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云起
因進考場前的機敏對答,加之昌利觀中的兩首詩,王勃在長安學(xué)子中的名聲日益高漲,特別是“自能成羽冀,何必仰云梯!”一句,處處**,幾乎成了當(dāng)下寒門學(xué)子的勵志座右銘。 弘文館、崇文館,以及太學(xué)的學(xué)生都與他走動起來,各種聚會宴席多了起來,在家中的時間反而少了。 隨著放榜日期的臨近,十二娘一日比一日浮躁,八月底已到,姚元崇依然未歸。而眼看著考試結(jié)果要公布了,她真的很怕王勃得知成績之后向吳氏說出要娶她的話。 對著姚元崇送給她的腰墜和步搖,十二娘思忖良久,終是用鴿子給姚元崇送了一封信:“崇郎何在,胡不歸?” 該來的總要來,九月重陽前一日,已改名為“中臺”的尚書省放榜公示秋闈競選名單,王勃考了雍州第一名,正式成為一名貢生。 考生送舉參加春闈有兩種途徑,一是通過官方學(xué)館選送,稱為生徒,二是參加秋闈鄉(xiāng)試,考過了即為鄉(xiāng)貢,生徒和鄉(xiāng)貢可以參加來年的春闈。 鄉(xiāng)貢名額非常嚴,一個州只有二三名,哪怕是京畿重地的雍州,也只有五個名額。王勃考了第一名,加之之前的名聲,一躍成為炙手可熱、少年成才的新晉大才子。 因只是鄉(xiāng)貢考了第一名,而不是科舉中第,王家人雖然非常歡喜,但低調(diào)的受了親朋的恭賀,卻沒有擺酒席,只待王勃來年金蟾折桂時,再好好慶賀。 又是重九之日,王家恰逢喜事,為了答謝親朋的恭賀,組織眾人去峨山舊地登高游玩。 除了與王家有姻親關(guān)系的幾家人,吳氏特地邀了令狐夫人與她的侄女傅悠然。略知道內(nèi)情的人看出四郎與傅家的親事將近,對令狐夫人和傅悠然格外親熱。 到了峨山上,與往年一樣搭了幕帳,帳外王勃是中心,帳內(nèi)眾人則都看著傅悠然。 十二娘、十一娘、萍娘、魯霖箬、魯妍葭都是熟到不能再熟的朋友,眾人自不必客套,紛紛想著該怎么自然而不失禮的跟傅悠然說上話。 若柔娘現(xiàn)在還在,她作為四郎的嫡親meimei,自然該由她招呼傅悠然,可她現(xiàn)在遠在絳州,而庶出的萍娘是個未擔(dān)過事情的內(nèi)斂性子,十分放不開。 還是魯妍葭膽子最大,眉眼一轉(zhuǎn),拉著十一娘走到令狐夫人面前說:“十一娘的親事是令狐夫人保的大媒,平日總聽十一娘說讓令狐夫人費心了,卻無答謝機會,今日這般好的機會,你還不抓緊敬個茶?” 十一娘未料到魯妍葭突然拉著自己出頭,鬧了個大紅臉,卻不敢失禮,忙低著頭敬了一杯茶。 令狐夫人是個親切的人,“呵呵”笑道:“孩子們還小,未經(jīng)事,看把她羞的。好了,你的心意我領(lǐng)了。” 魯妍葭望著令狐夫人身邊的文靜少女,說:“咦?這位jiejie想必就是然娘吧?” 令狐夫人拉著傅悠然的手,介紹給大家說:“對,這就是我娘家弟弟的獨生女兒,因弟妹把她看的貴重,鮮少拋頭露面,與你們都不認識?!?/br> 魯妍葭笑著說:“不認識怕什么,今天之后就熟了,放心把然娘交給十一娘好了,她看在令狐夫人您的面子上,自然把然娘照顧的妥帖?!?/br> 見她們熱情,令狐夫人笑著說:“悠然,難得出來一次,你與小姐妹們一起去玩吧,不用在我身邊拘著。” 傅悠然站起來說:“是,姨母?!?/br> 她烏珠般的大眼有些羞怯的看向魯妍葭和十一娘,兩人笑著帶她與眾姐妹坐在一起,說些家常。眾人問她平日不出門,又無姐妹,一人在家做什么,又問她讀哪些書,有什么愛好。 傅悠然有問必答,溫柔可愛,十分得姐妹們喜歡。十二娘瞧她知書達禮,與四郎十分登對,心中替他們感到高興。 到了峨山必要游湖,午宴過后,大家登船嬉戲,因十二娘俱水,獨自留在帳篷里。眾人前腳走,一只鴿子從帳外飛了進來。 鴿子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耐T谑锩媲暗淖雷由希镆谎壅J出是小唯的鴿子,趕緊取下信件,將鴿子收進了空間里。 紙條上寥寥數(shù)字,卻讓十二娘呼吸緊張——“家父重病,伺疾難歸,甚愧?!?/br> 姚都督重???! 十二娘仿佛得了心悸之癥,莫名的恐慌和悲戚油然而生,她只覺得要呼吸不過來了,匆忙與帳外的仆婦說了一聲要去散步,便沿著山路上山去了。 峨山因經(jīng)常有人來玩,石階修的很好,十二娘一路拾階而上,直到爬不動了,癱坐在路邊方罷。 大口的呼吸著,十二娘這才覺得舒坦了一些,爬山的疲憊遮蓋了心中的恐懼,讓她重新有了勇氣來面對出現(xiàn)的問題。 早在姚元崇年初送姚都督回駐地時,她就聽說姚都督身體不好,如今又說他重病,十二娘便生出一種不祥的預(yù)感,她忍不住想到了昭國寺中大師所說的話…… 她雙手合十,閉目祈禱,希望那邊不要出什么大變故。 正全心全意的祈禱,十二娘鼻端忽然飄來一股迦南香的味道,她睜眼一看,石階下,李思訓(xùn)正穩(wěn)步走上來。 她驚訝的問道:“景郎?沒想到在這兒能碰到你。” 李思訓(xùn)走上來,與她站在一起,微微皺眉,問道:“你怎么單身一人在山里行走?” 十二娘說:“親朋們都在山腰處扎了幕帳,正在湖里游船,我覺得悶,出來走走。你呢?” 李思訓(xùn)慘笑道:“我母親前幾日來長安了,帶我參加她閨中好友集會,我實在如坐針氈,就以觀摩作畫的由頭出來登山,沒想到碰到了你。” 十二娘聽完就笑了,李思訓(xùn)的母親是帶他在人前展示,在為他的婚事cao心吧?難怪他那么頭疼的樣子。 李思訓(xùn)問道:“你現(xiàn)在打算去哪?” 十二娘搖頭,說:“我隨便出來走走,正打算回去的?!?/br> 李思訓(xùn)指著山頂說:“你差幾步就到云起亭了,何不上去看看,那里景色不錯,縱使有心事,站在山頂往遠處一看,心境也會好很多?!?/br> 他這話說的頗有深意,似乎看懂了十二娘的心事。 十二娘便說:“既然快到山頂,不上去看看的確可惜,走吧。” 兩人一前一后往上爬去,李思訓(xùn)大氣不喘一下,可十二娘卻越走越慢。 走在前面的李思訓(xùn)每走一段就停下來等她,見她著實爬不動了,掏出隨身帶的棉方帕,說:“來,我拉你?!?/br> 十二娘仰頭,見一英挺少年手中捏著帕子的一角對她揮手,她著實想笑,可連笑的力氣都沒了,只得伸手抓住手帕的另一角,由李思訓(xùn)拉著她往上爬去。 好不容易到了云起亭,十二娘扶著柱子眺望群山和不遠處的長安城,京都的壯觀和氣派,讓她頗覺得震撼。 李思訓(xùn)在旁說:“看,大家都說登云起亭不易,但真的上來了,回頭一看,那些困難只是自己嚇自己罷了,事在人為,對不對?” 十二娘心中通透,卻忍不住問道:“景郎今日大有開解我之意,我心中郁郁之情,已溢于言表了?” 李思訓(xùn)含笑著說:“你身邊的朋友遠比你以為的要更關(guān)心你,關(guān)于你的近況,我已聽人說了?!?/br> 說了,他悄聲說:“別人也許不知,但我知道,你這是害了相思病,十二娘說我說的可對?” 十二娘大羞,忙辯解道:“胡說,什么相思病,我原以為景郎你是個正經(jīng)的,沒想到也這樣胡鬧?!?/br> 李思訓(xùn)不愧又不惱,只說:“我覺得我猜的很對,你就是從姚元崇離開之后變的郁郁寡歡,這可不就是相思病嗎?” 十二娘震驚了,李思訓(xùn)怎么好似什么都知道一般?她的近況,姚元崇的行蹤,甚至他們的關(guān)系,她的心事,李思訓(xùn)都能準(zhǔn)確的知道。這種感覺忽然讓十二娘覺得很危險! 李思訓(xùn)見她變了臉色,忙說:“勿憂勿懼,我口風(fēng)一向很緊,任何事情在我這里,你盡管放心。而且,我對你并無惡意,今日巧遇你,見你似是有事想不開,便想開導(dǎo)你一番。這人生就如登山,向上看,會覺得困難格外強大,可是向下看,已克服的問題卻那么渺小。一路上,有疲憊的時候,又退縮的時候,也有害怕的時候,但是只要堅持一步步往前面走,總能有到達目的地的一刻?!?/br> 十二娘感激道:“多謝你的好意,道理我其實都懂,只是事情發(fā)生在我自己身上,就有很多顧慮,明知要盡快解決的問題,卻久懸不決,徒增了憂慮?!?/br> 李思訓(xùn)點頭道:“的確,知易行難,這是人的通病,不過你聰慧伶俐,我相信你能夠克服一切問題?!?/br> 十二娘微笑的謝道:“與你談?wù)撘环?,我胸中郁氣去了大半,好受了不少?!?/br> 李思訓(xùn)回笑道:“若有幸與你做個知己,是我三生之幸?!毕肓讼?,他又說:“我之前所說的訂婚提議,十二娘思考的怎么樣?” 突然說到訂婚,十二娘倒有幾分不好意思,說:“這件事我還未考慮好……” “無妨,這個提議在我成婚之前,一直有效?!崩钏加?xùn)說道。 .***(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