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終退婚
眼看天色暗下來,柳寂扯把柴草到灶上點燃,煎了條秋娘上午送來的鯽魚,添水煮成濃白的魚湯,下進(jìn)去些面條,撈出分作兩碗。 廚藝精湛高超的人,隨便下的面都噴香四溢。 他敷衍地吃了幾口,放下筷子漱口,叮囑雪寶:“慢慢吃,碗等爹爹回來洗?!?/br> “雨這么大,爹爹還要出門嗎?”雪寶問道。 那是自然,這個婚他柳孤言今天退定了,莫說下雨,便是天上下刀子也要連夜去退。 “去給你退婚?!惫纺腥寺朴频溃靡夥欠?。 寶貝的這個婚約如根逆刺,深扎入柳寂臟腑,恨得他牙根癢癢,嫉妒得面目全非、幾欲發(fā)狂。 “哦?!毖毠郧蓱?yīng)一聲,心里也莫名甜甜的。 起身要取箬笠、蓑衣給爹爹穿戴,柳寂將人按回去,轉(zhuǎn)身自門后撐起柄油紙傘便出門去了。 狗男人步雨踏泥,先穿過數(shù)條街道,硬敲開幾家店鋪備了份非常厚重的禮,又穿行兩條街,敲響林家的大門。 林遠(yuǎn)一家人正在用晚飯,聽到下著大雨還有人來敲門,林母泛著疑惑欲起身,“會是誰啊?!?/br> “我去開門?!绷诌h(yuǎn)先母親一步起來,前去開門。 “柳先生?”看到門外站的竟是柳寂,林遠(yuǎn)驚訝不已。 接著心里一慌,柳先生星夜冒雨前來,莫不是因為雪寶? 雪寶傷病很嚴(yán)重嗎? 還是雪寶跟柳先生說了昨天在懸青山他叁番兩次惹哭她的事,讓柳先生不悅,所以上門算賬? 林遠(yuǎn)惴惴不安,對雪寶這脾氣暴躁的養(yǎng)父很是懼怕。 本想央母親下午的時候一起去探望雪寶,卻被雨勢阻了腳步,沒想到柳先生先上門來了,林遠(yuǎn)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 倒是柳寂先開口,“你父母在么?” “在,在?!绷诌h(yuǎn)這才反應(yīng)過來,忙合上門幫他撐傘,“柳先生快請進(jìn)。” 知是準(zhǔn)親家上門,林氏夫婦也放下筷箸,到廳堂會客。 “柳先生這是?”林父望著柳寂備的厚禮,疑惑問道。 逢年過節(jié),柳寂也從不念兩家的婚約,沒有一次肯給臉上門拜訪的,更何況攜帶這么多東西。 “我來退婚。”狗男人剛一落座,理著雨濕的袍擺開門見山道。 退婚?這......林氏夫婦面面相覷。 其實他們?nèi)缃駥υ缒杲o兒子定下的這門婚事也并不十分滿意。 林家有座不大的香坊,在南城集市的角落,一直以來生意冷清。 多年前,雪寶母親帶孩子推車進(jìn)城賣豆腐,受了不少冷眼排擠。 林家見她們孤女寡母可憐,便在自家香坊前空出個攤位,允許她在此擺攤。 雪寶的母親做豆腐的手藝好,人也善良厚道,生得又俊俏伶俐,一來二去漸漸賣出些名堂,順便給后面的香坊引來些生意。 兩家關(guān)系越發(fā)熟稔起來,林氏夫婦只有林遠(yuǎn)一個獨苗兒子,見小雪寶粉雕玉琢、玉雪聰慧,便動了結(jié)親的心思。 誰知雪寶一場病后變得呆慢遲緩,瞧著不大靈光。 加上被柳寂嬌生慣養(yǎng)數(shù)年,原本五六歲時還會幫襯母親做些家務(wù)的勤快小娘子,如今倒懶散得很,一身嬌病。 四體不勤、五谷不分,吃飯穿衣都要人伺候,更別提什么上廳堂、下廚房了。 林氏夫婦也就慢慢對雪寶這個準(zhǔn)兒媳生出不滿和怠慢之心來。 他家算不上什么大富大貴,但在這平山縣,也屬于家底過得去的。 夫妻兩個年近半百只育有一子,每見親戚鄰里家的新婦賢良淑德,如何孝敬侍奉公婆、體貼伺候丈夫,皆羨慕不已。 恨不得退了雪寶,給兒子重新定個能照顧他的媳婦。 可他家臭小子一根筋,不知看上雪寶哪點,就喜歡那呆笨丫頭。 而以雪寶的身世,若退了婚,他家難免理虧,免不了要被街坊四鄰指指點點,罵他家毫無信義,欺負(fù)一介可憐孤女。 更要命的是雪寶那養(yǎng)父,說是個讀書人,實際上沒半點讀書人的溫和有禮。 林氏夫婦也怕萬一退了婚,惹得柳寂發(fā)怒犯神經(jīng),行些報復(fù)之事。 于是一直猶豫拖延至今,想悔婚退親,又不敢提,只能拖著。 退婚?怎么能退婚呢,林遠(yuǎn)著急用胳膊戳母親后背,林母打打兒子的手,笑嘻嘻朝丈夫使眼色。 林父故作為難道:“這...婚姻之事乃當(dāng)年愚夫婦和雪寶母親共同商定,如今要取消......只怕于亡者有愧啊。” “死者長已矣,終究還是活人的事更要緊些。” “那,請問先生,這退婚的理由是?” “不合適。” “怎么會不合適,柳先生,我與雪寶青梅竹馬......”林遠(yuǎn)欲要反駁,林母急急攔住,笑道:“是不合適,遠(yuǎn)兒這孩子心急毛躁,得找個能約束他的,雪寶不大般配?!?/br> 狗男人上下打量林遠(yuǎn)一番。 相貌一般,不及他。 身量中等,不及他。 學(xué)識文采,不及他。 對寶貝的溫柔耐心、情深意重,更是同他有天壤云泥之別,沒得比,點頭,“是配不上我的寶兒?!?/br> 只有他自己才配得上。 狗男人以清奇獨特的腦回路將“不般配”和“配不上”劃上等號,林氏夫婦臉色倏變,鐵青難看。 “這話過分了吧......” 林父不高興地欲同他仔細(xì)爭辯,他家頭腦身體皆健全的兒子怎么就配不上個燒傻了的。 幸好這話沒來及出口便被柳寂不耐煩抬手打斷,放一枚金錠到桌上,約摸有十兩。 “這些錢權(quán)作悔婚的補償,以后我家寶兒同你家再無任何干系。”說出這句話,柳寂渾身一輕,暢快至極。 這么大塊金子,重新聘婦和cao辦婚事的錢都夠了,還有富余的。 看在錢的份上林氏夫婦不方便再說不中聽的話,一個死命拉著兒子,一個客客氣氣送柳寂出門。 柳寂披風(fēng)戴雨返家,雪寶已經(jīng)刷了碗,挑燈坐在書房邊看故事邊等爹爹。 外面響起開門關(guān)門的聲音和熟悉腳步,雪寶忙放下書開心小跑出門,去接爹爹。 他扔開雨傘,不顧衣衫濕了大半,提腰抱起雪寶,在落雨的庭院吻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