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董泠兒哭訴衛(wèi)戍娶親了，梁文玉神色總算有變。

    “你先回去吧，好生休養(yǎng)別胡思亂想，我同你姨丈說說此事?！?/br>
    她同大女兒衛(wèi)安安使了眼色，衛(wèi)安安扶起哭倒的表姐，勸慰著出去了。衛(wèi)北靖從屏風后出來，行軍習武之人，便是中年也英姿硬朗。

    “你怎么看？”

    “逆子不告而娶，打死也不為過?！?/br>
    梁文玉嘆息，卻一句也沒再多言，這對父子間的事她從不參與。

    衛(wèi)北靖令人去尋衛(wèi)戍，他備好馬鞭等在書房。

    信兒送到衛(wèi)府時，姜瓷剛給衛(wèi)戍換過藥出來。

    “公子不舒服，改日再去?！?/br>
    沒見過這樣親爹，迫不及待給兒子扣綠帽。姜瓷憤憤回去，衛(wèi)戍笑著看她。

    “只怕更惱了，下次打的更兇。”

    “他打你？他憑什么打你！”

    “憑他是我父親?！?/br>
    生疏的父親二字，衛(wèi)戍淡笑，眼中嘲諷掩蓋下透著些許悲涼。姜瓷也沉默。

    衛(wèi)將軍不是姜槐，一點銀子就能打發(fā)。

    “公子，賀公子來了?！?/br>
    阿肆在院子里大喊，少頃進來個與衛(wèi)戍相當年歲的青年，長袍華服，氣度雍容清冷，容貌絕俗。只是看慣了衛(wèi)戍，姜瓷也沒覺著怎樣，倒是賀公子進來，審視目光毫無顧忌的掃在姜瓷身上，衛(wèi)戍不高興了，拉過姜瓷。

    “看夠沒？”

    賀旻冷笑：

    “十九年情意，不如你一個新寵？”

    衛(wèi)戍不理他，只和姜瓷道：

    “娘子，這是賀旻?！?/br>
    賀旻臉色微變，姜瓷點頭權做打了招呼，轉頭倒一杯藥茶給衛(wèi)戍。

    “晚上想吃什么？”

    “你昨日熬的粥很好，賀兄口味清淡，你瞧著做就好?！?/br>
    “好?！?/br>
    姜瓷出去了，賀旻臉色卻沒緩和，他盯著衛(wèi)戍。

    “成親了？”

    “辦過婚書了?！?/br>
    “她是哪家姑娘？”

    “永華州蒼術縣的姑娘?！?/br>
    賀旻倏然攥拳，咬牙切齒：

    “你要如何？你如今該娶一個世家大族的嫡妻！”

    “世家大族的姑娘就能挽救紈绔的名聲，不再令人輕鄙嗤笑？”

    二人對峙，賀旻眼神兇狠，衛(wèi)戍卻神色淡然。

    “你想想該怎么和老九交代吧?！?/br>
    “我不需要和任何人交代。”

    賀旻氣急，卻沒拂袖而去，他賭氣坐下緊盯衛(wèi)戍，衛(wèi)戍被他看的煩躁。

    “賀旻，你今年娶親，你娘子是你青梅竹馬心上人，你愿意為她死么？”

    賀旻仿佛聽到笑話。

    “好端端，什么生和死！”

    “是，你生來順坦，自不知經(jīng)歷生死時艱難抉擇?！?/br>
    衛(wèi)戍笑容里淡淡嘲諷。

    沒有人會活的像他這樣，多少人盼著他死，不僅盼著，還付諸行動。他的命始終懸著，因他的存在，世人永遠不會忘記許瓔和衛(wèi)北靖曾經(jīng)往事，許家和衛(wèi)家的臉面這么多年也難以挽回。而除了許家衛(wèi)家，還有不知多少人惦記著他的性命。

    “賀旻，那個姑娘在以為我深陷險境時毅然追隨，若說連累，是我連累她。若說配不上，也是我配不上她?！?/br>
    “我知道你這人念情，丁點善意存留在心，可將來，會有許多人愿意為你死?！?/br>
    “但在那么多人愿意為我死之前，只有她陪伴我，搭救我。賀旻，倘或我因故赴死，你和老九能做到這樣嗎？”

    賀旻沒說話，但顯然不會。他們會緬懷他，為他傷心，已是念情。衛(wèi)戍笑了。

    “看，十九年情分?？蛇@姑娘，那時卻只和我相識三月。賀旻，我身邊有多需要一個顧惜我的人，你明白嗎？那是所有一切的堅持都能拋棄用來交換。她的珍貴，你不懂?！?/br>
    “你這樣喜歡她？”

    “說喜歡，為時尚早。我珍視她，只要她能過的好，我可以為她做任何事?！?/br>
    這話脫口而出，連衛(wèi)戍自己都震驚。原來他心里竟然是這樣想的。從前他就知道姜瓷的好，可在漭山同經(jīng)生死后，似乎悄然改變了許多。賀旻陷入沉思。黃昏時姜瓷與石榴提著食盒來，擺好飯桌，四菜一湯，雖清淡，卻都顧著衛(wèi)戍口味。

    晚飯后假夫妻送賀旻出門，賀旻臨走前再度審視姜瓷，眼光顯然善意許多。

    因賀旻飲酒，外稍間留著些許酒氣飄進暖閣，姜瓷推了窗透氣。照料衛(wèi)戍洗漱后，假夫妻各躺在床上，隔著屋說話。姜瓷看著外頭一輪明月滿天星斗，一時來了興致。她似乎從來沒有這樣悠閑愜意過。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聊著，說到過往，姜瓷通透的很，但衛(wèi)戍的事她卻知道不多。

    “沒什么特別，十二歲前我討好將軍府每一個人，希望得到他們善待。我比任何人都努力，君子六藝，四書五經(jīng)，習武軍策，樣樣出挑，七歲得選皇子伴讀。”

    “皇子伴讀？”

    “是，九皇子。但我十二歲離家，皇家另選，便是賀旻?！?/br>
    “你做陪讀時，一定風光無限吧?！?/br>
    “不，九皇子……出身低，做他的伴讀，在外人看來就是人以群分，我和他，都是為人恥笑的存在。”

    姜瓷沉默，心里不大是滋味。衛(wèi)戍望著漆黑帳頂，淡淡笑了。

    “小時我連名字都沒有。讀書后，自己給自己取了衛(wèi)戍這個名字，因為覺得可以取悅做將軍的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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