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您別說話了，留點力氣，我覺得祖母提醒得很對，我演練了很多次，不敢說萬無一失。”

    云默收起銀針，一下一下按摩著姜氏的腦袋，盡力讓姜氏保持清醒。

    婢女端上雞蛋羹，姜氏勉強自己吃了幾口，卻受不住疼，全部吐了出去。

    老太后說道：“拿開吧，吃不下千萬別勉強，存了食吐不出，一旦憋住了，更氏麻煩?！?/br>
    老太后特別有經(jīng)驗撩起袖子，將蒼老的手浸入清水中，搓洗了一番，也不用帕子擦干，甩了甩手上的水珠后，穩(wěn)婆特別有眼色讓開位置。

    穩(wěn)婆早就住進云府，隨時等著姜氏發(fā)動。

    云默給的銀子多，足夠她們兩個月不接活了。

    這還不算姜氏生產(chǎn)后得到的賞錢。

    穩(wěn)婆只知道這是云大人的繼母，不知她的太后身份。

    老太后特有經(jīng)驗凈手后去摸姜夫人宮口，穩(wěn)婆道：“您也做過接生的活兒？”

    老太后一邊仔細摸著，一邊說道：“還成，宮口開得還成，兩個孩子的胎位也算正，可能是懷了雙胎的緣故，比正常生產(chǎn)早了一些。

    不過也是好事。你懷了一男一女，薇丫頭剛嫁出去，這不又來一個？多好的事，別人家燒香拜佛都求不到。

    不羨媳婦是個有福氣的人，從頭到尾都是有福氣，外人說你命薄，被人調(diào)換了身份。

    可你仔細想想，她們害你多次，哪一次害到你了？指定天上有大福星罩著你，保佑你遇難成祥。”

    姜氏疼痛的感覺減弱了不少，老太后的話分散了她的痛感，“您說得對，我這輩子都是有福氣的?！?/br>
    “所以啊，生孩子這點事都不算啥，一閉眼睛，一撇腿，孩子就出來了。

    你不用急，更不用想著交代后事。有說話的力氣，不如養(yǎng)好精神，聽我的說用力，你就把所以的力氣使出來，別怕疼。

    現(xiàn)在疼，過后你可以狠狠咬不羨幾口出氣?！?/br>
    老太后盡量語調(diào)輕快，仿佛生孩子真是簡單的一件事。

    不過云薇明顯看到老太后額頭的汗水漸漸多了幾分。

    方才的穩(wěn)婆面色也不大妥。

    老太后見姜氏閉目養(yǎng)神，給了云薇一個眼色。

    云薇快步走到旁邊，蹲了下去，發(fā)覺老太后手上已有了血跡，“我娘……”

    “一會兒還真得用上你的銀針了，無痛還是啥的，趕緊給你娘扎上，千萬不能讓她昏，知道嗎？一旦沒了意識，極有可能出大事了?！?/br>
    老太后輕聲說道：“你讓阿陽把太醫(yī)院擅長婦科的太醫(yī)叫來，不羨媳婦可能是得動刀子?！?/br>
    云薇設(shè)想過姜氏萬一難產(chǎn)該怎么處置，但姜氏真難產(chǎn)了，她完全慌了神，身體顫抖，嘴唇泛著白，腦子里成了漿糊。

    難產(chǎn)，輸血，大出血……等等一些詞砸得她眼前一陣陣目眩。

    老太后暗暗搖頭，用眼神示意穩(wěn)婆接替自己的位置，稍稍用力將云薇拽了出去。

    “母親，我夫人……”

    云默腦子也不清楚了，一切好好的，突然就難產(chǎn)了？

    云默第一任妻子就是死于難產(chǎn)，他經(jīng)歷過，更顯恐懼，懷疑是不是自己命太硬，克妻了。

    穆陽說道：“我已經(jīng)派人去叫所有太醫(yī)過來，嗯，最多一刻鐘，太醫(yī)準到。”

    “薇薇，冷靜點，你娘還得指望你！”

    穆陽見神色恍惚的云薇，忍不住下口狠狠在她手腕上咬了一口。

    刺痛讓云薇清醒了幾分，摸著手腕上的齒痕，“我明白，是要動刀子，還要準備血漿，萬一大出血，必須得輸血，卷毛，卷毛……你出來，幫我想想辦法怎么驗血型?！?/br>
    卷毛汪汪汪的叫著，驗血型這個問題好解決。

    畢竟卷毛開了掛，他的狗鼻子能嗅出不同的血型來。

    可怎么輸血……卷毛會一些土法子，好在云薇做過預(yù)判，早就把土制的工具準備好了。

    云薇說道：“側(cè)切，是要側(cè)切，傷口小，看需要精準度，我怕太醫(yī)達不到……”

    “我來，我切過，手穩(wěn)得很！”老太后趕忙說道：“聽你說得很有道理，比我選的位置更好，上一次我把孕婦的肚子給切了，最后只能保住孩子?！?/br>
    云默眼前一黑，徹底昏了過去，他爹找得妻子果然非同凡響！

    老太爺抱著云默，一臉愧疚，輕聲解釋：“你嚇唬不羨做什么？他哪似我們經(jīng)歷過戰(zhàn)亂，他連死人怕是都沒見過，不是讀書就是在寫詩詞的路上，不羨這樣的才子，風(fēng)流瀟灑。

    誰得了勢都不會為難不羨?！?/br>
    “知道你疼兒子，我說錯了嗎？只能保一個，都要求保孩子，連孕婦也不例外。

    我當(dāng)時只能救兒子了，他倒是真會暈，一會太醫(yī)詢問保大人還是保孩子，他就不用……”

    老太后話沒說完，云默又醒過來，開口：

    “保夫人，一定要保住夫人?！?/br>
    老太后暗暗點頭，還算有點良心，不過不羨暈了，做主得就是云薇同阿陽，這兩人死活都會保住姜氏的。

    有云默這句話，產(chǎn)房中的姜氏這苦就沒白吃，罪沒白受。

    “我有一個女侍衛(wèi)，她有功在身，刀法精準，比祖母更穩(wěn)，我把她叫過來吧。”

    穆陽吩咐隨從去叫在王府的女侍衛(wèi)。

    一般他身邊不留女子，女侍衛(wèi)只做搜集情報的事。

    知道卷毛的厲害特殊之處后，穆陽不再云薇身邊安排女侍衛(wèi)暗中保護她。

    “阿陽這是信不過我？”老太后哼了一聲，“會練刀不如老婆子，她分寸不如我。”

    “還是讓女侍衛(wèi)去開刀，你到底上了年歲，在旁指點就好了，一旦你手抖了”

    “給你兒媳婦開刀的活，除了我之外，女侍衛(wèi)敢做嗎？我耕田種地都不抖，拿刀會抖？”

    老太后狠狠腕了拆臺的老頭子，這不是拿刀抖不抖的問題，而是敢不敢，女侍衛(wèi)緊張怕是連刀都拿不穩(wěn)。

    畢竟，女侍衛(wèi)承擔(dān)不起后果。

    老太后知道老爺子是好意，怕有個萬一，她好心卻落下埋怨。

    情況危急，哪是考慮是否會落埋怨？

    當(dāng)家老太太就要拿出底氣來。

    女侍衛(wèi)先到了，聽到情況之后，面上果然帶了幾分忐忑，不停詢問云薇該在哪里動刀，并表示從未給孕婦開過腹……

    云薇覺得還不如把刀交給老太后更有把握，畢竟老太后看起來就更容易讓人相信她。

    太醫(yī)是被靖王侍衛(wèi)抱著從房頂上飛下來的，上了是歲數(shù)的老太醫(yī)整個人懵懵的，體會了一把從屋頂縱橫的跳躍感。

    老太醫(yī)聽清楚情況之后，先去產(chǎn)房給姜氏把脈，看到輸血的工具時，太醫(yī)拿起來研究了一小會兒，立刻覺得高明！

    有不少產(chǎn)婦不是死在生產(chǎn)時，而是死于產(chǎn)后大出血。

    倘若能把這工具普及開……起碼能多挽救三成的產(chǎn)婦。

    再遇見一個武道高手出手封住xue位，減緩出血，能救下六成的難產(chǎn)產(chǎn)婦。

    太醫(yī)開了催產(chǎn)的藥方，并且讓人熬了止疼藥，說道：“懷雙胎是比懷單胎兇險幾分，不過我聽著狀況好像不算太壞，云……靖王妃善于施針。

    只要能讓姜夫人保持清醒，再用一些秘法，開一道小小的口子，又能止住血的話，姜夫人同雙胎都能平安，并不存在讓云大人選一個的難題?！?/br>
    太醫(yī)見得勛貴重臣人家產(chǎn)婦的精貴，他是從鄉(xiāng)下一步一步升上來的，專門給婦人治病。

    鄉(xiāng)間產(chǎn)婦比姜夫人危險幾倍，產(chǎn)婦家人當(dāng)沒事人似的，根本不在意。

    太醫(yī)看了看酷似老太后的老太太，又看了一眼云大人的生父，垂下眼瞼去，非禮勿視啊。

    這事如同后宅夫人們的陰司必須爛在肚子里，妻兒老小都不能說。

    丫鬟熬好了湯藥，一勺一勺喂給姜夫人。

    云薇拉著老太后說在何處側(cè)切，卷毛傳來不少現(xiàn)代剖腹產(chǎn)的圖片，云薇快速精準的解釋著，老太后越聽越是驚訝。

    太醫(yī)都忍不住湊過去認真聽著。

    “你莫不是天上的仙女？俺家阿陽太有福氣了真就娶到了個仙女！”

    老太后感嘆連連，是阿陽的福氣，也是地主的福氣。

    太醫(yī)贊同點頭，說道：“下官能不能把這些記錄下來？”

    “可以，過后我會親自整理出來，交給太醫(yī)，也希望能傳遍天下?！?/br>
    云薇說道：“不過眼下還是以我娘的安危要緊。”

    產(chǎn)房中，穩(wěn)婆喊道：“宮口開了，姜夫人用力啊?！?/br>
    老太后同云薇趕到姜氏身邊，老太后拿刀很穩(wěn)，按照云薇畫出的線切了一個小口子。

    云薇快速施針，姜氏并未疼昏過去，在老太后的指示下，用力，吸氣，用力，吸氣……

    不過小半個時辰，雙保胎平安降生，姜氏只來得及看一眼疲憊極致暈睡了過去。

    第四百二十三章 辭別

    雙胞胎雖然早產(chǎn)，太醫(yī)認真檢查過，很是健康，哭聲洪亮，懷孕時姜氏有原控制飲食，雙胞胎顯得瘦小了一些。

    這也是幸事，倘若雙胞胎太胖，生產(chǎn)的危險成倍增加。

    云薇同老太后處理好姜氏的傷口后，老太后抱著雙胞胎稀罕得不行。

    云薇知道剛生下來的胎兒不漂亮，也不會嫌棄弟妹生的丑。

    不過，聽著老太后一個勁夸雙胞胎好看，夸一句還要看云薇一眼。

    老太后笑瞇瞇的，仿佛云薇已經(jīng)懷上了，明日就能同姜氏一樣生出個雙胞胎出來。

    云薇開口：“祖母別想了，我應(yīng)該不會生雙胞胎，太兇險了啊?！?/br>
    老太后點點頭，“你可記住你欠我們穆家一二三四五……起碼五個孩子，孫子孫女的間隔著來最好。

    其實我們老穆家啊，不，是我家啊，祖?zhèn)骶褪巧鷥鹤樱匀思覟榍笞忧щy萬難，我一生一個小子！皇上也是皇子多過公主。”

    太醫(yī)很想堵住自己的耳朵，這是他能聽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