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為怨偶的第七年 第80節(jié)
寧錦婳兇巴巴地拍掉他的手,她的嘴硬沖淡了幾分離別愁意。寧重遠看著三言兩句被帶跑的meimei,溫聲道:“我得空回來看你。” 她剛出月子,在王府精細地養(yǎng)著,后廚專門有人給她溫食,一個月來連口冷水都沒喝過。秋風(fēng)涼,寧重遠不想她在外面多待。 寧重遠抬起手,骨節(jié)分明手指為她攏了攏身上的暗紅塞錦鍛披風(fēng),漆黑的眸色深沉,“回去?!?/br> 不容質(zhì)疑的語氣,讓剛緩過神的寧錦婳眼眶一紅,美麗的眼眸里水光瀲滟。 “……” 寧重遠遭不住這樣的眼神,他面上穩(wěn)如泰山,其實要是寧錦婳此時掉兩滴眼淚,他今日就走不了了——或者帶她一起走。 水色在大大的眼眶里轉(zhuǎn)了一圈,沒掉下來。 寧錦婳輕輕拉住他的衣袖,道:“我要跟兄長說句悄悄話?!?/br> 她刻意咬重了“悄悄”二字,意有所指地看著某人。 陸寒霄微微挑眉,這段日子夫妻和美,妻子不再渾身是刺,軟軟和和跟他說話,給陸寒霄美到了心里,有什么不應(yīng)的? 他很滿意現(xiàn)在的日子。寧錦婳性情剛烈,又喜歡端架子,之前兩人見面是十次有八次在吵架,如今似乎回到成婚前,她信任依賴他,為此,他也愿意為她收斂自己的控制欲,盡管只有那么一點點。 他默然走遠,停在離兄妹倆十步遠的位置,漆黑的眼睛直勾勾盯著兩人。 寧錦婳:“……” 算了。她苦中作樂地想,又不是第一天認識這個男人,早該認命了。 兄妹嘀嘀咕咕說了許久,習(xí)武之人耳聰目明,陸寒霄敏銳地察覺到來自寧重遠意味深長的目光,還有寧錦婳偷偷摸摸往這邊看的模樣,他回望她,她像個被抓住的小老鼠,一下子縮回去,可憐又可愛。 哦,原來在說我。 陸寒霄面無表情地想,不妨事,待晚上回府一問便知。 寧錦婳不愿意告訴他,但她在他跟前跟個透明人一樣,藏不住任何秘密。早在多年前寧重遠就看出此子絕非善類,京中那么多才子俊杰,怎么偏偏就他哄得meimei暈頭轉(zhuǎn)向?連禮義廉恥都不顧了。 當(dāng)年陸寒霄那個位置,朝廷視他如質(zhì)子,滇南視他如棄子,結(jié)果這個清冷的世子硬是得了皇帝青眼,進了神機營。神機營是皇帝親衛(wèi),監(jiān)察百官,有無詔拿人之權(quán)。后來兩家婚訊傳出,旁人都以為是寧府在背后出力,艷羨陸寒霄攀上一個好岳家。 蒼天明鑒,跟寧府一點關(guān)系都沒有,寧重遠甚至暗中給這個覬覦他家寶貝meimei的家伙下絆子,讓陸寒霄頭疼了很長一陣。 后來他殺回滇南,以雷霆手段坐穩(wěn)鎮(zhèn)南王的位置,讓朝廷的削藩大計也落了空。這樣一個狠辣又心機深沉的男人,兩任皇帝都拿他沒轍,又能指望寧錦婳跟他斗什么? 寧重遠很疼愛一手養(yǎng)大meimei,在他眼里寧錦婳千好萬好,但他也不得不承認meimei被他寵壞了,心思單純,她拿捏不了那個男人。 最好的辦法是帶她走,可她又不愿。 …… 直到那一對隊人馬變成一個個黑點,消失在夕陽的余暉里,寧錦婳依然戀戀不舍地望著他離開的方向,不肯動。 “回罷。” 陸寒霄握著她微涼的指尖,放在手心里捂熱。因為當(dāng)初生陸鈺時的慘烈,她花了整整半年才休養(yǎng)好。他便固執(zhí)地以為產(chǎn)后至少坐半年月子,她怎么解釋都沒用。 陸寒霄道:“你這樣,勞得舅兄路上掛心。” 他很精準(zhǔn)地摸到了她的七寸,一句話就把人哄上軟轎。原本要乘馬車來的,但陸寒霄嫌馬車顛簸,如今不到冬天,鋪上厚厚的氈子她又嫌熱,便叫了四個身強體壯的轎夫抬著,陸寒霄則翻身上馬,慢悠悠拉著韁繩,護在她身側(cè)。 今日本為送行,陸寒霄也在,便沒有讓侍衛(wèi)跟隨。城門即將關(guān)閉,寧錦婳還陷在離別之情里出不來時,轎子忽然停了。 “讓開?!彼牭搅岁懞龀脸恋穆曇簦岛?。 怎么了?誰敢膽大包天敢攔王府的車架? 寧錦婳忍不住掀開轎簾探出頭,誰知攔路之人不是哪家不長眼的紈绔,而是一個個面黃肌瘦、衣衫濫芋的乞兒。 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紛紛跪在轎子前面,磕頭哀求大人開恩。 “滾滾滾!賤皮子又癢了是吧!”一旁守城的官兵甩著長長的鞭子罵罵咧咧走來,揚起一地塵土。 這些人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渾身顫抖著,但膝下跟生了根似的,不肯挪動一步,夾雜著孩子哇哇的哭聲,十分凄慘。 寧錦婳生來尊貴,在錦繡富貴的寧國府,連乞丐都沒見過幾個,當(dāng)即心軟道:“三哥,給些銀錢打發(fā)了吧?!?/br> 陸寒霄陰著臉色,翻身下馬對守城的官兵說了幾句話,寧錦婳聽不清具體說了什么,只隔著轎簾遠遠看到官兵僵直的身體和誠惶誠恐的面容。 哀求聲被關(guān)在厚重的城門外,聽得寧錦婳一路不是滋味。等晚上陸寒霄回房,她忍不住問道:“三哥,外面……很嚴(yán)重嗎?” 他正在解衣的手一頓,原本想說這些與你無關(guān),不用cao心??稍挼阶爝厺L了滾,卻道:“尚可?!?/br> 陸寒霄脫下外袍,露出精壯的軀體,在微黃的燭光映照下,那些縱橫的傷疤為他添了一層兇悍和曖昧。 “舅兄神通廣大,不必擔(dān)心?!?/br> 盡管寧重遠狠狠宰了他一筆,但確實解了他燃眉之急,這把火暫時燒不到滇南。 寧錦婳的神色依然擔(dān)憂,“可今天那些人……” “是流民?!标懞龌氐?。 他之前很少和她說這些事,大概覺得她聽不懂,除了讓她擔(dān)心之外,沒有任何用處。而陸寒霄又有一顆難以言喻的自尊心,曾經(jīng)寧府勢大,有些在他看起來十分棘手的事,寧國公動動指頭就能解決。 而他又太了解寧錦婳的脾性,只要他稍微露出一點口風(fēng),她肯定回娘家求人。有言道一個女婿半個兒,在她眼里都是一家人,理應(yīng)互相照拂。 陸寒霄娶了人家的掌上明珠,又不肯彎下脊梁,便不與她說外面的事。他不愛吟詩作畫,不愛跑馬射箭,九成的精力花在軍營和公務(wù)上,倒還剩下一成留給了寧錦婳,只是兩人相顧無言,鮮少有溫存的時候。 就連現(xiàn)在,晚上回房,他在大多數(shù)時候也是沉默寡言的,只聽見寧錦婳嘰嘰喳喳。她天天困在王府的一方之地,每天也就忙活兩個孩子,寶兒今天笑了,玥兒今天吃了幾次奶……這些,陸寒霄并不感興趣。 后來寧錦婳察覺到他的敷衍,也不那么愿意說話了。寢房很大,光中間的床榻就夠兩個人滾好幾個來回,她安靜地躺在他懷里,陸寒霄又覺得少了點什么。 這一次,他破天荒地回了她。 他沉聲道:“今日那些不是南地百姓,如今外面……很亂,糧價飛漲,窮苦百姓買不起糧,只能往別的地方跑?!?/br> 第88章 第 88 章滇南的糧價雖然也漲,但比起其他州郡好太多,普通百姓日子過得緊巴巴,也能填飽肚子,不至于背井離鄉(xiāng)找活路。 如今這個世道,又有哪里是世外桃源呢? “原來如此?!?/br> 寧錦婳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又有個疑問,“那……他們都來滇南,跟南地百姓搶糧怎么辦?” 大批流民涌入,僧多粥少,豈不是全城百姓都要遭殃? 陸寒霄眸光一亮,“婳婳真聰明?!?/br> 寧錦婳:“……” 明明是夸贊的話,她偏偏聽出了幾分刺耳之意。合著她在他眼里就是個蠢貨,什么都不通曉是吧。 她陰陽怪氣道,“豈敢,在王爺面前,不敢班門弄斧?!?/br> 陸寒霄輕笑一聲,很理智地沒有在這個時候回她。只道:“我去沐浴。” 在很長一段時間里,陸寒霄混跡軍營,沒那么多講究。但是寧錦婳愛潔,日日沐浴焚香,連帶著枕邊人也得洗干凈,否則不讓上榻。 在兩人初成婚時,陸寒霄時?;貋淼缴钜?懶得讓下人燒水,便去書房睡。寧錦婳不明所以,只知道他十天半個月不回府,好不容易回來一次,寧愿枕著硬邦邦的文書,也不愿來碰她。 寧大小姐心高氣傲,她問不出口,他那時候心神不在她身上,便也沒在意。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可過夫妻間過日子,哪兒有什么驚天動地,就像一根根微小的嫩刺扎在rou里,一根不疼,可耐不住經(jīng)年累月的堆積,堪比鈍刀子磨人,讓人受盡折磨。 …… 陸寒霄洗完出來,房里的燭火全部被吹滅了,一盞都沒給他留。他眼里閃過一絲無奈,輕車熟路地走向里間的床榻,掀開帷帳。 他沒有焚香的習(xí)慣,身上只有很淡的皂香,墨黑的長發(fā)帶著潮濕,落在肌膚上,很涼。 “別挨我——”寧錦婳裝睡不成,伸手把他胸膛推開,嘟囔道:“怎么不擦頭發(fā)。” 陸寒霄反手握著她的手,勾起唇角,黑暗中音色慵懶,“婳婳給我擦。” 寧錦婳冷哼一聲,翻了個身,沒理他。 陸寒霄面容冷峻,身上卻十分火熱。跟個火爐似的。隔著一層絲綢薄衣料,精壯的腰身緊緊貼著嬌嫩的肌膚,大腿也跨了上來,像死死鎖住獵物的野獸,不容逃脫。 一起睡了這么多年,寧錦婳對他的某些癖好很熟悉,往常這樣…… 她道:“今天……不行?!?/br> 回應(yīng)她的是男人收緊的雙臂,“我問過大夫,可以?!?/br> 她如今年歲正當(dāng)時,有寶兒在前,身體恢復(fù)地很快。 寧錦婳支支吾吾道,“別,我今晚……不方便。” 兩人老夫老妻,她也不是矜持拿喬。之前她身子不好,怎么胡來都沒事,誰想那些調(diào)養(yǎng)的藥喝了多年,還真把身子養(yǎng)順當(dāng),連續(xù)生了寶兒和玥兒,她真不想再生了。 兒女雙全,她心里知足,沒有多余的心力養(yǎng)育孩子。 其實這個事不難辦,避孕的法子多的是,除了避子湯,還有羊腸衣、麝香、紅花等物,可她初來滇南就懷孕,根本沒想過備那些東西。 身后男人的呼吸越來越粗.重,大掌從腰間緩緩?fù)锾?,黑暗中的寧錦婳面紅耳赤,急忙道:“你、你還沒告訴我,那些流民怎么安置……” 陸寒霄手下一頓,過了半晌,沙啞道:“怎么忽然對這些感興趣?” 寧錦婳側(cè)躺在引枕上,小臉埋在暗紅的鴛鴦錦被里,露出一雙清亮的眼眸,忽閃忽閃。 她咬著唇,“你……你說不說……” “流民無需安置?!?/br> 陸寒霄聲音隱忍,在曖.昧的夜色下,除了氣息有些粗,言語依然是條理清晰的。 “婳婳不是猜到了么,大批流民涌入,定會擾亂破環(huán)南地安定。” 如今各大州郡已自顧不暇,最簡單粗暴的辦法是關(guān)城門,不讓外人進來,各掃門前雪。 寧錦婳一怔,隨著思緒飄遠,身子不自覺軟和下來。 “可是、天災(zāi)……百姓何辜?肯背井離鄉(xiāng)往外逃的,應(yīng)該、應(yīng)該也沒多少人……放進來一些,不妨事吧……” 陸寒霄微怔,他手下的幕僚們都盤算著如何在這場天災(zāi)中獲利,或招兵買馬,或攫取金銀,如寧錦婳這樣天真的論調(diào),連六歲的陸鈺都不會說,若放在議事廳,一定讓人笑掉大牙。 他忽然想起來,全昇曾說過,王妃有一顆剔透的赤子之心。 陸寒霄默默收緊手臂,啞聲道:“一縣、一郡、一州……或許算不了什么,如今大齊各地缺糧,倘若都往這邊涌來,必有大亂?!?/br> 寧錦婳也知道自己想簡單了,他是對的??尚睦锟傆幸唤z酸澀,今日見到那些面黃肌瘦的流民,夾雜著孩子的哭聲,她剛生下陸玥,聽得不是滋味。 陸寒霄察覺到她的低落,一個吻落在她的后頸。她皮rou嬌嫩,那里至今有一條粉色的疤痕,陸寒霄很愛吻那里。起先還算規(guī)矩地舔.舐,后來用牙齒輕咬,痛中帶著一絲酥.麻,讓寧錦婳不由蜷起身軀。 “別,說了今天不給……啊——”她的聲音驟然高昂尖銳,似痛苦、又似愉悅。陸寒霄咬著她的后頸,抽出水淋淋的手指,翻身覆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