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鄉(xiāng)下當(dāng)半仙的日子 第94節(jié)
“我昨兒真瞧到木梁上的鬼臉了?!睂O永傳連忙道。 潘垚仔細(xì)看了看,“是沾了點(diǎn)鬼氣,而且你家老宅這木頭不好,用的是槐木。” “槐木有木鬼之說,最是能藏陰。” 說完,潘垚凝空畫了道符,往前一推,再一拉,符光化作一條捆鬼繩,猛地朝木梁探去。 下一刻,張玉橘和孫永傳兩人齊齊變了臉色。 只見原先有裂痕的木頭上浮起了一張臉,那臉有痛苦之色,閉著眼睛,不斷的對(duì)抗潘垚手中的繩子。 一人拉一人扯,手中的捆鬼神沉重,潘垚覺得自己就像在拔河比賽。 于大仙瞅了瞅潘垚的小身板,小聲道。 “要不要師父幫你拉一把?” 潘垚抽空瞪了他一眼。 要是幫了,那不真成拔河比賽了? “不要!”潘垚超大聲。 于大仙這么一打岔,潘垚生了氣,生氣使人長力氣,瞬間,她覺得自己手中更有勁兒了。 一個(gè)用力,捆鬼繩上瑩光乍起,同時(shí),金牛的牛角也狠狠的朝木梁中扎去,木梁中,那張鬼臉完全的出現(xiàn)。 是個(gè)老太太的臉,閉著眼睛,蹙著眉頭,皺巴的皮膚,瞧過去有些像在生氣了,嘴巴癟癟的。 “媽呀!”張玉橘嚇得大叫一聲,緊著就捂住了自己的臉,不敢再看了。 孫永傳也不遑多讓,一張臉鐵青鐵青的。 于大仙面上還好,只是兩只腳在打顫,不過不怕,他穿了寬松的厚棉褲,應(yīng)該是瞧不出來吧。 心里想著,于大仙索性一屁股坐旁邊的凳子上了。 老嘍老嘍,腿腳不利索嘍! “下來!”潘垚又掐了個(gè)手訣,右手一個(gè)用力,這下是直接將這鬼臉扯了下來。 “唉喲,你個(gè)妹仔,好生粗魯?shù)氖?,?duì)我個(gè)老太婆也這么兇!” 老太太鬼掉在地上,四肢細(xì)瘦,利索的自個(gè)兒爬了起來,撩起眼皮看了潘垚一眼,鬼音幽幽。 有點(diǎn)像電視收不到信號(hào)時(shí),夾雜著咋拉咋拉的聲音。 潘垚生氣,“阿婆,你還好意思倒打一耙,要不是你住人孫伯伯的木梁里,他家舊房子就算是破,也還能再撐一段時(shí)間?!?/br> “現(xiàn)在好了,木頭都要裂了?!?/br> 孫永傳青白著臉,仍然為自己討公道。 “不錯(cuò),要不是有阿妹給的剪紙,昨晚木梁砸了下來,我一家四口人,今天都得在衛(wèi)生所躺著了!” 老太太鬼目光游移了下,顯然是心虛了一下。 隨即,她腰板子一直,嚷嚷開了。 “這木頭我怎么就住不得了?以前時(shí)候,它就生在我棺槨旁邊,根還往我的墳里頭扎去,它和我有緣分著呢!” “你們家又不住這老宅子了,讓我睡睡這木梁又怎么了?真是小氣死了!” 老太太鬼人小卻脾氣兇,被捆鬼繩攔著,卻還能叉著腰罵好一通。 潘垚這才聽明白。 原來,前幾年時(shí)候,村子里修路,把老太太的墳給修沒了,她常年無人供奉,又沒了那棲身的墳?zāi)?,四處漂泊,去年時(shí)候,飄到了孫家的這處老宅子。 老宅沒了土地庇護(hù),她輕易便進(jìn)來了,瞧見木梁上的槐木,還心生親切。 左看右看一通,嘿,這不就是當(dāng)初將根長到她墳里的那棵槐木嘛! 緣分! 天賜的緣分! 當(dāng)晚,她就躺到了這木梁上,一睡睡到剛才,要不是潘垚扯她下來,她還能繼續(xù)睡。 于大仙在一旁捶腿,“果真是木中之鬼,要是有墳?zāi)拐也恢恢昧?,尋一尋這槐木,根莖探伸探之處,絕對(duì)是有棺槨。” 老太太還在罵,罵子孫不孝,幾代過后就忘了她的墳,還罵村里的領(lǐng)導(dǎo)做事不厚道。 修路就修路,造福了世人,就沒想著她這個(gè)死人,也不將她的遺骸收好,害得她到處找屋住。 “我可憐喲!”老太太捶胸。 …… 第44章 陽光從窗戶照了進(jìn)來…… 陽光從窗戶照了進(jìn)來, 光線透下,有浮塵點(diǎn)點(diǎn)的光感。 “我可憐喲!” 老太太拔高了聲音,哭嚎得更大聲了。 好半晌, 見大家伙兒沒什么反應(yīng), 她從袖子后頭睜了睜眼睛,偷偷覷了幾人幾眼。 緊接著,袖子一甩,眉眼耷拉,頗為氣怒模樣。 “你們怎么回事, 也不開口勸幾句?” “就這么瞧著我這個(gè)老太婆哭得這么傷心,一句話也不說?現(xiàn)在的人啊,真是沒人情味兒, 比我這死人都要冷冰冰的。” 孫永傳和張玉橘青白著一張臉,剛才,看見老太太又哭又罵, 那是牙齒都打磕絆了。 聽到這話, 他們是欲言又止, 止而欲言。 是他們冷冰冰嗎? 他們分明是菩薩坐下長了草, 慌(荒)了神了! 老太太也不理睬孫永傳和張玉橘,只拿眼睛盯著潘垚, 偶爾還瞄上幾眼于大仙。 眼里有警惕, 卻也有困惑。 按理來說, 甭管是出來江湖上混的, 還是村子里磕巴吵嘴的, 從來都是打了小的,來了老的。 她以前也是這樣,小孫孫們吵架了, 最后,都是她和老姐妹在扯頭花。 一手叉腰,一手指人,嘴里退退退,等回家的時(shí)候啊,那老臉都得被噴臭嘍。 嗐,晦氣! 怎么想到這丟臉的事了! 老太太鬼盯了盯潘垚,又盯了盯于大仙,確定這小的更厲害,老的身上沒有什么讓她覺得危險(xiǎn)的氣息,瞅著就像是來湊數(shù)的。 湊數(shù)的于大仙: …… 他撐著旁邊的桌面站了起來,漫不經(jīng)意的開口了。 “勸什么?” “我們要是真勸了,老jiejie你得越哭越得勁兒,回頭肯定是老太太打開話匣子,嘮嘮叨叨個(gè)沒停!” “能從你娘胎出生開始,一路說到兒子娶妻,媳婦不孝,再到死后遭罪,就沒個(gè)停歇的?!?/br> 于大仙表示,他可太明白這道理了。 就跟小娃娃一樣,她哭任她哭,哭上一會(huì)兒,自個(gè)兒也就沒趣兒的停歇了。 老太太窒了窒。 這老頭兒,好生了解她! 老太太鬼一點(diǎn)也沒有得見知音的歡喜,手一拍腿,還想給自己哭哭那沒掉的墳。 沒有了孝子賢孫,她自己得更用勁兒的哭一哭。 “就欺負(fù)我個(gè)老太婆,這木梁我怎么就不能睡了?鄰里還講究相互幫助,說什么遠(yuǎn)親不如近鄰……它就長在我棺槨旁邊,我們都是老相識(shí)了?!?/br> 瞅著老太太還要抹淚,潘垚使出殺手锏。 “阿婆,今天是大年初一,一直哭一直哭,這是不吉利的?!?/br> “真的嗎?今兒大年初一了?” “這么重要的事,怎么不早點(diǎn)兒說!” 老太太鬼當(dāng)即抹了淚,臉一變,癟嘴一咧,露出了點(diǎn)笑模樣。 這女娃娃說得對(duì),大年初一可不興掉眼淚的,要哭,她也得等初五破五那天再哭! 老太太鬼變臉太快,饒是見鬼害怕,孫永傳和張玉橘瞧了,心里都梗了梗。 …… 金牛四蹄犇犇,兩只大角威風(fēng)的頂住木梁,潘垚瞥了一眼,見金牛還能頂?shù)米∧玖?,心中放心了一些?/br> 老太太不哭不鬧,她這才有空檔詢問孫永傳,關(guān)于村子里修路,以及老太太墳?zāi)沟氖聝骸?/br> 孫永傳搖了搖頭,“那時(shí)破四舊,大家伙兒都不忌諱,石頭不夠,很多墓碑還用來鋪路了?!?/br> 遠(yuǎn)的不說,就他們鎮(zhèn)上的幾條路,仔細(xì)去看,有好幾塊石頭上頭都有刻字,那都是墓碑。 “哼?!崩咸砗吡艘宦?,耷拉著臉皮,不痛快道。 “全都沒了,尸骨都給我丟河里了……嘖,真是半點(diǎn)不講究。” “我也是沒地方去,這才飄到這兒來,再說了,他家這老宅不是不住人了嗎?我輕易進(jìn)來,可見,他這宅子荒得連一方土地都沒有了?!?/br> 潘垚倒是沒想到,這石碑都能拿去鋪路,他們芭蕉村后頭便是岷涯山,山里樹多石頭也多,倒是不缺石材。 “阿婆,這樣一直飄著也不是辦法,咱們?nèi)ネ短グ伞!迸藞悇窆怼?/br> 老太太鬼不講話。 “你看,這木頭也快給你睡塌了,就是您想留在陽世,這木頭塌了,您不也一樣沒地兒睡了嘛?!?/br> 潘垚手朝屋梁上的槐木指去,只見上頭有細(xì)微的裂痕,金牛的金光正在一點(diǎn)點(diǎn)散去,只等這金牛消散,這房梁也就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