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方法？”蘇靜問。

    “我說一個案例吧：一對老夫婦的女兒是空姐，結(jié)果發(fā)生空難，女兒乘坐的飛機墜毀了。這件事給了老夫婦非常大的打擊，自此之后，他們只要看到空中飛行的飛機，甚至聽到飛機起飛降落的聲音，就會感到恐懼和焦慮，甚至產(chǎn)生生理上的不適。最后沒有辦法，他們只好搬到一個永遠看不到飛機，也聽不到飛機聲音的偏僻小山村去生活。這是另一種形式的創(chuàng)傷后應(yīng)激障礙，但是從此以后躲避飛機，一直對飛機心生恐懼，顯然不是解決他們心理障礙的辦法。所以心理醫(yī)生最后采取的方法是，通過心理疏導(dǎo)，讓他們循序漸進地接觸飛機，從圖片和模型開始，再每天到機場附近去看飛機起落，慢慢克服對飛機的恐懼感。最后經(jīng)過治療，這對老夫婦不再懼怕飛機，甚至還敢乘坐飛機了。這樣的結(jié)果，是不是比永遠躲避飛機更好呢？”

    蘇靜明白了：“您的意思是，可以讓趙星直面此事，真正地克服對這件事的恐懼，而不是選擇遺忘和逃避？”

    “是的，因為選擇遺忘的話，雖然也有效，但是有一個弊端，就是如果某一天，他又置身于類似的場景之中，就可能會喚醒記憶，從而病情復(fù)發(fā)?！?/br>
    “我明白了。”蘇靜頷首道，她望向陳娟，“那我把趙星叫過來吧，你們當著我們的面詢問。同時我希望歐陽主任也在場，可以嗎，主任？”

    “沒問題?！睔W陽琴說。

    “太感謝了?！标惥陮μK靜說，同時對歐陽琴投去感激的一瞥。

    第二十七章 關(guān)鍵證人

    蔣嵐和丈夫溝通了好幾分鐘，趙士忠終于勉強同意讓兩個警察詢問孫子，但他提出一個要求，他也必須在場。陳娟自然沒有拒絕的理由。趙士忠嚴峻的表情和緊皺的眉頭給了陳娟無形的壓力，她看得出來，這位前任市長護犢心切，非?？咕軐O子在這樣的情況下配合警察調(diào)查。

    “陳警官，請你們不要問趙星太細節(jié)的問題，我不希望我孫子再受到二次傷害了?！壁w士忠嚴肅地說。

    “我明白，趙市長，我剛才已經(jīng)跟趙星mama保證過了?！标惥暾f。

    趙士忠點了下頭，走到趙星身邊，跟他說了幾句話，見對方并沒有明確反對，便牽起他的手，走進診斷室。

    現(xiàn)在診斷室里坐了七個人：趙星、蘇靜、趙士忠、蔣嵐、歐陽琴、陳娟和何衛(wèi)東。直接面對趙星的，是兩位警察。

    陳娟從剛才就一直思索著，怎樣詢問才不會刺激到趙星。顯然不能一開始就直入主題，否則可能引發(fā)對方的焦躁和反感。幾個家長在場，還有一個心理醫(yī)生，他們只要發(fā)現(xiàn)趙星出現(xiàn)抵觸情緒，可能就會立刻要求停止詢問。但是如果問的問題全都是細枝末節(jié)，又無異于隔靴搔癢，對破案沒有幫助。所以如何拿捏尺度，實屬一道難題。

    “趙星，你好，我是高新區(qū)刑警隊的隊長陳娟，你可以叫我陳阿姨或者陳警官。旁邊這位是我的同事何衛(wèi)東?！标惥昝鎺⑿Α⒄Z氣溫和地說道。何衛(wèi)東也笑著跟趙星打了個招呼。趙星仍是一副木訥的樣子，沒有做出回應(yīng)。

    “阿姨問你幾個問題啊，不用緊張，如實回答就行了。如果某個問題不想回答，你可以直接告訴我，或者搖頭拒絕?！?/br>
    趙星還是沒說話，但是這一次，他抬頭看了陳娟一眼。

    “今天中午，你吃的是什么？”陳娟問。

    趙星頓了幾秒，答道：“意面、龍蝦、牛排。”

    “好吃嗎？”

    趙星點了點頭。

    “昨天晚上吃的是什么呢？”

    趙星想了一下說：“牛rou、大蝦、雞腿，還有些記不清楚了?！?/br>
    “真豐盛，阿姨聽到這些美食，都有點餓了，”陳娟笑著說，“好吃嗎？”

    趙星再次點頭。

    “那么，昨天中午吃的是什么？”

    趙星幾乎沒有思索，脫口而出：“零食。”

    “零食？只吃了零食，沒有吃正餐嗎？”

    “嗯?！?/br>
    “是些什么零食呢？說給阿姨聽一下吧?！?/br>
    “薯片、餅干、面包、巧克力、士力架、火腿腸、牛rou干……還有飲料。”

    “你一個人吃了這么多？”

    “不，是我們幾個人一起吃的?！?/br>
    “幾個人？”

    “五個人。”

    趙星說出這話后，在場的所有人都為之一振。特別是何衛(wèi)東，他本來認為，陳娟問趙星這兩天吃了些什么、好不好吃這些無意義的問題，完全是為了跟他拉近距離，不承想看似閑聊的一問一答中，突然套出來一個十分重要的信息——五個人一起吃東西，意味著冷俊杰也跟趙星他們在一起！這是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本來他們以為，冷春來連同兒子冷俊杰一起綁架，是無奈之舉，接下來的拘禁和控制，只會針對另外四個孩子。沒想到冷俊杰的待遇居然跟趙星他們一樣，也被拘禁了起來！為何會如此，著實令人費解。不過，趙星說的五個人，真的包括冷俊杰在內(nèi)嗎？會不會指的是另一個人呢？

    顯然陳娟跟何衛(wèi)東想到了一起，她問道：“你說的五個人，就是你和另外四個同學(xué)，對吧？”

    “嗯。”

    陳娟心中暗暗吃驚，沒有表現(xiàn)出來，繼續(xù)問道：“這些零食好吃嗎？”

    “還行?！?/br>
    “薯片、餅干和飲料是什么品牌的，應(yīng)該還記得吧?！?/br>
    “品客薯片、奧利奧餅干、雀巢威化、德芙巧克力，飲料每天都不一樣，可樂、涼茶、蘇打水、純凈水、椰汁、牛奶，什么都有。”

    “聽起來還挺豐富的，這么說，你們這幾天都沒有餓過肚子，對吧？”

    “沒有?！?/br>
    “全是吃的零食嗎？沒有吃過正餐？”

    趙星想了下，說：“吃過一兩次?！?/br>
    “正餐吃的是什么？”

    “就是米飯和各種rou、菜?！?/br>
    “是盒飯嗎？”

    “不，像外賣，幾個打包盒裝著不同的菜，然后有五盒米飯?！?/br>
    “知道在哪里點的外賣嗎？袋子或者盒子上有沒有店家名字或者品牌標志？”

    “沒有，就是普通打包盒。”

    “明白了，那么吃的是些什么菜呢？”

    “常規(guī)的菜。”

    “說來聽聽。”

    “紅燒rou、青椒rou絲、宮保雞丁、土豆絲、番茄蛋、炒青菜等?！?/br>
    “這么說，這四天里，你們只吃過一兩次正餐，其他時候都吃的零食？”

    “對，正餐就吃過兩次。”

    “這些零食或者正餐，是冷春來到了飯點送來給你們吃的嗎？”

    “正餐是，零食不是?！?/br>
    “你是說，零食有很多，全都放在關(guān)你們的那個房間里？你們隨時都可以拿各種零食吃，還有喝各種飲料？”

    “對。零食和飲料都有幾大箱，幾乎吃不完。”

    聽到這里，蘇靜、趙士忠等人臉上都露出驚詫的表情，欲言又止。如果不是之前陳娟打過招呼，警察詢問的時候其他人暫時不要說話，他們此刻恐怕已經(jīng)問出一連串問題了。因為趙星說的和他們之前設(shè)想的迥然不同。他們之前猜測冷春來虐待了這幾個孩子，現(xiàn)在看來不但沒有虐待，反而對他們還很好——除了把他們關(guān)起來這一點。零食隨便吃、飲料隨便喝、飯菜的質(zhì)量聽起來也不差，以綁架犯的立場來說，還算是有些良心。

    “你們五個人共享這些零食和飲料嗎？”陳娟繼續(xù)提問，問題中隱含著各種試探。

    “是的?！?/br>
    “這么說，你們五個人被關(guān)在同一個房間，這幾天都是？”

    “嗯?！?/br>
    “除了不能出去之外，行動是自由的，并沒有把你們捆綁起來，也可以隨意交談？”

    “對?！?/br>
    “房間有燈嗎？”

    “有頂燈?！?/br>
    “晝夜都亮著？”

    “開關(guān)就在墻上，我們可以控制開還是關(guān)，大多數(shù)時候都開著?！?/br>
    “房間里有床嗎？”

    “沒有?！?/br>
    “那你們晚上睡哪兒？”

    “打地鋪，有墊子和被子，也有枕頭?！?/br>
    “房間有衛(wèi)生間和窗戶嗎？”

    趙星沒有回答。

    陳娟又問了一遍同樣的問題。趙星搖了搖頭。

    “沒有？”

    趙星不置可否。

    陳娟有點納悶兒。這個問題很難回答嗎？她說：“趙星，你搖頭是什么意思呢？”

    “你剛才說過，有些問題我可以不回答，對吧？”

    “是的。這么說，你搖頭是指不想回答這個問題？”

    “嗯?！?/br>
    陳娟略微思索了一下，說：“那我們就跳過這一題吧?！?/br>
    “不止這一題，其他問題我也不想回答了?！?/br>
    陳娟一怔：“為什么？”

    趙星閉口不語，望向爺爺奶奶，用眼神告訴他們，自己不想再回答下去了。

    “陳警官，趙星已經(jīng)配合回答了這么多問題，他現(xiàn)在明確表示不想再回答了，那就這樣吧?！壁w士忠說，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我正要問最重要的問題，趙星卻突然不愿意配合了！早知道就提前問那幾個關(guān)鍵問題了！陳娟在心里大喊。她對趙士忠說：“趙市長，我最后再問一個問題，好嗎？”

    趙士忠十分不情愿，望向?qū)O子。趙星遲疑片刻，說：“行，那你再問最后一個問題吧?！?/br>
    其實陳娟想問的關(guān)鍵問題有好幾個，分別是：

    你們的行動既然沒有被限制，為什么不考慮逃走？

    既然你們五個人被關(guān)在一起，那你知道另外四個人目前的狀況嗎？

    你知道冷春來為什么會單獨把你放出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