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潔在少女時期刻意學(xué)習(xí)過烹飪，很會做粵菜和臺灣小吃，第一次展示竟然是為了照顧孕婦。

    每每吃得穆子昀撫掌大笑，大贊特贊。

    高潔還是同穆子昀慢慢親近起來，穆子昀的性格實在爽快，也足夠通達(dá)近人。她很有些閱歷和見識，同高潔講起蘇格蘭的歷史，勇敢的心講到落淚。她說：“你不要見怪，我總是隨隨便便就感性起來，做影視劇的人就是這樣，說起好故事就特別容易感動。這絕對不是因為我懷孕?！?/br>
    高潔微笑。

    她聽到穆子昀給國內(nèi)打工作電話，為著某個演員因為言語不遜得罪了某個雜志主編斡旋，或者為著某個影視劇還沒有過審而去請求有關(guān)部門的領(lǐng)導(dǎo)協(xié)調(diào)。不管請求人還是被請求，她總是爽朗地哈哈笑著，講出一句口頭禪“這件事情不難做，只要大家努力，一定會有好結(jié)果”。

    在這位長輩面前好像并沒有難辦的事情，可是她一個人孤身在此待產(chǎn)，又好像是最難辦的事情。

    偶爾，穆子昀也會提到對自己孩子的期望，“我前年來這里拍紀(jì)錄片，喜歡這里的清凈，希望孩子出生在清凈的地方。像你一樣漂亮有才華。你媽咪講過你成績很好，在這里也一直拿獎學(xué)金?！?/br>
    穆子昀的所有話題，高潔都有興趣接下去聊，只有這個例外。她想結(jié)束這個話題，不讓它和自己有任何牽扯，“表姨，我不是一個值得學(xué)習(xí)的榜樣。但是這個孩子一定很漂亮很聰明，像你一樣?！?/br>
    穆子昀孩子氣的眼睛帶著孩子氣的笑意，“像我一樣蠢，可就無可救藥了。”

    高潔的手被爐灶上的鍋具燙了一下，成功地跳開了這個話題。

    潔身自愛（7）

    穆子昀說：“我想在莫切斯頓到處逛逛，去情調(diào)咖啡店里頭坐坐，還要看看工藝品店和書店，聽說一兩英鎊就可以買到《哈利波特》。對了，附近也有售賣附近居民捐贈物品的慈善店鋪嗎？聽說蘇格蘭的慈善店鋪風(fēng)俗很有名，經(jīng)常能淘到非常便宜的英國古董、珠寶和雕版畫。潔潔，你能陪我嗎？我租了車，可惜自己目前的狀況不能開。”

    高潔在周末的時候，開著穆子昀別墅里停著的一直無人駕駛的雪佛蘭，帶著她去jk羅琳寫出《哈利波特》的大象咖啡館喝了下午茶，然后兩人悠閑地逛到附近的慈善店內(nèi)。穆子昀挑了幾只漂亮的英倫洋娃娃，孩子一樣抱在手里。

    走出店門時，她對高潔說：“等孩子生下來，我就把你媽咪的這條杰作放在這里的慈善店鋪里，出售的善款可以幫到更多的人?！?/br>
    高潔曉得母親誦經(jīng)念佛后，時有慷慨的慈善之舉，可見她同穆子昀是真的親厚，連同習(xí)性也相互了解。她答：“我媽咪一定很高興這樣?！?/br>
    剛剛講完，她就看見六七個蘇格蘭小童正圍繞在她們停放在街道對面的雪佛蘭周邊。走近一些，發(fā)現(xiàn)小童們的手里把著匕首，在車身上胡亂割劃，好好的車身已經(jīng)劃傷累累，不能直視。

    蘇格蘭地區(qū)的治安一直尚可，但也時常發(fā)生童黨歧視和滋擾亞裔的事件。高潔偶有耳聞，不料此時撞個正著，而且成為事發(fā)受害者。

    她大聲“嘿”了一聲，想要制止對方，被穆子昀一手拉住。穆子昀小聲說：“算了?！?/br>
    高潔有一股和司澄頂像的氣性，她原來都不知道，此時她知道自己和司澄還是有些相像的，她幾乎立刻駁了穆子昀，“不行，不能被欺負(fù)了也不發(fā)聲?！彼撻_穆子昀的手，往對面疾步過去，用帶蘇格蘭口音的英語斥責(zé)：“住手！小伙計們！”

    有個穿著帶耐克牌標(biāo)夾克的男孩似乎是領(lǐng)頭的，看見事主過來，居然毫不懼怕，反而抬起頭來沖高潔嬉皮笑臉沖高潔咒罵：“滾吧！亞細(xì)亞豬玀！”

    高潔掏出手機(jī)準(zhǔn)備報警，男童們見狀棄開車，拎著匕首直筆筆就沖著她撞過來。高潔不及反應(yīng)就被其中兩個男童沖撞到了身體，跌倒在地上，手機(jī)被踢得老遠(yuǎn)。顯然男童們除了她還有一個目標(biāo)，高潔扭過頭的時候，正看見穆子昀也被撞倒在地上，手里的洋娃娃跌落在她的身邊，她青白的面色更加青白，雙手抱著肚子，身下漸漸紅成一片。

    高潔和穆子昀遭遇的這一起“童黨滋擾”事件上了當(dāng)?shù)氐娜請?，肇事的童黨們是當(dāng)?shù)爻裘阎膱F(tuán)體，小到破壞公物、挑釁路人，大到打偷砸搶、持刀群毆都干過。

    很快，當(dāng)?shù)氐木酱读俗淌碌耐h，警察局長親自來慰問受害者，誠摯地用蘇格蘭口音道歉，表示童黨滋事已經(jīng)困擾了他們十幾年，小罪犯們都來自有問題的低收入家庭，缺乏良好的品德教育，看在上帝的份上，請求受害者原諒他們。

    高潔冷冷地用倫敦口音說：“這不是他們傷害別人的理由。他們統(tǒng)統(tǒng)應(yīng)該被抓起來接受懲罰，看在上帝的份上，他們都不配得到原諒！”

    因為穆子昀的孩子流產(chǎn)了。

    主治大夫告訴高潔，這位高齡產(chǎn)婦恐怕無法再度受孕。在穆子昀正式清醒后，高潔看著她虛弱地在一份又一份的手術(shù)報告和醫(yī)療建議書上簽名為自己負(fù)責(zé)。

    除了高潔，沒有第二個人在她的身邊。

    高潔在醫(yī)院里守著穆子昀整整一個月。一個月內(nèi)，連威士忌都無法很好催她入眠，一閉眼，就能看到穆子昀身下的鮮血。

    她醒著的時候想，那是一條生命，睡著的時候還在想，那是一條生命，再醒來的時候，展開雙手喘息，以為自己的雙手上沾滿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