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向月：“……”

    他無可奈何地給師兄拍拍背，等著他好一會兒才緩過來。

    等楚千酩終于緩過勁來，他驚恐萬狀地一把抓住舟向月的胳膊，壓低聲音：“師弟，這是個境靈碎片！”

    楚千酩拿到那個頭骨的同時，耳邊響起的提示是——

    “叮！恭喜你獲得境靈碎片1/4【神仙的廚余垃圾】！”

    漂浮著腐爛斷肢殘骸的腥臭河水。

    神仙的廚余垃圾。

    他在電光石火的瞬間忽然明白了很多事情，一種令他渾身寒毛直豎的恐懼讓他忘記了頭頂巖洞的逼仄，一站直就“砰”地撞上了巖壁，頓時眼冒金星。

    天旋地轉(zhuǎn)之間，耳邊響起了魘境系統(tǒng)的聲音。

    “歡迎來到眉瘦嶺民俗文化館特色展區(qū)【歸根】主題展區(qū)之【輪回夜】?！?/br>
    “本展區(qū)為限時扮演解謎沉浸式體驗展區(qū)，將帶您進(jìn)入真實的歷史幻境。”

    “請在時限內(nèi)探索出【輪回夜】風(fēng)俗的內(nèi)涵。”

    “成功猜出風(fēng)俗內(nèi)涵后，您將獲得通往民俗文化館最深處的門票，喚醒山神?！?/br>
    “為了您的人身安全，請盡最大努力在規(guī)定時限內(nèi)正確回答風(fēng)俗內(nèi)涵。請嚴(yán)格按照提示探索，如引起幻境異動崩塌，游客人身安全后果自負(fù)。”

    “境靈碎片線索獎勵：拴娃娃、留仙洞?！?/br>
    楚千酩還沒反應(yīng)過來這到底是什么意思，耳邊傳來了陌生的老人的聲音。

    “鐵蛋，你好好在家睡覺，阿嫲跟阿爺去拴娃娃了。”

    鐵蛋？

    誰是鐵蛋？

    ……不會是他吧？

    楚千酩睜開眼，震驚地發(fā)現(xiàn)周圍一切都變得不一樣了。

    涂了灰泥的陳舊石墻泛著潮濕水汽，屋頂蓋著瓦片，還在滴滴答答地漏雨。

    一對老人顫巍巍地互相攙扶著，正在邁過門檻往外走。

    而楚千酩低頭一看自己，頓時嚇了一跳。

    藕段兒似的胳膊，短短的腿……他變成了個小孩！

    楚千酩下意識就想去找?guī)煹埽贿呌媚抗馑阉魉闹芤贿叺吐晢枺骸皫煹?？師弟？你在嗎？?/br>
    沒人回答。

    楚千酩頓時出了一身冷汗。

    完了，他把那么柔弱的師弟弄丟了，師弟要是出事了可如何是好！

    雖然師弟腦子聰明，可他脆皮啊??！隨便來個不懷好意的惡鬼就可以把他一口吞了！

    楚千酩強(qiáng)迫自己冷靜下來，想起之前聽到魘境系統(tǒng)說的，這是一個幻境。

    而且還有什么線索獎勵……

    對，拴娃娃和留仙洞。

    他立刻想起，這個幻境里他的阿嫲和阿爺剛剛出門，正是要去拴娃娃。

    楚千酩一個猛子扎了起來，拔腿就往門外跑。

    他得跟上那兩個老人的腳步，去找拴娃娃的地方。應(yīng)該就是之前魘境里的許愿樹和山神廟那一塊吧？

    一出門，他的猜想被驗證了十之五六。

    四周的榕樹、起伏的山巒，還有四周民居村落的模樣，都和魘境里的眉瘦村幾乎別無二致。

    只是這里的榕樹看起來沒有魘境里的那么茂密，也沒有那樣濃得化不開的綠，在傍晚的昏暗中投下一片片陰影。

    天空中陰云密布，地上的泥土和石板也是濕漉漉的，應(yīng)該剛剛下過雨，之后還會再下雨。

    正是傍晚，天在慢慢黑下來。

    楚千酩一路跟著“阿嫲”和“阿爺”，很快就來到了山神廟前。

    山神廟這里竟然還挺熱鬧，絡(luò)繹不絕的村民出出進(jìn)進(jìn)，許多都帶著紅繩去拴娃娃，或是抱著已經(jīng)拴到的泥娃娃往外走。

    山神廟前蹲著一個小姑娘。

    小姑娘正在嗑瓜子，嗑的動作十分嫻熟，地上已經(jīng)落了一堆瓜子殼。

    楚千酩小心翼翼地借著三三兩兩人們的掩護(hù)往前走，忍不住看了這小姑娘一眼。

    又看了一眼。

    越看越覺得這姿勢、這氣質(zhì)好眼熟，就像他同屆的一個同學(xué)……

    他試探地對小姑娘打了個招呼：“知之？”

    小姑娘的眼睛頓時亮了：“是我！你也是翠微山的？”

    楚千酩頓時激動了：“我是楚千酩??！”

    陳知之把瓜子殼一扔，對他豎起了大拇指：“可算找到你了。之前就你和舟傾師弟一直失聯(lián)，付院長都要急瘋了。你師弟呢？”

    楚千酩擔(dān)憂地?fù)u搖頭：“不知道……之前在魘境里我們還在一起的，但進(jìn)了這個幻境之后，就只剩我一個人了?！?/br>
    陳知之道：“這樣，那應(yīng)該不用擔(dān)心。反正是幻境，丟不了?！?/br>
    她一邊說著話，一邊帶楚千酩往山神廟邊上的一戶院子走，順便還掏出一把瓜子遞給他：“瓜子，吃不吃？”

    楚千酩連連道謝接過了瓜子，和陳知之一起嗑起來：“知之，你怎么在廟門口嗑瓜子？”

    陳知之往樹叢里扔了一個瓜子殼，“剛才就是為了等你。最開始嘛，是覺得那里人多，說不定就能撞上熟人?！?/br>
    楚千酩愕然：“那如果沒有呢？”

    陳知之聳聳肩：“反正是幻境嘛，大佬在，總會帶我們出去的。我這么普通一個人，嗑著瓜子等著被帶飛就好啦。”

    楚千酩：“……”

    好吧，他真羨慕陳知之的好心態(tài)啊。

    陳知之：“我運氣好，付院長在這個幻境里就是山神廟的廟祝，他一出來就認(rèn)出我了。現(xiàn)在我們把找到的人都聚攏在了山神廟旁邊這個院子里，這個房子是廢棄的，沒人住。”

    他們走進(jìn)院子里時，天基本已經(jīng)全黑了。

    屋里沒點燈，大家都比較謹(jǐn)慎，這里畢竟是個廢棄的空屋，不想吸引注意力。

    陳知之帶楚千酩走進(jìn)院子又走進(jìn)堂屋，果然見到了濟(jì)濟(jì)一堂的眾人：“找到楚千酩啦！”

    人群中最高的那個道士打扮的青年立刻一個箭步過來，把楚千酩上上下下左左右右都檢查了一遍，又在他頭上拍了一下：“在魘境里是怎么回事，怎么失聯(lián)了！沒受傷吧？”

    完完全全就是付一笑的口吻沒錯了。

    楚千酩一縮脖子，想到付一笑剛從另一個魘境過來，還不知道他之前偷偷進(jìn)魘境的事……

    他更不敢在小叔叔面前造次，老老實實道：“我和舟傾走的是步棧道路線，走到最后進(jìn)了一個洞xue，然后就收到了境災(zāi)警告，但是原本的水路發(fā)洪水了也沒法回去，就一直在洞xue里走，信號不好……我沒事，我在洞xue里還拿到了一片境靈碎片，然后就進(jìn)了這個幻境。但到這里后我還沒見過舟傾……”

    付一笑聞言嘆了口氣：“可能需要再等等。你進(jìn)來的時間也挺晚，我還以為你不會在這個幻境里出現(xiàn)了?！?/br>
    他們已經(jīng)在幻境里找到了此前在眉瘦嶺民俗文化館里的絕大多數(shù)人，甚至包括那些魘境異動時直接從考試終點溫泉池里消失的人——他們消失之后，就是出現(xiàn)在了民俗文化館里。

    除了那些留在民俗文化館外沒有進(jìn)來的人，其他的境客基本都在這里了，只少了幾個人。

    翠微山這邊現(xiàn)在還少一個舟傾，而付一笑和帶進(jìn)來的祝涼及陳知之，包括此前魘境異動時消失的九個人都已經(jīng)找到。

    千面城這邊則有點慘，總共四個人就少了一半——李婳聲和鄭始第在這里，但城主和柯短命都不知所蹤。

    楚千酩迅速從房子里的一堆人中環(huán)視一圈，一眼就看到了那個坐在窗邊顯得與眾人有點疏離的少年。

    少年比他的年紀(jì)看起來大一些，一身廟童道士服，正面色冷漠地倚坐在窗邊，手上漫不經(jīng)心地玩弄著幾把銀光閃閃的手術(shù)刀。

    絕對是祝涼沒跑了。

    楚千酩一看他那副滿不在意的樣子，就有些生氣。

    為了表示抗議，他也走過去坐在窗邊，但就是不和祝涼打招呼。

    付一笑這邊，在和李婳聲、鄭始第這幾個此刻在場唯三的成年人討論魘境的線索。

    至于年輕學(xué)生們，只要認(rèn)真聽就行，不強(qiáng)求發(fā)言。

    李婳聲雖然對進(jìn)入幻境后就弄丟了城主十分懊喪，但還是迅速調(diào)整狀態(tài)，跟翠微山分享了之前他們探討過的眉瘦村的種種異常。

    這個村里似乎沒有老人，甚至很多地方對老人來說行動都非常不便，又特別看重小孩。

    他們走了一路，沒有看到過辦喪事的痕跡，也沒有墳?zāi)埂?/br>
    就好像這是一個沒有老人、沒有死亡的地方。

    結(jié)合他們之前在眉瘦嶺民俗文化館里看到的風(fēng)俗，這一點似乎已經(jīng)可以解釋了。

    鑒于千面城一行走的是眉瘦村里的路線，而翠微山的人走的是眉瘦嶺風(fēng)景區(qū)的步棧道路線，翠微山這邊也補(bǔ)充了一些線索。

    比如步棧道上的“萬木春榕樹谷”，名字指向很明確，來自“沉舟側(cè)畔千帆過，病樹前頭萬木春”。

    而且這里叫做眉瘦嶺，“眉瘦”音同“眉壽”，就是長壽的意思，也和老人密切相關(guān)。

    李婳聲忍不住道：“還長壽呢……若真是長壽，生在這種風(fēng)俗盛行的地方才是詛咒……咦，等等？！”

    付一笑被她一驚一乍地嚇了一跳：“怎么了？”

    李婳聲就像中邪了一樣自己無聲地動了動嘴唇，然后一臉震驚：“原來這個魘境的境眼，就是‘壽命！’”

    她敢確定，當(dāng)時城主說出一個詞驚動境眼時，唇形就和“壽命”二字的發(fā)音唇形一模一樣！

    境眼？！

    其他所有人幾乎是條件反射地緊繃起來。

    ……等等，他說出了境眼，魘境卻沒有什么異動。

    這么說，境眼已經(jīng)被驚動過了。

    所有人幾乎不約而同地想起了無死亡考場變成三級境災(zāi)這回事。

    ……難道說之前的魘境異動，就是因為千面城這幫人驚動了境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