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回 花瘦誰堪問 憔悴憑欄人 肆
見對方要贈自己寶物,張入云當(dāng)時便欲拒絕,可聞得過三江提到幸許是適用女子的法寶時,便讓他留了心,見那玉棒不過鵝管粗細(xì),渾然一色,細(xì)潔圓潤,就不是件寶物但取在人掌上也叫人看了心細(xì),當(dāng)時也就不再推辭,只略作謙遜便將玉棒接下 過三江見恩人收了寶物,雖說難免有些rou痛,但心里卻為能酬謝張入云為之一松 見眼前這猥瑣道人倒是氣性,張入云不由暗暗點(diǎn)頭,因?qū)Ψ揭彩俏咨浇滔?,所得法術(shù)甚不周全,張入云有心想將師傅傅金風(fēng)的秘典私授對方一點(diǎn),可轉(zhuǎn)念一想,到底兩人才剛相識,此人是好是歹不能盡知,師傅寶典怎能輕易授人,便又將這層心思放下,留待日后再說 當(dāng)時二人互道珍重,張入云乘風(fēng)就走,待行至途中想著對方為此尋寶一事受蠶妖負(fù)累,日后多半沒有證果一日,確是好氣好笑無可奈何果然不出張入云所料不錯,自此后過三江法力再難精進(jìn),只守了蠶娘在自己修煉府內(nèi)中納福,雖說未得正果,但膝下兒孫滿堂,倒是得了個人間自在 張入云遁光飛,五百里海路轉(zhuǎn)眼即至,其時天光還未盡暗,島上竹屋外沈綺霞已是起身在屋外翹首靜候在見少年人歸返時,佳人繃了好久的心思即時松了,迎身上前展顏笑道:“我還當(dāng)你回中原了,正在意外你怎不告辭就走,原來是出島行游去了,到底遇上什么事?怎么耽擱這長功夫?”說話間,少女這才發(fā)覺張入云手里已經(jīng)多一株玉珊瑚一樣的樹,其上滿是紅潤如玉一般的果實(shí),想著只為自己先前無心一句話,卻被對方聽了勞頓這許久,不由倒將臉掙紅了 張入云倒沒留意到對方臉上變幻,只為一路上都留意這離了水的瓊瑤樹是否會枯死,一待到了沈綺霞面前即笑道:“師姐說的是,正是有些事耽擱了只是先請師姐將這果樹尋水潭移植,其間事體過會再說就不知師姐傷口恢復(fù)的如何,已能隨意行動了嗎?” 沈綺霞不比張入云,見果樹上仍掛了水珠只是水底寶物,忙上前接過將瓊瑤樹于靜池內(nèi)向陽的一處水面移植了張入云見她事事做的妥當(dāng),直比自己強(qiáng)的百倍,又見玉樹上碩果累累,笑道:“這瓊瑤果已是熟透了的,師姐又為避谷不動人間煙火,就便嘗幾個也好” 沈綺霞聞言笑道:“你也太把這仙草靈根瞧的小了,這瓊瑤果此時雖已成熟,但今日離十五滿月還有三日,至?xí)r等這玉樹受了月華才剛有靈異,早三日取用到底有些浪費(fèi)合煉丹藥的話也受了三分功效” 一旁少年人不以為然道:“管它什么靈果,小弟跑了這一遭只是為了吃它解渴填饑用的,若是在海外無人取用還不照樣下了鳥獸肚腹,到時也沒有什么少一份靈效之說了且莫管這些,沈師姐還是先吃兩個補(bǔ)些元?dú)猓劣诤蠠挼に?,這一樹瓊瑤果少說還有二十枚,也不缺這幾個”當(dāng)下也不管女子反對,趁手便摘了三個遞于對方,為免沈綺霞一人獨(dú)食尷尬,自己也取了一枚在手 見張入云已將瓊瑤果摘下,沈綺霞無奈只得接在手里,雖說她已可經(jīng)年不食,但這般仙果也確是對自己身體大有脾益的,何況正在傷后,有此一物是有益 待沈綺霞將瓊瑤果盡都吃了,張入云這才將先前救過三江一事相告,談話中提及對方是被阮香竹所害時,雙眼晃動,仔細(xì)觀察佳人臉色是否有異 果然當(dāng)他說到破了阮香竹禁制救人,并還將其水晶蓮刀毀損時,沈綺霞花容頓時籠了一層寒霜,不由皺眉責(zé)怪道:“師弟你這一回也太過魯莽了阮香竹是海外著名散仙余仙子的徒孫,那余仙子乃是與水母一流的高人,數(shù)千年的修行便是天仙一流也得趨讓三分,尤其當(dāng)年因與峨嵋交惡,對我峨嵋門下深以為恨這阮香竹性刁惡,你只將瓊瑤果取了已是犯她大忌,今又將她心愛寶物損了,是成了不死不休的仇敵哎,你也是行走江湖多年的經(jīng)驗(yàn),怎么這點(diǎn)道理都不懂呢” 不想張入云聞聲非但不驚訝,反還笑道:“有這樣的事嗎?我先前還只以為過三江恨她才將這妖婦說的這般毒辣,現(xiàn)在就連沈師姐也是這般說她,看來這姓阮的婦人還真是不可救藥呢”說話間又將懷中收取的十二枚水晶刀片取出,放在夕陽下仔細(xì)分辨,最后挑出其中最晶瑩的九片復(fù)又收了,卻將剩余的三片留在手上,分左右手牢牢的鉗住 見張入云行動有異,沈綺霞忽然醒覺,連忙阻止道:“不要如此”可為時已晚,少年人指尖發(fā)力,就聽**波三聲玉響,那水晶刀便已做了六截看著對方滿臉快意的笑容,少女無奈只得搖首苦笑道:“哎這么多年下來,你還是和當(dāng)年一樣的脾氣,認(rèn)準(zhǔn)的事情,任誰也勸不回來”說話聲中,便領(lǐng)了張入云往竹屋中走去 為沈綺霞并沒有過分怪責(zé)自己,反倒讓張入云有些慌恐,忙開口問道:“不知師姐領(lǐng)我去何處?” 為張入云明知故問,沈綺霞即時橫了他一眼,只道:“沒什么即是你已闖了禍,我們總要想些應(yīng)對的法子” 一句話說的張入云有些不明白,再問:“哦想不到這阮香竹這么厲害?以小弟所見,實(shí)在打不過,頂多摸腳走了就是” 這話說的沈綺霞?xì)饬?,皺眉道:“你自有你的二云觀可以退避,可我卻能逃往哪里?何況余仙子門下仙術(shù)厲害,飛行絕跡,你還未煉得飛劍,法術(shù)又不精擅,僅憑時下馭氣排云的功夫與她高妙的仙法飛騰可沒得比” 張入云本想為沈綺霞出口氣,就是萬一不敵對方,也可趁此機(jī)會將她接回二云觀這兩年來自己門下靈龍女與浮云子大弟子祝玉柔甚為親近,就便是自此后于二云觀中修行也未嘗不可但讓張入云沒有想到的是,沈綺霞好似洞悉了自己所有的安排,出口便是語帶雙關(guān),將自己一點(diǎn)心思全部拒絕自己這位師姐從來都是不怒自威,一時少年人心上忐忑,實(shí)覺自己行動太過魯莽了 見張入云被自己一番話說的呆愣住,稍時便換了一臉的尷尬,倒讓沈綺霞覺得自己方才說的語氣太重,心上歉然,忙開口溫聲道:“師弟你別在意,剛才我也是性急了胡亂開口,你此番所為都是一片好心,怪我先時沒和你說明白,倒讓你受委曲了” “哪有的事?是小弟魯莽,遇事考慮的不周全,只想著自己快意卻將煩心事都留給師姐,實(shí)在是小弟的不是” 沈綺霞看著他低了聲氣,一副自悔的樣子,心上不由自主生了憐惜,又想著對方高性,卻又在自己面前這般謹(jǐn)慎,一時又覺溫暖又覺難過,遂嘆息道:“你也不用如此,其實(shí)你并沒做錯什么,毀了阮香竹的水晶刀我也挺開心的不過與事無補(bǔ)的事做了無趣,你又何苦自擾麻煩呢” 張入云自嘲道:“也許正為如此,所以小弟到今日還是苦自修行,參不透貪惡嗔癡呢?” 沈綺霞搖首道:“你又來了,我只說你一句,你就將話往修行上引,嗔癡二字有幾位圣賢真的能參透,你如此回我,顯是言不由心,無心悔改呢” 聞沈綺霞又再怪責(zé),少年人連忙告罪道:“絕無此事,師弟實(shí)是做的不對,正在認(rèn)真悔改呢” 少女笑道:“看你這般張惶的模樣便知道被我說中了,不過你也不必這般聲氣,倒像是很怕我的樣子”說到這里沈綺霞忽的皺了眉問道:“張師弟,你是不是一直以來都挺怕我的?”秀眉深皺,花容好似籠一層煙霧,亦真亦幻滿臉都是苦色 張入云本想說對方料錯了,可再見女子這般愁容,心中撼動,再不敢妄言搪塞,當(dāng)時整容肅聲道:“師姐料的倒準(zhǔn),怕是真有一點(diǎn)不過小弟絕沒有討厭師姐的意思,有的只是尊敬而已” 沈綺霞苦笑道:“呵,我有什么地方怕人的,今時不比往日,你倒說來聽聽?” 被沈綺霞逼的無法,張入云只得照實(shí)說道:“倒不是師姐有甚地方可怕,只是入云自己作怪,覺得師姐事事人強(qiáng),無論心智武功為人都強(qiáng)過入云好些師姐的一舉一動也都有道理,平日里為人心思又叫小弟看不出個通透,所以有些不敢親近實(shí)際這些都是小弟自己作祟,算來也就是一些劣性俗人的自卑心腸而已,為此倒讓師姐受累,實(shí)在叫入云羞愧無地” 未想沈綺霞聽了這番話,眉頭反而籠的愈加深了,直過了半晌方開口嘆息道:“其實(shí)你也是處處讓人猜摸不透的啊”說話間扭身又往竹室中走去 張入云見沈綺霞臉色間時怒時憂,心下止不住的生起一絲愧疚,她本是如空谷幽蘭般的氣質(zhì),此刻添了這般心情,是澆打的少女一身氣質(zhì)絕俗,周身如晃了明玉一色的流動氣苦之際,蹙皺了秀眉,咬紅了檀口,直看的少年人一陣心堵,周身一個激令,險些胸膛里的心都為之酥麻了待醒覺后,見自己還在呆立當(dāng)場,佳人早進(jìn)了竹室這才忙道該死,連忙也步進(jìn)了室內(nèi) 待張入云進(jìn)了竹屋,就見沈綺霞已在布了一只沙盤與竹廳中央,盤中塑的正是沙舟島的地理,見他時來忙召手叫來過來一同觀看張入云平素也曾在二云觀中見過,知道這是沈綺霞于島上埋伏的陣法,他從來對這些旗陣法術(shù)一流不得門徑,見對方要與自己商量,不由眉頭就是一皺,暗暗責(zé)怪自己怕是幫不上一點(diǎn)忙 好在沈綺霞也早知他這一番短處,并不是要他幫忙出主意,只是借著沙盤告訴他顛倒旗陣時自己該當(dāng)如何進(jìn)退,其余鎮(zhèn)攝cao控陣法的大小事都是她一人擔(dān)當(dāng)只是最后卻開口與張入云相借他的乾坤鐲一用,以鎮(zhèn)她這一方遁龍金水陣張入云不想需要自己的乾坤鐲,當(dāng)下一驚只得實(shí)言相告自己從蕭清雅處得來的乾坤鐲已送給了才剛轉(zhuǎn)世的香丘 沈綺霞滿以為有乾坤鐲,自己這金水陣當(dāng)能安然無恙,不想?yún)s已不在了張入云身上,不由呆了面孔過得一會兒,方換顏笑道:“看來你對香丘倒真是愛惜,這般大威力的法寶也給了她,就不知道你的那位蕭jiejie知道后會不會生氣” 張入云不解其意,只得照實(shí)說道:“乾坤鐲也僅是件物器,算不得什么真希罕,給了香丘為其日后防身法寶,日后她若在江湖行走,隨身有此一物,反倒讓小弟安心些至于蕭jiejie,說來慚愧,到底她是有丈夫的,我一個男子帶了她的法寶四出游行實(shí)在不便,為免給她再惹麻煩,給了香丘也省我一些心思沈師姐即是想要鎮(zhèn)攝法陣的寶物,就不知道小弟的混天綾合不合用,此寶威力不在乾坤鐲以下,倘能使用再好不過” 不想沈綺霞卻先就張入云前番笑話他道:“平日你看上去有些傻呆呆地,其實(shí)我就知道你內(nèi)里很藏了些心腸,果然你行事縝密,一樣事卻省了你兩番心思,秋兒當(dāng)日還說你老實(shí),唉若被她知道了你是這樣品性,還不曉得這丫頭又要怎樣生氣呢只是你這混天綾威力雖大卻不適用這金水陣,混天綾火性與這水陣正相克制,何況到底本質(zhì)輕浮些不能用做鎮(zhèn)器”說到這里佳人微微皺起了眉,稍做猶豫便將發(fā)際一只玉簪摘下,伸出軟玉一般小手,一狠心便將自己左手無名指刺破,也不知那玉簪是何材質(zhì),只一經(jīng)將其手指劃破,鮮紅的血水卻像泉水一樣的止抑不住,瞬時間便將沙盤中靜池一帶連同竹屋在內(nèi)全都染邊 張入云在一旁看了大驚,心痛之下連道自己該死,想上前阻止卻又怕沈綺霞一番心血白費(fèi),直待佳人臉色蒼白,運(yùn)功止了指尖血水少年人這才搶身其身旁,此時也再不顧些忌諱,袖袍拂動已隔衫攬了腰將師姐安置在一旁竹椅上,隨手又取出一粒長樂叟相贈的瑞風(fēng)丹遞過 不想沈綺霞卻笑著拒絕道:“只是損了一點(diǎn)氣血而已,哪里需要師弟靈丹,我只要調(diào)息一晚便能復(fù)原,你不必過慮” 張入云則穆色道:“師姐不必瞞我,我如今也算是修行中人,這修道人家精血重不重要怎能不知,就算你身體未受多少傷損,但如此這一舉,總是將幾年辛苦白費(fèi)了都怪小弟魯莽,惹了事卻將師姐陪著受罪” 沈綺霞見他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忙安慰道:“你不要亂想,我有這靜池提拔靈氣,至多旬月功夫便能復(fù)原,如此多做一番手腳也是怕敵人來了多添一層防范,敵人會不會來尚還不一定,若是不來的話,反是我自己膽小,多慮了呢“尋妖龍騰四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