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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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蘭喉嚨發(fā)緊,眨了眨干澀雙眼,忽然極想問一句,“對你而言、我……” “賀蘭?!卑g忽然喚道。 他便也止住聲音,定定看她。 每每聽見她喚自己,賀蘭總是會心軟,哪怕這種時候也同樣。 阿歡卻只是望著他,眼底一片靜水無瀾,人輕聲道,“我一直,在等你回來?!?/br> 她神情無辜又坦然,長長的睫?濃深濕潤,襯得那雙眼澄澈剔透,清亮得幾乎有些冷意。 賀蘭怔住。 心火在一瞬燒得旺盛,近乎無由的憤恨。 他看著女孩,忽然覺得極陌生。 他想退后一步,卻全然邁不開腳步,只能徒勞站在原地,被洶涌而來的情緒吞沒。 胸膛之中,那顆心臟跳得極快,一聲一聲,震耳欲聾。 原來他一直沒懂阿歡。 原來阿歡需要的并不是現(xiàn)在的他,而是她早已熟悉的另一個人。 分明一直近在咫尺,卻似隔著重巒迭嶂的霧瘴。 他唇瓣動了動,情緒翻涌至極點,幾乎想脫口而出些刻薄言語,以同樣的方式傷她,好叫她也嘗嘗這般艱澀酸楚。 可人在原地站了許久,偏偏說不出來。 到最后眼眶都微微泛紅,仍是說不出來。 直過了半晌,才勉強擠出一句,“……這段時間,我們先別見面了?!?/br> 說罷,他匆匆轉(zhuǎn)身離去。 自此以后,阿歡果真沒來找他。 靈隱峰本就地域極廣,若不刻意去尋,兩人許久都碰不上面。 賀蘭還是按時修行、練劍,行止如昔,不與人親近,課業(yè)上的疑惑也從不問師長,只自己思考領悟。 他于修行一向天賦異稟,縱是獨自鉆研,亦能穩(wěn)步精進。 只是如今的他,比起專注于修煉,更像是刻意不讓自己閑下來。 因為一旦閑下來,人就忍不住翻來覆去地想,阿歡究竟有什么好? 是她先來招惹的,是她先主動來靠近的,若一切都只為了另一個人,那他憑什么…… 憑什么要將自己的心白白交付。 賀蘭滿腦子繁雜念頭,劍勢繚亂,石壁上都是雜亂無序的劍痕。 他知道再練下去也無用,索性xiele力,倚著石壁緩緩滑坐下來。 一條腿曲起,手肘擱在膝上,撐著額頭,把發(fā)頂都揉亂。 許久,才終于低低吐出一口氣,似是認命般下了決心。 暮色將沉,峰下煙霞氤氳,天邊斜陽緩緩墜落。 阿歡坐在廊下,那只總愛踩在她肩上的鳥兒不知何處去了,身邊空落落的,唯有衣角被斜陽染紅。 賀蘭沒再靠近,只遙遙看著她。 他們已經(jīng)有許久未見。 原以為離得遠些,避著些,心里就能輕松些。 可見到之后才發(fā)現(xiàn),原來自己一直是想見她的。 心底酸酸的澀然。 他不自覺往前走了一步。 阿歡仿佛察覺到什么,忽然抬頭,朝他望過來。 那眼神澄明安靜,沒有什么多余的情緒,好似只是日常相望的一眼。 多日以來的怒氣、委屈、嫉妒……在這樣的目光中,無聲崩塌。 良久,賀蘭終是邁步上前,啟唇,嗓音低啞得不像話。 “明日,我便閉關了?!?/br> 阿歡怔了一下,隨即輕輕點頭,沒有追問緣由,“我等你?!?/br> 賀蘭錯開目光,“……我不是他?!?/br> 阿歡仍只是看他,似乎不明白這句話由何而來。 她想了會兒,喚他,“賀蘭?!?/br> 賀蘭曾經(jīng)很喜歡聽她叫自己。 這姓氏繼承自母親,而名字早已拋棄,在這世上,唯有阿歡一個人會如此喚他。 可如今,他卻搞不懂,阿歡究竟在叫誰。 他握了握拳,又緩緩松開,“什么?” 阿歡:“也等你?!?/br> 這一瞬間,他幾乎要忘記所有的不甘。 到最后,只余下一聲低低的,“好。” 賀蘭不記得自己是怎樣離開的,只記得阿歡一直坐在那兒,影子被夕陽拉得很長很長。 他在靈隱峰上尋了處不起眼的洞xue,布下結(jié)界,又用靈石堆迭封陣,作為閉關洞府。 府中靈氣繚繞,除此空無一物。 起初,賀蘭還常常想以神識偷看阿歡——哪怕只是遠遠地窺一眼她的背影也好。 偏偏布陣時做得太絕,結(jié)界封印重重,連他自己也穿不過去。 多番嘗試無果后,賀蘭只能老老實實將自身神識收束于氣海之中,封閉六識,只余清明一線。 每日便只是修煉。 休憩時,偶爾也會做夢。 夢境紛紜,舊事浮沉,阿歡的影子便時時浮現(xiàn)。 夢里似真似假,阿歡容顏未變,只是性子比如今要更稚拙些,懵懂無知,不諳世事。 夢中有人事無巨細,一一教導。 一切都顯得如此熟悉。 可他偏偏知道這只是夢,亦知曉這并非自己的故事。 明知是夢,心中那點不甘與妒意,卻又真實得近乎發(fā)狂。 許多次自夢中驚醒,回想那些細節(jié),又不敢深想,唯恐一念成執(zhí)、道心難穩(wěn)。 執(zhí)念之時,卻又生出莫名直覺,自己與夢境中人愈發(fā)相像了。 他只能一遍遍品味。 閉關數(shù)年,歲月悠悠,寒暑皆忘。 直至某日,天地靈氣驟然奔涌,霞光自洞口滲入,繞體而上。 賀蘭緩緩睜眼,神識澄澈,氣機內(nèi)斂,再次破境。 剎那間,洞府封印應念而碎。 出關之時,正值暮春。 靈隱峰霧靄終年不散,枝葉垂垂,霞光透過山嵐,映著滿山嫩葉。 賀蘭一路漫行,想去見阿歡,不知為何,又有些不敢見她。 就這么漫無目的地走著,穿林越徑,忽然自花葉間瞥見一角素色衣袂。 少女就這樣側(cè)臥在花叢中,素色裙裾散落如流云。 她睡姿極靜,發(fā)間綴著些早春碎花,整個人仿佛融在了山嵐與花香之間。 阿歡睡得無知無覺,連呼吸都幾不可察,草木凝結(jié)薄薄一層霜。 賀蘭心下一顫,慌忙俯身,指尖撫上她臉,只覺徹骨冰涼。 好在神識探查一番,并未覺出什么異樣。 他方才松了口氣,見她睫毛微微顫動,以為人要醒轉(zhuǎn),手趕忙收回。 在半空僵了片刻,不見她睜眼,才大著膽子,將人攔腰抱起。 懷中人輕得過分。 賀蘭不免有些心疼,輕嘆了聲,聲音幾不可察,“……怎么不懂照顧好自己?!?/br> 他將人抱得更緊了些,目光掃過四周。 以他如今的修為,不過一念便可返回殿中。 可抱著阿歡時,他卻不自覺放慢步子,收斂靈息,只小心翼翼地抱著她,穿過重重山嵐,任露水沾濕衣擺,春風帶著落花拂過臉側(cè)。 一路上,既怕她醒來,又隱隱希望她醒來。 不知她看見自己是驚喜,還是無動于衷。 只是觸碰到阿歡,便覺一直囿于心頭的郁氣散去,卻又有更多的煩惱因她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