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蕭縝會(huì)不會(huì)回來，佟穗一進(jìn)屋就把門閂上了，靠著炕頭看起書來。

    既然是孩童時(shí)期學(xué)的，意思大多淺顯易懂，盡管如此，佟穗也看得津津有味聚精會(huì)神。

    坐累了就靠著被垛仰著臉看，靠累了再改成一手托腮趴在炕頭，實(shí)在撐不住了才放下書瞇一會(huì)兒。

    不知不覺就到了后半晌。

    蕭縝回來了。

    佟穗警惕地看著他。

    蕭縝看看她分頁的厚度，提醒道：“連著看容易壞眼睛，我已經(jīng)跟祖父打過招呼了，他只說叫你愛惜點(diǎn)，你不用急?！?/br>
    佟穗心中一喜，對他的防備都淡了。

    蕭縝：“三弟他們回來了，今天運(yùn)氣不錯(cuò)，獵到一頭鹿。”

    佟穗聽了，藏好書就趕緊挪到炕頭穿鞋。

    她在山上也見過鹿，祖父父親更是見過，可鹿太過警惕，往往沒等他們湊得足夠近，鹿已經(jīng)跑了。

    丟下蕭縝，佟穗喊了柳初一起去中院。

    除了林凝芳與還在私塾的兩個(gè)孩子，蕭家眾人都聚在這邊，還有一些來看熱鬧的村民。

    蕭野正在顯擺：“我們上午就瞧見這頭鹿了，為了抓它在山里晃悠大半天，別的東西都沒顧得上找，只在之前鋪的陷阱里撿回一只野雞。”

    蕭涉：“要不是你摔了個(gè)跟頭，讓鹿鉆了空子，我們也不用耽誤這么久?！?/br>
    蕭野：“滾，那是山里，你敢說你沒摔過跟頭？”

    阿福：“四爺五爺都厲害，能抓到鹿就是好樣的。”

    兩人這才停止斗嘴。

    蕭延瞧見喜氣洋洋趕過來的大嫂二嫂，不由地往西院看去，只是想到林凝芳對這些獵物從來都不感興趣，他垂了眼，嘆口氣。

    賀氏問老爺子：“爹，這鹿是先養(yǎng)著，還是？”

    蕭穆摸摸胡子，道：“不養(yǎng)，老三老四老五，你們這就帶去河邊殺了?！?/br>
    隨時(shí)可能會(huì)生亂，真亂起來不定發(fā)生什么事，金銀可以藏，這種野味兒趁早吃了讓一家人養(yǎng)身體才對。

    三兄弟應(yīng)了，一個(gè)提鹿，一個(gè)去拿剝皮刀，一個(gè)雙手各拎一個(gè)盆，留著裝鹿血、鹿rou。

    阿福、阿真、圍觀的鄉(xiāng)親們都跟去河邊看熱鬧。

    賀氏又問：“爹，您想燉著吃還是烤著吃？”

    蕭穆：“烤吧，吃不完的還能多放兩天?！?/br>
    賀氏立即使喚女兒兩個(gè)侄媳去后院準(zhǔn)備篝火。

    這種難得的喜事，佟穗、柳初也不計(jì)較今天該誰做飯了，都很高興地去忙活。

    等蕭家三兄弟拎皮端rou的回來，齊耀、綿綿也回家了，圍著鹿rou活蹦亂跳仿佛過年。

    蕭家兄弟都很擅長炙烤野味，直接攬了這活兒，讓女人們歇著。

    夕陽將整個(gè)蕭家后院染上一層暖色，大家圍著篝火而坐，眼中映著跳躍的火舌，面上都帶著笑。

    唯獨(dú)少了一人。

    蕭延使喚阿真：“快好了，叫三太太過來吧?！?/br>
    阿真點(diǎn)點(diǎn)頭去了。

    過了一會(huì)兒，主仆倆一前一后地來了，林凝芳走在前面，穿著一身布衣，單看打扮就是農(nóng)家媳婦，只是那走路的姿態(tài)淡漠的臉色，分明又與這里格格不入。

    按照排行，她照例坐在佟穗身邊。

    賀氏朝兒媳翻了個(gè)白眼，要不是怕老爺子嫌煩，她能天天數(shù)落這兒媳一頓，甚至在這兒媳的襯托下，她看佟穗都順眼不少。

    齊耀：“怎么還沒好啊，我好餓?！?/br>
    賀氏瞪了外孫一眼：“啥也沒干餓個(gè)屁，你舅舅舅母們干了一天的活也沒餓成你這樣?！?/br>
    齊耀：“……我念書了！”

    賀氏：“念書能費(fèi)多少力氣？”

    蕭延聽這話越來越有指桑罵槐的意思，連忙轉(zhuǎn)移話題：“大嫂二嫂，今天你們?nèi)ズ舆吀畈萘?？?/br>
    妯娌倆都點(diǎn)頭。

    蕭延：“天暖了，河邊野花也開了不少吧？”

    妯娌倆互相看看，繼續(xù)點(diǎn)頭。

    蕭延又問：“那你們明天還去嗎？”

    柳初看向佟穗，佟穗道：“明天可能沒時(shí)間。”

    明天該她們做飯了，還要喂豬，歇不上多久緊跟著就要預(yù)備晌午的飯食。

    蕭延愣了下，不死心地道：“那你們后天肯定去吧？去的話也叫上凝芳，她都沒怎么出去逛過?！?/br>
    這可不是佟穗想不想的問題，她轉(zhuǎn)向旁邊的林凝芳。

    林凝芳朝她微微偏首，道：“我走得慢，還是不耽誤大嫂二嫂了?！?/br>
    佟穗想的則是，她不可能塞相府小姐鋤頭跟籃子的，那林凝芳真去了就是傻站在一邊看她們做事，豈不成了大家都尷尬？再倒霉點(diǎn)遇到流民，林凝芳跑不動(dòng)怎么辦？

    所以，她只能笑笑：“嗯。”

    蕭延：……

    蕭涉：“嘿，能吃了！”

    蕭延：……

    蕭野、蕭涉都不管他，熱情地幫忙分起rou來。

    蕭野離女人們這邊更近，給大家一人分了一大碗rou。

    柳初：“太多了，我吃不了這么多?！?/br>
    老爺子蕭穆看過來：“吃不完剩下，先吃再說?！?/br>
    柳初臉一紅，佟穗看看碗里的rou，悄悄對她道：“我能吃完，大嫂你得陪著我，別顯得我一個(gè)人飯量大?！?/br>
    柳初被她逗笑，便也放開肚子吃了。

    另一邊，林凝芳是真的吃不下，一抬眼，對上蕭延直白的眼神。

    她頓了頓，分了一半rou給坐在后面的阿真。

    .

    吃得太飽不好馬上睡覺，一家人分散在后院里消著食，只有林凝芳先回去了。

    綿綿帶著齊耀在玩，佟穗與柳初站在旁邊，輕聲說著話。

    柳初：“三弟好像挺希望咱們多帶帶三弟妹的?！?/br>
    佟穗：“那也得三弟妹自己愿意才行，咱們硬湊上去，她可能會(huì)不喜?！?/br>
    柳初湊到她耳邊道：“她嫁過來快一年了，我們每天最多說三回話。”

    佟穗猜到了：“你說‘弟妹吃吧’，她說‘謝謝大嫂’？”

    柳初笑，笑著笑著嘆道：“我好歹還做做飯喂喂豬，她整天悶在屋里，一點(diǎn)都不動(dòng)，這哪行啊?！比藭?huì)廢了的，又不是坐牢。

    佟穗沒接話。

    該怎么過日子，都是自己選的，她不了解林凝芳，也不必打著為對方著想的名義去干涉。

    那是蕭延的事，她只是蕭家大房的次媳。

    天黑透后，佟穗終于跟著蕭縝回了東廂房。

    佟穗洗漱時(shí)，蕭縝在旁邊看著，忽然問：“你跟大嫂說了那么久，都在聊什么？”

    佟穗背對他吐了水，這才道：“聊了會(huì)兒三弟妹的事，三弟好像希望我們走近點(diǎn)?！?/br>
    蕭縝：“他自己帶回來的人，你們不用攙和。”

    佟穗聽出了他對林凝芳的不喜，或者是漠不關(guān)心，突然有些好奇：“當(dāng)初你們一起救的她們主仆，你怎么……”

    說到一半卡住了，意識到這話不太合適。

    蕭縝：“什么？”

    佟穗搖搖頭：“沒事，我洗好了，你來吧。”

    第020章

    因?yàn)樽蛱齑虻搅撕脰|西, 今天蕭延三個(gè)就沒再進(jìn)山，算是歇一天。

    跟佟家或其他獵戶之家不一樣，蕭家有良田百畝足夠一家人吃飽, 打獵純屬幾兄弟的閑時(shí)消遣, 也就這幾年戰(zhàn)亂壞了家底, 打獵才有了另一層意義——為一大家子提供rou菜改善伙食。

    蕭縝話少, 他在不在家好像沒太大區(qū)別, 蕭野、蕭涉就不一樣了。

    眼看著佟穗一手拎一個(gè)泔水桶從堂屋走出來, 蹲在后院圍觀蕭延鞣制鹿皮的兄弟倆立即跑了過來, 一人搶走一個(gè)桶。

    “二嫂, 我?guī)湍阄关i?！?/br>
    “二嫂, 我去喂騾子, 你歇著吧?！?/br>
    佟穗：“……”

    蕭玉蟬也在蕭延身邊，見到這一幕氣憤道：“你們倆眼里就沒有我是吧？該我喂豬的時(shí)候你們怎么不來幫忙？”

    蕭野：“你喂豬的時(shí)候我們正好不在家, 想幫也幫不了。”

    蕭涉哼哼道：“胡說，我明明幫你喂過很多次?！?/br>
    蕭玉蟬：“都是我喊你你才來, 從沒這么主動(dòng)過?！?/br>
    蕭涉：“我看四哥來幫二嫂才跟著來的?！?/br>
    蕭玉蟬：“跟屁蟲, 他去吃糞你也去吃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