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鸞借著燈光，使勁看了兩眼，這玉佩太尋常了，玉質(zhì)并不好，唯一可圈可點(diǎn)的是魚脊和魚眼翠綠，布局有些特色。

    什么意思？宜鳳問，為了這東西，就責(zé)打身邊的人？

    宜凰臉色發(fā)青，咬牙道：這是我那日逛市集，半吊錢買來的，騙程化冰是我外祖留下的老物件，轉(zhuǎn)贈了他。沒想到才隔兩日，就掛在了別人身上，我見了如何能不生氣？

    宜鳳是真的不覺得駙馬納妾有什么問題，在她看來男子三妻四妾是常事，因此對宜凰的怒火十分不解，不就是半吊錢買的玉佩嗎，既然不名貴，有什么可生氣的。

    宜凰道：半吊錢買的東西，賞他已是抬舉他了。再說那是半吊錢的問題嗎，他背著我，同我的女官勾搭上了，把我的顏面置于何地？

    一旁的宜鸞聽了，覺得李家祖墳大概壞了風(fēng)水，大駙馬抬舉長姐的女官，二駙馬也如法炮制。

    宜鳳還在云淡風(fēng)輕地勸她，算了，這種事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也就過去了。你嫌棄你那駙馬，嫌棄得要死，人家逢場作戲，你又不答應(yīng)。

    宜凰一蹦三尺高，他既然尚了主，就是我的東西，我不曾找面首，他豈敢不忠于我？兔子還不吃窩邊草呢，這個不成器的小人，連兔子都不如。

    越說越生氣，沒等到太后的壽宴散場，就先行回去了。宜鸞看著她疾步走遠(yuǎn)的身影，扭頭對宜鳳道：我覺得，二姊說得有幾分道理。

    結(jié)果宜鳳只是笑笑，你還小，不懂那些。

    芳林園里照舊歌舞升平，熱鬧的氣氛一直維持到亥正，那些皇親國戚才陸續(xù)散了。

    宜鸞回到金馬殿，心里記掛宜凰那件事，回去同危藍(lán)說起，危藍(lán)只管撇嘴，盡心侍奉主子幾年，等到時機(jī)成熟了，自然放出去嫁人，何必上趕著給駙馬做妾。遇見大公主這樣的品行，日子不會太難過，要是遇上二公主，那就不好說了。

    宜鸞道：二公主會把那女官打個半死吧？

    危藍(lán)身為管教姑姑，后宮各處都去得，和二公主宮里的人也有來往。雖沒有近身伺候過二公主，但對二公主的性情大致有幾分了解，想了想說不一定，我看駙馬處境更危險(xiǎn)。

    其實(shí)重來一回，好些事都不按著原來的順序發(fā)展了。也可能宜鸞之前參與得不多，宜凰在太后壽宴上鬧過和離，這事她聽說過，但后來如何發(fā)展不清楚，似乎是不了了之了。

    這回不一樣，她在戲園里，親眼目睹了經(jīng)過，難免有些放心不下宜凰。便對排云說：明日咱們走一趟吧，看看二公主怎么對付駙馬。

    宮中的歲月是無聊的，好在并不限制長公主的行動，只要趕在日落前回來，在確保安全的情況下，可以自由出入。

    排云說好，二公主早前總要?dú)⒌酱蠊鞲先?，我一直想看看二公主的手段?/br>
    照著世俗的思維，無外乎大罵小賤人，把和駙馬私通的女官打一頓，然后問罪甚至流放。宜鸞想去勸勸宜凰，一個巴掌拍不響，結(jié)果到了凡陽亭，才發(fā)現(xiàn)宜凰處理這件事的手段，遠(yuǎn)比大家刻板的推斷要靈活得多。

    西陵公主不就藩，不外嫁，一般都在中都城中建府，宜鳳的府邸在廣陽亭，宜凰在凡陽亭。長公主府建得精美大氣，門頭很是雄壯，宜鸞的車剛停到門前，就聽見里面?zhèn)鱽硪宦暵晳K叫，夾帶著鞭子的呼嘯，劈啪作響。

    聽嗓門，好像是個男聲，宜鸞忙拉著排云進(jìn)了大門。繞過前面的影壁，就是一片開闊的院落，宜凰四平八穩(wěn)坐在朝南的太師椅里，而駙馬則身穿中衣被吊在半空中，府里鞭子揮得最好的馬夫，正對著駙馬大展拳腳。

    一鞭下去，雪白的中衣打得襤褸，不多會兒又滲出血來，看上去是真疼，駙馬叫得嗓子都啞了。

    昨天那個掛魚佩的女官倒是毫發(fā)無傷，正戰(zhàn)戰(zhàn)兢兢立在太師椅旁。見宜鸞來了，嘴唇翕動了好幾下，大概想求情，又不敢發(fā)聲。

    宜凰讓宜鸞稍待，自己回頭看了女官一眼，你說，駙馬的傷痊愈后，身上會不會留疤？壞了品相，就算逛青樓也不方便，會招花魁取笑吧？

    女官嚇得哆嗦，佝僂著身子說：殿下，臣錯了，臣不該收那塊玉佩，臣不知道這是殿下給駙馬的信物

    宜凰失笑，什么狗屁信物，不過是她拿來哄這廝的，結(jié)果這廝又借花獻(xiàn)佛，哄了她的女官。

    嘖，她又咂了砸嘴，摸著下巴道，是不是應(yīng)該蘸鹽打？還是熬一鍋糖漿，從他腦門上澆下去？

    女官撲通一聲跪下了，殿下，臣家中父母年紀(jì)都大了，臣想回去侍奉父母膝下，乞還。

    西陵女官的甄選，大抵有兩種途徑，一種是良家子應(yīng)選，一種是犯官妻女充當(dāng)。像侍奉在后妃公主身邊的這類女官，基本都是身家清白的姑娘，不犯大錯，不能輕易處置。宜凰這套殺雞儆猴，也是為了勸退她，既然她自愿回去，就不必大動干戈了。

    宜凰的眉心舒展開了，吩咐家令：把事情辦妥，讓她今生今世都別再踏入礱城。

    家令說是，拽了下跪地的女官，快起來，隨我銷名冊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