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深又看他一眼，笑了，抬手把自己左手腕上防磨的黑色綁帶解下來。

    “我上午練箭時(shí)綁的，沒弄臟?！?/br>
    說完從他手里接過長(zhǎng)發(fā)，用綁帶系上了。

    “走吧，開飯了。”

    “等等！”沈月島突然抓住他的手。

    心臟在那一刻仿佛變成一只溢滿海水的瓶子，有一百句話要從里面沖出來，可咽喉卻被緊緊攥住，什么都說不出來，到最后只擠出一句：“我不想吃粥……”

    “不給你吃?！被羯畋ＷC，朝他伸出手來。

    沈月島又問：“你不要騙我，好嗎……”

    伸過來的手愣在半空，頓了好一會(huì)兒，直到沈月島的眼眶模糊成一層水霧，那只手才轉(zhuǎn)向來落到他潮濕的臉上，指尖一滑，將他眼尾那滴淚抹走了。

    “好。”

    他只說了這一個(gè)字，起身把沈月島推到綠湖邊，桌子上已經(jīng)擺好晚餐，五顏六色的米飯底下鋪著鮮綠的芭蕉葉。

    是他21歲時(shí)沒吃到的粽葉飯。

    【??作者有話說】

    小島：所以我當(dāng)時(shí)到底是怎么和你保證的？一定天花亂墜地說了很多不切實(shí)際的話吧。

    霍深：沒有，你只說了一個(gè)字。

    小島：一個(gè)字？是什么??？

    霍深：自己猜。

    第14章 自己拿著

    霍深說過，粽葉飯是給家里受驚的小孩子壓驚吃的，沈月島自然看向小亨。

    他正叼著一大串烤rou猛啃，燙得斯哈斯哈直吸氣也不舍得放手，歪著腦袋瞧桌上五顏六色的米：“哥，這個(gè)是用色素染的嗎？”

    “不是?！标憚C捏了一點(diǎn)黃米放他嘴里，小亨咋巴咋巴：“哦，居然是芒果味！”

    “曼約頓叫粽葉飯，你之前學(xué)?？橙瞬皇菄樦藛?，深哥給你弄的，壓壓驚?！?/br>
    “喔，謝謝哥！”小亨揚(yáng)起個(gè)大笑臉，過去想抱住霍深的手臂貼貼。

    霍深手上還帶著黑皮手套，一指頭把他戳開了：“別往我這蹭?！?/br>
    “吼！真是小氣！”

    小亨不滿地小哼了一聲。

    沈月島看他嘴巴撅得都能掛個(gè)油壺了，但被霍深揉了腦袋后立刻又喜笑顏開，心道霍深這個(gè)哥哥當(dāng)?shù)眠€真是有模有樣。

    “嘗嘗這個(gè)?！?/br>
    杯子落在手邊，敲出叮地一下。

    霍深給他倒了點(diǎn)酒，淡淡的黃色有些渾濁，湊近能聞到酒味。

    沈月島撇嘴：“辣得慌，我不愛喝這些?！?/br>
    “甜的?！?/br>
    “嗯？”沈月島端起杯子抿了一點(diǎn)，眼睛亮了：“還真是甜的?！?/br>
    “甘蔗酒，你沒喝過？”霍深有些意外：“聽說曼約頓人吃粽葉飯時(shí)會(huì)配這個(gè)?！?/br>
    沈月島愣了下，嘴里的甜味消失了，舌根深處堵著一層甜膩膩的腥苦。

    “應(yīng)該是喝過，但我……記不太清了……”

    食物的味道是一種特殊的記憶，懷念起來時(shí)總是無法形容，可細(xì)細(xì)想來，這種味道又或多或少和最后一次吃它時(shí)的心情掛鉤。

    當(dāng)時(shí)幸福，它就香甜。

    當(dāng)時(shí)不幸，它就苦澀。

    沈月島在殘缺的記憶小河中打撈良久，才隱約記起長(zhǎng)到這么大好像就吃過兩次粽葉飯。

    一次是他父母還在時(shí)。

    他十幾歲去坐過山車嚇到，mama給包的。

    但他沒吃幾口，因?yàn)樗芴貏e喜歡吃這個(gè)，坐在椅子上捧著小飯團(tuán)吃得搖頭晃腦的特別美滋滋，沈月島就舍不得吃了，嘗了一口走個(gè)過場(chǎng)，然后全喂了他弟。

    第二次就是七年前了。

    爸媽弟弟去世的時(shí)候。

    他跪在靈堂上，對(duì)著那三張黑白照片怎么都不信眼前這一切是真的，怎么可能呢？照片里他弟弟還露著小虎牙朝他笑呢。

    他從地上爬起來，去找傭人，一路上連滾帶爬摔了好幾跤，說自己被嚇到了，要吃粽葉飯，吃完爸媽弟弟就回來了。

    傭人以為他瘋了，讓他振作點(diǎn)，但他誰的話都不聽，就要粽葉飯，傭人只好給他。

    可那頓最后也沒吃成。

    飯剛端來，七八個(gè)拿著撬棍的小混混就闖進(jìn)他家，一棍子夯在他背上，掀翻他的碗，把他的臉按在guntang的米飯上，逼他宣告破產(chǎn)。

    沈月島彎下腰，忽然感覺悶得喘不過氣，不知道為什么把背蜷縮了起來，瞟一眼桌上五顏六色的米，嚇得轉(zhuǎn)著輪椅就往后躲。

    一只溫?zé)岬拇笫职丛诩缟稀?/br>
    “小島?！?/br>
    霍深貼著他的耳朵，輕聲呢喃。

    手掌向下滑到他曾經(jīng)差點(diǎn)被一棍子打斷的那截脊椎，輕而又輕地按揉。

    沈月島眼前驟然一黑，什么都看不到了，只有后背上火辣辣的痛感和溫柔的撫摸。

    他慌亂起來，呼吸變得愈發(fā)困難，想回身去找霍深，卻發(fā)現(xiàn)自己動(dòng)不了，只能害怕地叫他：“我……我背有點(diǎn)疼……”

    “不疼，不疼了?！?/br>
    霍深將他的臉壓向自己小腹，很用力地捂著他被打的地方，拼命想要穿過自己無能為力的時(shí)間，幫他擋下那一棍。

    大約五分鐘后，沈月島的眼睛才慢慢感知到一絲光線，隱約能看到霍深的襯衫了。

    他搖搖眩暈的腦袋，從人懷里掙脫出來，看到陸凜和小亨呆愣地望著自己，若無其事地說：“都站什么崗啊，等我喂你們啊。”

    霍深臉上閃過一絲無奈，在他旁邊坐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