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邊的農(nóng)場上有幾頭牛羊正悠間的吃著草，一旁還有一隻正在追蝴蝶的牧羊犬。

    農(nóng)場邊的馬廄可以看見幾團(tuán)牧草擺放在外，而馬廄旁就是二人正在尋找的人家。

    〝叩、叩〞

    「來了!」一名婦人的聲音。

    「請問你們找?」向慕青打開門，沒料到會是陌生臉孔。

    「你好，我是林午霆，這位是程昱晴，我們是黎冬默的朋友，她請我們來找白安竹?！?/br>
    「冬默的朋友?」向慕青看向眼前的女人，那抹鬱鬱寡歡的神情，看起來是發(fā)生了一些事。

    「請進(jìn)，我去叫安竹?！顾f，敞開大門讓二人進(jìn)入。

    兩人分別坐在沙發(fā)的左右側(cè)。

    「冬默的朋友?」白安竹走進(jìn)客廳。

    「你好。」林午霆及程昱晴異口同聲。

    羅芓漣從未看過程益龍如此絕望的模樣。

    她站在克勞爾第十三區(qū)的大門前，和眾多的克勞爾人民一起。

    程益龍面向外側(cè)，跪在門前，雙手被綑綁在后頭。

    李上校派別的蔣少尉全面接管局勢。

    他舉起手槍，抵著程益龍的腦袋。

    〝碰〞一槍鳴響，染紅了雪地。

    羅芓漣一秒都沒有閉上眼，她等這一刻等了好久。

    解藥沒有找成，倒是把克勞爾搞得一團(tuán)亂，甚至還讓他們換了政局。左奕寧心想。

    「接下來呢?」公開處刑結(jié)束后，余潔莘問道，轉(zhuǎn)過身。

    孫凜人呢?

    〝叭叭---〞孫凜降下車窗。

    「上車!」他喊道。

    「你哪來的車?」左奕寧打開車門。

    「你怎么會開車?」余潔莘也跟著上車。

    「陳明給你的嗎?」羅芓漣也上了車。

    「沒錯?！箤O凜調(diào)整后視鏡，踩下油門。

    「可以回家了?！顾f，看向身旁的小木盒。

    里頭裝著的是方誼茵的骨灰。

    裝甲車行駛在雪山的感覺就是不一樣，左奕寧看著窗外，若有所思。

    「我們真的不去找冬默嗎?」余潔莘開口。

    「你覺得那小子有臉見方姐嗎?再說，我們完全沒有她的消息和身處何地的線索，也無從尋找?！箤O凜沒好氣的說。

    「但這不是誼茵樂見的結(jié)果吧?！棺筠葘幷f道。

    「但這是黎冬默自己做的決定?！箤O凜抓緊方向盤。

    是她先背叛我們的。

    「如果她想拋下你們，一開始就會跟著昱晴一起上飛機(jī)了，不是嗎?」羅芓漣開口。

    「雖然和你們相比，我只是個旁觀者，但正因為我是旁觀者，所以更可以看出她心里的掙扎?！?/br>
    此話一出，全車靜默。

    「反正我是不會去找她的，要就自己回來，讓她在外面好好反省?！沽季?，孫凜才打破沉默。

    他看向后視鏡里的三人，各懷心事，又看向副駕駛座上的小盒子。

    逝去的人不會回來，永遠(yuǎn)都是留下的人會受到懲罰。

    黎冬默應(yīng)該要付出代價，但不代表其他人就不會跟著受罪。

    鑰匙插進(jìn)鑰匙孔的動作有些顫抖，程昱晴深深吸了口氣，轉(zhuǎn)動門把。

    「我可以自己，你先去看你的房間吧?！勾蜷_門前，她轉(zhuǎn)頭看向后方的林午霆。

    「好，有事就來敲我房門，你知道我在哪?！沽治琏蛩⑽⒁恍Γ汶x開走廊。

    程昱晴推開木門，走進(jìn)黎冬默的房間。

    和她想像中的狀態(tài)有些不一樣。

    左側(cè)的深藍(lán)色床單和棉被乾凈的鋪在床上，看起來像是刻意鋪平，右側(cè)書桌上放著筆記本和一枝使用了三分之一的鉛筆，書桌左側(cè)的檯燈上積了一些灰塵，書桌下方右側(cè)有兩層柜子。房間最右側(cè)則是小小的木製衣柜，衣柜里只有三件衣服和兩條褲子，下方還擺著一隻小狗娃娃。

    床的尾端則是淋浴間，一支牙刷一條牙膏一塊肥皂，浴室里也潔白的令人意外。

    看起來像是出遠(yuǎn)門前特別打掃，刻意不留下使用過的痕跡。

    是怕自己葬身在外，不想讓前來整理房間的人太悲傷嗎?

    程昱晴心想。

    打開書桌前的窗戶，外面是一片草皮，接近傍晚的時間，天空呈現(xiàn)橘黃色，照得房內(nèi)也有一抹溫度。

    放下頭發(fā)，將發(fā)圈放在房內(nèi)中間的小矮桌上，脫下衣物，走進(jìn)浴室。

    溫?zé)崴芟拢潘闪怂纳眢w，閉上眼睛享受這一刻。

    走出浴室，她打開黎冬默的衣柜，隨手拿了衣物套上，再回頭撿起地上的衣物。

    對了，這些衣服是誰的?她甩了甩衣服，一包東西從口袋里掉了出來。

    「嗯?這是?」程昱晴撿起物品。

    薰衣草的種子。

    昨天晚上，對了，在我意識尚未恢復(fù)的時候，她和我說了一些話，是那時候吧?

    她竟然默默的記住了我說的故事。

    程昱晴握著種子，倒上床。

    黎冬默的味道依然存在，淡淡的清香。

    程昱晴蜷縮在床上，淚水不聽使喚的流淌，沾濕了枕頭。

    「笨蛋…就說我會把它養(yǎng)死?！钩剃徘珙澏吨眢w，喃喃自語。

    「想要種就快點(diǎn)回來，不要把它丟給我啦?！?/br>
    「快點(diǎn)回來好不好?！?/br>
    --------

    春末夏初，西岸的天氣溫和，早晨涼爽，街道上隨處可見小花小草，好像沒有人刻意澆灌，它們自然的來到這里，綻放生命。

    程昱晴結(jié)束晨跑，回到家中，簡單的沖個澡，來到窗戶邊。

    「早安，小默。」她說，拿著小水杯細(xì)細(xì)澆灌，幾週前埋下的薰衣草種子已經(jīng)長出小芽。

    「今天也要多曬太陽多喝水喔!」她對著薰衣草說著，將水放上書桌。

    打開黎冬默的筆記本，凌亂的文字沒有任何秩序可言，想寫什么就寫什么，把筆記本里的黑色直線當(dāng)參考，斜斜的字穿插在中央，左邊一塊右邊一塊，涂涂改改的寫下代辦事項和心情，偶爾還會畫上小插圖。

    但很明顯，黎冬默毫無美感可言。

    程昱晴直到現(xiàn)在都還在研究那些重復(fù)出現(xiàn)的毛團(tuán)小生物究竟是什么。

    但依照黎冬默的喜好，估計是小狗吧。

    悠間的清晨，她便會坐在書桌，重復(fù)看著這本筆記本，一遍又一遍。

    「中午十二點(diǎn)要去曙光吃飯，昨天跟凜打賭輸了，我以為那隻麋鹿會先吃紅蘿卜，結(jié)果竟然是吃地上的草!」程昱晴在心里唸著。

    「莘今天早上心情很好，一定是因為我昨天有在時間內(nèi)把碗洗乾凈。」

    「早上八點(diǎn)要和獵人團(tuán)一起去市區(qū)找物資，方姐想要新的餐具?！?/br>
    「在一間鞋店里找到一包牛皮紙袋包的紙鈔，發(fā)財了發(fā)財了，但不知道可以拿那些紙鈔來做什么，所以我把它放回收銀機(jī)里了?！褂覀?cè)還畫了紙鈔的圖案，但若不是配上文字，程昱晴肯定看不出她在畫些什么。

    紙鈔旁看起來是她試圖畫收銀機(jī)的模樣，但被打了個大大的叉，旁邊還寫上「跟收銀機(jī)不熟」。

    「今天晚上莘煮了地瓜葉，因為最近採收很多很便宜，但我不喜歡吃地瓜葉，一片都沒吃所以被罵了?！?/br>
    「怎么會，地瓜葉很好吃欸!」程昱晴忍不住說道。

    她總是喜歡一遍遍回覆黎冬默的留言，雖然對方聽不見。

    「明天下午兩點(diǎn)有獵人會議，但我不想去?！?/br>
    「今天晚上十點(diǎn)曙光有啤酒無限暢飲的活動，可是不可以喝太多，莘會生氣。」右邊附上禁止啤酒的圖示。

    「就說上次是意外，都過好幾年了她還是一樣嚴(yán)格?！?/br>
    每次讀到這里，程昱晴總會忍不住好奇究竟發(fā)生過什么事。

    「等你回來一定要問個清楚?！顾f道。

    「剛剛打獵的時候看到一名感染者被困在泥沼里，我把它解決了?！?/br>
    「凜送了一本雜志給我，里面有好多沒有穿衣服的漂亮jiejie，謝謝兄弟。」附圖是一隻意義不明的生物，程昱晴暫時把它解讀為狗。

    「明天早上十點(diǎn)要去幫竹洗馬，青說要烤餅乾給我吃?！褂疫叜嬃讼袷^的餅乾。

    「雜志被莘燒掉了，好難過?！?/br>
    「干得好，潔莘。」程昱晴勾起唇角。

    〝叩、叩〞

    「昱晴，你在里面嗎?」是林午霆的聲音。

    「對，我要出發(fā)了?！钩剃徘绾暗?，蓋上筆記本。

    昨晚，孫凜、余潔莘、左奕寧及羅芓漣從第十三區(qū)回來了，帶著方誼茵的骨灰。

    程昱晴和羅芓漣在曙光坐到凌晨，細(xì)細(xì)談著她們這些年錯過的時光，雙方卻都沒有想像中的激動。

    來到摩洛爾的墓地，這里葬著許多過去的居民，整齊的排列在草皮上。

    下葬儀式即將開始。

    余潔莘捧著她的骨灰站在最前方。

    將裝有骨灰的木盒放進(jìn)土里時，隱忍的情緒終于潰堤。

    是她給我一個全新的家，如果領(lǐng)走冬默那日，沒有一起將我?guī)ё?，不知道我現(xiàn)在能否健全生活。

    孫凜上前扶起余潔莘，讓牧師可以繼續(xù)儀式。

    方誼茵的死亡，昨晚已經(jīng)聽羅芓漣說過了，黎冬默的命是方誼茵換來的。

    而現(xiàn)在，沒有人知道黎冬默的下落。

    儀式結(jié)束后，大伙人一起到曙光用餐，因為摩洛爾村莊的規(guī)模很小，大家都相互認(rèn)識，朋友的朋友相約，很快就佔(zhàn)滿曙光了。

    「我很抱歉?！钩剃徘缱呦蛴酀嵼返热?，開口。

    「沒事，不是你的錯，是那個傢伙的問題?！箤O凜大口灌酒，說道。

    「我們沒有怪你，別把事情放心上?！棺筠葘幰舱f道。

    「是冬默的問題?！褂酀嵼肺罩【?，說道。

    「等你打起精神了，可以加入我們獵人的團(tuán)隊，跟你一起打獵很開心。」她說，努力釋出善意。

    事情走到這一步，程昱晴成為摩洛爾的人，也就意味著重新開始。

    而程昱晴也真的是整起事件里最無辜的人，沒有必要與她交惡。

    「對，可以把黎冬默換掉了?！箤O凜又說道。

    「你真的覺得誼茵會想聽到這些話嗎?」左奕寧瞪向?qū)O凜。

    「抱歉，他喝醉了，我現(xiàn)在就把他帶走?！褂酀嵼防鴮O凜的手，扛到自己肩上。

    「昱晴，歡迎你隨時加入我們的團(tuán)隊。」離開前，她說。

    「謝謝你們?！?/br>
    喝了口啤酒，程昱晴坐上高腳椅。

    吧檯上方放著許多照片，包括方誼茵的，紀(jì)念著曾經(jīng)在摩洛爾生活的居民。

    「昱晴，你還好嗎?」羅芓漣走上前，問道。

    「媽?！钩剃徘鐔镜?。

    「這里真的很不錯，和克勞爾的氛圍完全不一樣?！沽_芓漣說著，請吧檯的酒保幫她再續(xù)啤酒。

    「很高興你喜歡?！钩剃徘缯f道，喝了口啤酒。

    「還在擔(dān)心那孩子?」羅芓漣問道。

    程昱晴沒有應(yīng)聲，指尖滑著玻璃杯，看著水珠滑落，上面的水珠推著下面的，觸碰的的瞬間合而為一。

    「我懂你為什么對她如此上心?！沽_芓漣喝了口啤酒。

    「能夠找到一個愿意為自己赴湯蹈火的人真的很難得，但你還年輕，人生還很長，會遇見不同的人不同的事，這個世界的生命本就來來去去，沒有必要為了一個，甚至不確定生死的人，而放棄認(rèn)識新朋友的機(jī)會?！?/br>
    「該踏出那間房間，去做你真正擅長的事了吧?！?/br>
    這一個月，程昱晴會到農(nóng)場餵餵動物，或到餐廳等地方打掃，做少少的事，領(lǐng)少少的薪水，維持最低消耗，領(lǐng)了錢買了食物，就窩在狹小的房間里，與世隔絕。

    「她會回來?！钩剃徘缯f道，站起身。

    「我想一個人待著?！顾f，走到曙光的角落座位，點(diǎn)了盤薯條。

    此際坐在這里，為的是給方誼茵面子，只要撐過經(jīng)晚，就可以回家，舒服的睡上一覺了。

    咀嚼著熱騰騰的薯條，喝著冰涼的啤酒，程昱晴撐著頭，好像有點(diǎn)暈了。

    話說，這是第幾杯來著?

    「昱晴?」忽地，身旁傳來了叫喚。

    程昱晴抬起頭，是張靜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