爺賞飯吃?！?/br>
    “是吧。就這樣她mama還不滿意呢?！?/br>
    “她不滿意什么呢？”

    “孩子有點偏科……其實也不能?說是偏科吧?！碧镆敖忉? “她哪科都挺好的, 就是文科有點太好了。那文章寫得，一氣?呵成行?云流水，感情真摯觀點鮮明，那都是印出來全校觀摩的。理科也很好，但就是沒這么好，她mama就有點接受不了——剛巧我們班又有個?數(shù)學(xué)?回?回?滿分的女生, 她就覺得自己?女兒也該做到這樣?！?/br>
    “有病?！背讨巯肓R人時向來不含糊，“人家說全面發(fā)展，她要求全面拔尖?！?/br>
    “可能?就是目標比較高吧?！碧镆皣@口氣?，“誰知道呢, 可能?咱們覺得還不錯了, 但人家的目標是讓孩子考清北？”

    “她自己?怎么不考呢？”

    “但是程舟你知道嗎？在學(xué)?校里像我們這種想法的其實是異端。”田野擰著個?眉頭?, “分數(shù)成績是學(xué)?校永恒不變的主?題, 不可能?存在那種, “好了你考這些分足夠了，可以不用進步了”的想法, 好的永遠還想更好。尤其是現(xiàn)在有文科不好就業(yè)的說法，那家長肯定都想在理科上多下工夫?！?/br>
    程舟一臉不屑：“那照你這么說，你們學(xué)?校的其他老?師都很認可這位mama？”

    “這倒也不是?！碧镆皳蠐项^?，“我跟其他老?師也聊過這孩子，她們的說法是這位mama‘唯分數(shù)論’，就是只管成績不管其他。但是我覺得這只是因為這孩子性格比較野而已，就是說如果這是個?乖巧孩子，不惹是生非，然后又有個?這樣在意成績的mama，那其他老?師可能?就會覺得孩子mama挺負責的——她們并不是對?孩子媽‘過分看重成績’有什么不滿，正相反，是對?她管得太少感到不滿?！?/br>
    “哦？那你可得注意點了?！背讨劭此齐S意道，“這種小孩的話，遇到什么委屈可未必會跟家長說啊。”

    “那是不用跟家長說，她一般有仇自己?就報了吧?！碧镆跋肫鹆俗约?一后背的鋼筆水。

    “嘖，你這人怎么該敏感的時候不敏感了呢？沒聽孩子說的啥嗎？覺得學(xué)?校惡心?，想長大，要公平?！背讨壑坏盟洪_了說，“別覺得性格強勢就不會受委屈了，性格強勢受的最大的委屈就是，所有人都覺得她沒委屈?！?/br>
    “哈？她說的那是上次小潢文的事兒吧？”田野一時沒get到，“她當時就跟我說了，她mama侵犯她隱私權(quán)，然后我和?她mama還那什么，傳播銀晦澀晴。反正我是這么理解的，她覺得在社會上有點什么事兒有人管，但她作為一個?學(xué)?生被侵犯隱私?jīng)]人管?！?/br>
    “哦那你還真敏銳呢，能?一下子跳到這么久遠的事情上去。”程舟翻她白眼，“我問你，你們學(xué)?校有什么不對?勁兒的男老?師嗎？”

    “啥？”田野一下子坐直了，“怎么會突然上升到這么恐怖的高度？”

    “就打個?比方?！背讨劭聪虼巴獾膭幼靼岛瑤追中?虛，“你看她被男同學(xué)?sao擾她能?帶著一幫人堵回?去，那萬一是男老?師呢？這招是不是就不管用了？”

    “是男老?師那會直接上社會新聞吧？她連舉報酒吧都能?找到渠道，幺幺零她還不會打嗎？”

    “那要是那種很模糊的，不好取證的呢？或者說我們思維發(fā)散一下，女老?師跟女學(xué)?生就不可能?嗎？這種她說到哪都會被認為是青春期想太多了啊?！?/br>
    “那以她的性格總會鬧一下吧？怎么可能?一點動靜沒有？”

    “你才入職幾天？就不能?是你入職之前出的事？”

    “但是真有這種事兒前班主?任肯定會跟我說的啊，前班主?任是語文老?師，我還跟她聊起過這孩子呢?！?/br>
    “那你看這是不是對?上了？她文章寫得好是吧，語文老?師肯定很喜歡她、對?她很好吧？那有沒有可能?就是語文老?師干了點什么缺大德的？”

    田野給她整笑了：“第一，語文老?師是女的；第二，語文老?師就是懷孕了才辭了班主?任讓我干的；第三，語文老?師也不喜歡她，說她‘拉幫結(jié)派搞得一套一套的’，人品也有問題，說懷著孕遇到她都得躲……”

    田野說著說著聲音變小了。

    她狐疑地看了程舟一眼：“怎么至于到這個?地步呢？”

    程舟指了下她的手?機：“打電話問?！?/br>
    *

    田野打到了數(shù)學(xué)?老?師那里：“喂，哎，您好您好，就是還是想了解一下關(guān)于倪影的事兒……對?，因為您和?倪影mama聯(lián)系最多嘛，我想了解一下在我來到這個?班之前倪影身上有發(fā)生過什么事兒嗎？”

    數(shù)學(xué)?老?師的聲音聽起來有些茫然：“什么事兒？沒有啊?！?/br>
    “是這樣的，最近發(fā)現(xiàn)倪影同學(xué)?這個?拉幫結(jié)派的情況有點嚴重，我就想起來之前吃飯的時候好像誰說過這孩子以前就干過類似的事，就想了解一下上次是什么個?情況，我也好學(xué)?著處理一下……”

    “哦，我知道你說的什么事兒了——那你該找語文老?師才對?嘛，怎么找到我這里了呢?！睌?shù)學(xué)?老?師聽起來不太高興，“不過也是，她都快生了，你問她這個?別搞得她又有什么不好，我就直接跟你講了吧——就上學(xué)?期剛開學(xué)?那會兒，有天下午這孩子突然鬧起來，說英語老?師摸她手?了，完事兒班里幾個?男生一下子就火了，陪著她一塊兒找班主?任給說法?！?/br>
    數(shù)學(xué)?老?師說：“這能?怎么給她說法嗎。當時天還冷，英語老?師說他看孩子手?凍得通紅，就試試孩子手?冷不冷，沒以為孩子能?想這么多。但倪影就說不是那么簡單的事，要求調(diào)監(jiān)控?！?/br>
    “然后呢？”

    “當時是真給她調(diào)監(jiān)控了，但是確實是沒拍著，那個?角度就看不清到底怎么回?事兒。所以最后我們學(xué)?校就有了個?不成文規(guī)定，就是辦公室里沒有第三個?人在的情況下，男老?師不能?單獨叫女學(xué)?生來辦公室。就這么個?事兒。”

    “哦……”田野聽得有些懵，似乎很難將這事兒和?那個?儒雅的英語老?師對?上。

    而數(shù)學(xué)?老?師和?英語老?師不對?付好像已經(jīng)不是一天兩天：“上回?吃飯不就跟你說了嗎，男英語老?師啊最沒男人味，加上這么多年?沒孩子，心?理肯定有點變態(tài)。反正我覺得倪影一個?小女孩不會拿這種事兒開玩笑，我女兒過兩年?也上初中了，英語肯定不能?讓這種人教。”

    “等會兒，那如果是這樣的話，語文老?師為什么對?倪影有意見呢？”

    “她肯定有意見啊。那會兒她才剛懷上呢，正是最不穩(wěn)的時候，那倪影一聽說監(jiān)控沒拍到就跟瘋了似的，覺得是學(xué)?校故意不提供監(jiān)控，鬧得當晚語文老?師就進醫(yī)院保胎了，那你說她對?這孩子還能?有什么好話？”

    “可她還繼續(xù)帶這個?班啊?！?/br>
    “不然誰跟她換啊，這個?班本來成績也不好，又有這么個?刺頭?在。咱校長是什么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就請三天保胎假他還嫌多呢，覺得是語文老?師不能?堅持——你要說這孩子最近又不對?頭?了，那我建議你還是睜只眼閉只眼，有的孩子是能?硬碰的，有的是你碰不得的。反正也就帶這一年?，明年?6月她就中考考走了。田老?師我跟你說，這就是份工作，可別把自己?繞進去了?！?/br>
    田野忙沖著手?機收尾道：“好的，我明白的。謝謝您啊，改天還是那家飯館，我請您吃飯……不不不，應(yīng)該的應(yīng)該的，我是真想謝謝您。那明天見面再說，嗯嗯，再見，再見?！?/br>
    掛斷。

    一抬頭?，程舟正拖著腮幫子看她：“哇哦田小野，你現(xiàn)在聽起來好像一個?油膩的成年?人?！?/br>
    *

    那可不嗎，對?于這些場面話，田野基本可以做到張口就來了。

    “廢話，我不油膩你以為這些事誰告訴我?！碧镆笆崂碇约?混亂的腦子，“被你說中了，是受委屈了，所以接下來怎么辦呢……話說你好牛啊，你怎么想到的？我完全沒覺得她那些話有這層意思?！?/br>
    “牛的是你啦，她對?老?師都已經(jīng)這么不信任了，還能?愿意給你點提示。”程舟好笑地看著她，“沒準你還真是yakumi類型的呢，感覺你琢磨小朋友的事兒比研究大人的事兒起勁兒多了。照你這個?性格，這些孩子心?里有點什么事兒應(yīng)該都會愿意跟你說吧?！?/br>
    這話說得田野一愣。

    但很快她就沒時間發(fā)愣了，她的微信彈出了一條消息——

    仲巖：【田老?師，怎么辦，我覺得我還沒有好?！?/br>
    程舟驚鴻一瞥，當場叫了出來：“這個?名字我也知道！”

    仲巖：【我還是想死。】

    仲巖：【不要告訴我mama?！?/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