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鈴鈴,哥哥當你是最可愛的小meimei,和瑛瑛、瑤瑤,甚至是你娘親小銀” 鈴貅知道他接下來要說什么,她不愛聽,也不想聽,于是忙不迭說:“勾陳哥哥,你的新仆人說,要準備果酥和熱茶,我沒嘗過果酥滋味,咱們快去吃吧!”邊說,鈴貅拉起他,加快腳步。 “新仆人?” “那只雌人類,她說是你的奴仆?!毖剑藛査男彰?。“她沖著我直笑,很友善、很誠摯,好似很喜歡我?!?/br> 自稱是奴仆?該夸獎她很有自知之明嗎? 勾陳卻為“奴仆”兩字感到煩躁,口氣稍冷:“誰看見神獸貔貅,膽敢不喜歡?與財運過不去,何必呢?人討好貔貅,不就是為了貪婪的‘財’嗎?” “可是她不要耶,我也好意外。她只要我善待你?!彪y得的“忠仆”鈴貅對曦月很難有壞印象。 “又在耍手段?!”他低嗤,不以為然。 “她欠你什么恩情?要在你這兒為奴相抵?”鈴貅好奇追問。 “不值再提的事。”勾陳并不想說。 相談之際,兩人連袂步入雅廳,桌上擺得琳瑯滿目,酥點和熱茶已然備妥。 曦月看見他們,淡淡福身,雙眸垂斂,表現(xiàn)得就是個稱職的奴仆。 這家伙,夢里也不放過我,害我錯吻鈴鈴,現(xiàn)在又一副下人舉止——勾陳更加老大不爽,臉上仿佛凜了層冰霜。 “這就是果酥呀?”鈴貅拈起一塊,送入口中,嬌眸瞠圓,嘴里松軟的口感,與金銀不同,很是新奇?!拔兜啦诲e耶!” “你喜歡的話,多嘗幾塊,我做了許多?!标卦聹\笑,替她斟來花茶,花香四溢,淡雅清香,引來鈴貅猛嗅。 “勾陳哥哥,你也吃?!扁忰魑菇o他一塊。 勾陳沒推拒,就這鈴貅柔荑咬下果酥,未曾露出太多神色,表情淡然,仿佛口中咀嚼的,不過是無味之蠟。 溫熱的茶緩緩斟滿,遞至他手邊。 “主人,請用茶。”曦月說得好輕,聲音幾不可聞。 勾陳額側(cè)一緊,幾乎要揮出手,砸了那無辜茶杯。 “主人”兩字,扎出了隱隱刺痛。 他沒說話,抿唇底下是緊咬的牙關(guān)。 沒錯,他是打算用冰冷的態(tài)度,去疏遠她、去漠視她,讓她嘗嘗苦頭。 這是理所當然,畢竟,他是記恨的一方。 但現(xiàn)在看來,真正保持“疏遠”的是她。 留在他身邊,為他打理日常起居,細膩、貼心、無微不至。 取代他植來管家的小花妖,接掌所有雜務(wù),不假他人之手。 毫不邀功,不企圖借機靠近他、討好他,認分做著事。 像個單純忠心,不敢僭越、不敢褻瀆,一心僅想照顧主子的婢女。 除此之外,什么也不是、什么也不求——她刻意保持距離,又教他不悅。 她靠太近也煩,離太遠也煩,有關(guān)她的一切,輕而易舉地,cao弄我的心緒!——勾陳最氣的,就是這點。 斟完茶,仔細拭去壺緣的茶珠,做完這些,曦月很識趣的退了出去。 多余的人,不適合留在這兒。 許久未見的愛侶,渴望著不受打擾,能擁有更多獨處。 他與鈴貅,吻得微紅的雙唇,已透露了這樣的訊息。 曦月不愿成為干擾,樂見勾陳及鈴貅能情濃恩愛。 樂見他,心有所屬,重新愛上某人。 勾陳冷冷睨著那抹遠走的纖影。 “勾陳哥哥?” 鈴貅自小到大從沒見過這種表情、這種眼神的勾陳。 好專注、好陌生、好凜冽、好復雜。 “嗯?”他雖應(yīng)著,眸光并沒有轉(zhuǎn)回鈴貅身上。 “不,沒事”鈴貅瞧不懂,又好似懂了些什么 曦月出了雅廳,再入廚房,準備再多做幾樣茶點,螓首低垂,雙手忙碌。 大小花妖喳呼奔來,爭相嚷嚷: “果酥果酥果酥——有沒有我們的份?” “好香好香,小葵好想吃!” “有,我替你們留了”她取來果酥。分置于小碟間,遞給他們。 微哽的嗓音引來注目,大小葵這才發(fā)現(xiàn): “你眼睛怎么紅紅的?”大葵湊近細看。 “還有露珠,一直掉下來”小葵伸手想去接。 曦月抬頭,臉上有淚,有笑。 悲哀很真,笑容也真。 欣慰是真,傷痛也真。 在大小葵困惑的注視下,曦月以袖抹淚。 “明明很開心鈴貅看來那么美好,可以陪伴他好久、好久,不像我可是,眼淚不聽使喚——” 說著,笑著,滑落臉龐的水珠,也更加洶涌。 心,太痛了。 原來割舍,這么的疼痛。 但她是發(fā)自真心,替他高興 “不該哭,應(yīng)該要笑”她喃喃說,臉埋在腕袖間,靜候心緒平復,緩緩吸氣、緩緩吐氣,幾回反復。 她再抬頭,臉上淚水已盡,笑靨重現(xiàn):“再為他們烤些奶甜酥餅吧” 輕語呢喃,小小聲說道,沒有半絲不愿,動作自然利落。 “我們也要吃奶甜酥餅!” 對于曦月的低語,前幾句,大小葵有聽沒有懂,但這一句,他們完全沒有疑問。 “好,當然沒問題?!彼υ?。 三人在廚房中,或幫忙、或搗亂,烘烤一盤又一盤的餅。 小葵偷吃了好幾十塊餅,挺著小圓肚,睡死在大鍋鼎內(nèi)。 大葵滿臉沾著面糊,手上捏著一顆顆餅球,奇形怪狀,慘不忍睹,仍在奮戰(zhàn)中。 曦月本想拜托他們,端些新餅送進雅廳,然而眼前兩小妖,一睡一怒,無法委以重任。 她只能洗凈雙手,將數(shù)樣餡餅擺盤,再備些新鮮果物,送往雅廳。 卻在廳前綠徑,遇見正欲離開的鈴貅。 “鈴貅姑娘,你要回去了?”曦月迎上前。 “嗯,我娘親找我?!币贿B七喚,她再不回去,小**一定遭殃! “那這些小茶點,你帶回去吃吧?” “好呀好呀!”帶些“伴手禮”回去,討好娘親,不失為好方法。 曦月折返廚房,取來小竹籃,逐一擺妥小點,以及另外好些果酥——知道鈴貅喜歡,她特地多做的,原先便準備讓她拎回家吃。 遞上小竹籃之際,曦月不禁握著鈴貅的手,淺聲央求:“若有空,還請你時常過來,與他相伴,有你在,他會很開心的。” 別讓他覺得寂寞了。 這句話,默默在曦月心中回蕩。 “嗯,我會時常來?!边@么乖巧“忠仆”為何勾陳哥哥不喜歡? 鈴貅注意到,勾陳待曦月的態(tài)度特別的糟。 正因勾陳從不茍待雌性,會如此嚴厲、不善,反倒顯得古怪。 “謝謝你?!标卦抡嬲\道謝,笑容清甜。 “可是,勾陳哥哥叫我別常來。”鈴貅小臉微苦。 就在方才,勾陳拋下她,徑自出府時,又交代了一遍。 勾陳要鈴貅別常來? 曦月很意外,怎可能會不希望時時刻刻與心上人相守? 不過,很快地,曦月替勾陳找到理由: “他是擔心你,怕你千里迢迢來,途中會遇上危險,被不肖之徒欺負” “危險?”鈴貅口咬小酥餅——已經(jīng)吃了起來。這兩字,好陌生:“我是貔貅耶,誰敢欺負我?” 貔貅可不是小兔兒,任人傷害,她不去傷害人,就阿彌陀佛了。 “不怕一萬,只怕萬一,他的擔心并非沒道理。”曦月相信那是勾陳的細心。 鈴貅俏鼻一皺:“才不是這原因,是勾陳哥哥心里根本沒有我!” 曦月心一急,忙欲為勾陳辯護,一時間,又不知怎么說。 鈴貅的咕噥,比曦月的話語,吐得更快—— “說不定,勾陳哥哥沒說謊,他真的已經(jīng)沒有心了,我的示好、我的情意,他才無動于衷” 曦月的全盤注意,僅到那一句為止—— 他真的已經(jīng)沒有心了。 后頭鈴貅還說了什么,半個字都入不了耳。 她知道。 他,沒有心。 他的心,挖掉了。 在他盛怒之下 在他心痛之余 因為太痛,所以,那顆心,他不要了。 他挖掉了心,抗拒劇痛,然后拿去喂狗。 由文判口中,她聽見了這些。 “他挖掉了心,能活嗎?他為何要苛待自己”當時,她哭著,慌張、害怕、不知所措,恨不得立刻找到勾陳,親眼檢視他是否安好。 “他不是尋常人,沒了一顆心,對‘狐神大人’而言,不過區(qū)區(qū)小事,你放心,他無事,他廣結(jié)善緣,朋友滿天下,想救他、能救他的人太多,他不會死。” 文判的神情、口吻,仿佛只是閑聊著一件芝麻綠豆事。 為此,她落淚,她自責,她很清楚,是她的緣故,是她害的。 “我想替他取回來” 一時忘情,曦月捏緊雙拳,忍不住脫口。 “取回什么?”鈴貅不解。 曦月回過神,指甲深陷掌心,刺痛著膚rou,望向鈴貅的精致芙顏,只能淡淡搖首、淺淺一笑。 方、晶、鈴——你還不回家?!耳里狂雷大作,是遠方的心音傳喚。 “糟了!我娘親的第八次召喚,不走不行”已經(jīng)喊出她的人類姓名,代表娘親的火氣,越燒越旺 鈴貅躍上凌霄,飛了好一段距離,才又想到一事,相隔遠遠地,朗聲問:“你叫什么名字?”總不好老是“奴仆、奴仆”地稱呼她。 曦月仰望著蒼穹間美麗的神獸,露出笑顏,回道:“曦月,我叫曦月?!?/br> “哦?!扁忰鲬?yīng)聲,表示聽見了,轉(zhuǎn)身飛了半里,覺得這名字好熟,在哪兒聽過 鈴貅突然一僵,直接由半空掉落數(shù)尺—— 咦咦咦咦咦?!吸越不,曦月?! 勾陳哥哥夢里的小狐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