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們……”

    “她是你皇嫂?！壁w晏拂了弟弟一眼，“拜過天地的。”

    ——雖然那次不一定作數(shù)。

    蜀王睜大眼睛：“啊，這，臣弟不知道。”

    他心中驚惶，額上冷汗涔涔，想也不想，直接行了個大禮：“皇兄明鑒，臣弟，臣弟對皇嫂并無覬覦之心。我，我當(dāng)初選她，是，是因為本來沒想選，母后催得急，又只記住她的名字，所以才隨口說了她。見皇兄不允，更加認(rèn)定可以搪塞母后的催促，因此才……”

    ——他在求見皇兄之前，已經(jīng)想好了解釋的措辭。淡然驟然聽見一句“皇嫂”，還是免不了一驚，準(zhǔn)備好的話語都因緊張而變得結(jié)結(jié)巴巴。

    想了一想，蜀王又急急忙忙道：“當(dāng)然，我也不是故意拿謝，拿皇嫂當(dāng)擋箭牌，當(dāng)時沒想那么多。后來也意識到不對，還特意找她道歉。對，我今天找她，就是為了道歉的，絕對沒有半分別的心思?！?/br>
    他嚴(yán)肅而又認(rèn)真，只差沒指天起誓了。

    趙晏神色淡淡，面對弟弟這一通解釋，只眼眸低垂：“我知道你不敢?！?/br>
    “對?！笔裢醺胶?，繼而又強調(diào)，“不止是不敢，我也沒這心。”

    趙晏輕哼了一聲，沒再繼續(xù)這個話題。

    倒是蜀王的好奇心被勾了起來，看皇兄不像動怒的模樣，小心問道：“皇兄，既然是皇嫂，為什么不在宮里??？”

    趙晏面色不易察覺地僵了一下，當(dāng)沒聽見，反而詢問弟弟：“你事先知道，她今天在大佛寺？”

    “不知道，意外碰見的?！?/br>
    “唔。”趙晏沉默了一會兒，才問，“我很可怕嗎？”

    “不可怕?！笔裢跸胍膊幌?，脫口而出。

    趙晏眼神銳利：“說實話?！?/br>
    蜀王只得思索一陣，認(rèn)真回道：“皇兄對下仁善，并不可怕。但你是君王，自有威儀，臣弟雖尊敬，可有時也會心存畏懼?！?/br>
    他說著說著，聲音越來越低?；市值撵o默讓他心里不安，匆忙補充道：“當(dāng)然，大，大多數(shù)時候，還是不怕的?！?/br>
    但是皇兄依然沒有說話，蜀王便有點心慌，暗暗抬眸，瞧了皇兄一眼。

    只見皇兄面無表情，不辨喜怒。

    蜀王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說錯話了：“皇兄？”

    “沒事。”趙晏擺一擺手，狀似漫不經(jīng)心地問，“你覺得，怎么樣才能讓人不怕我？”

    這一下把蜀王給難到了。

    蜀王細細思索了一會兒，忖度著道：“施以仁政？多行善事……”

    趙晏嗤的哂笑一聲。

    蜀王立刻意識到自己好像答偏了，皇兄問這個問題，是不是和“皇嫂”有關(guān)？

    思及此，他匆忙改口：“平易近人，不強調(diào)身份、多讓讓對方，時間久了，別人應(yīng)該就不怕了吧？”

    “就這樣？”趙晏擰眉，不大相信。

    “對?！笔裢鯓O有經(jīng)驗的樣子，“曹熙，皇兄知道吧？就我那伴讀，一開始膽子特別小，很怕我的。現(xiàn)在都敢跟我甩臉子了。”

    趙晏眼神微變，神色陡然古怪了幾分：這能一樣？

    對于這個弟弟的建議，他再無興趣，揮一揮手：“好了，你下去吧?！?/br>
    “是?！笔裢跏┝艘欢Y，緩步退下。

    走出承明殿后，他才后知后覺意識到不對。怎么能拿他和曹熙舉例？完全不是一回事嘛。

    蜀王走后，太監(jiān)常喜近前請示：“陛下，可要傳膳？”

    “傳膳吧。”趙晏仍在回想今日之事，有點心不在焉。

    ……

    回到安遠侯府之后，謝楓見meimei臉色恢復(fù)不少，終是忍不住悄悄問：“meimei，今天到底怎么回事？”

    “我告訴你，但你不能告訴別人?！敝x靈梔尋思，與其讓他胡思亂想，還不如透露一些。

    “行，我保證，絕不告訴別人。我今天看見陛下拉你的手，他是不是想要召你入宮伴駕？”

    “不是?！敝x靈梔搖頭，那個人似乎沒有直接下旨的意思。

    想到這里，她心內(nèi)便有些不自在。

    他離開之前，曾對她說：“梔梔，你不該怕我。在我面前也不用畏懼?！?/br>
    “不是？”謝楓大吃一驚，“他都這樣對你了，還……竟然連個名分都不肯給你？豈有此理！欺人太甚！”

    “你小點聲?！敝x靈梔連忙解釋，“不是他不肯，他提了，是我拒絕了?！?/br>
    “你，你，你，你拒絕了？然后呢？”謝楓一雙眼睛瞪得更大，“那是陛下，也能容你拒絕？”

    “應(yīng)該能的吧？反正我是拒絕了，他也沒怎么樣。”

    謝楓嘴唇張張合合，一時不知該說什么好。他在meimei跟前走來走去，半晌，才問：“你是怎么想的？跟爹娘說了沒有？”

    “我不知道，還沒和爹娘說呢?！敝x靈梔有些心煩。若非三哥多次追問，她是不想提起此事的。

    可這件事，并不是她不提就不存在。而且，三哥的詢問，不免讓她回想起今日的種種細節(jié)。

    起初，她以為那人是隨口一提，可他的反應(yīng)，以及那句“不想讓夫君有別的女子，根本不是什么難事。你都不問，又怎么知道我能不能做到呢？”似乎是在告訴她，他可能是認(rèn)真的。

    否則何至于說這種話？他大可以斥責(zé)她一句“癡心妄想”的。

    謝三公子雙眉緊蹙，思來想去，問了一句不著邊際的：“meimei，陛下說，讓你進宮，有沒有說，是以什么身份？”

    謝靈梔心里亂糟糟的，抬眸瞧了三哥一眼，慢吞吞道：“他問我做不做皇后。”

    謝三公子踉蹌了一下，聲音不自覺發(fā)顫：“皇，皇后？”

    安遠侯府并無攀龍附鳳的野心，但“皇后”二字著實讓謝三公子吃驚。他忍了又忍，終究還是忍不住問：“那，你能和我說一說，你為什么要拒絕嗎？”

    “我，我……”謝靈梔此刻說不出那句“我害怕他”，只又另找個理由，“皇宮規(guī)矩重，我出身低……”

    “你出身不低?！?/br>
    “不是，我做不好……”

    “誰說你做不好？”謝楓應(yīng)聲道，“前朝的舞女能做皇后，屠戶女能做皇后。你識文斷字，學(xué)東西又快，怎么就知道做不好？況且后宮自有女官輔佐，只要會用人就行。原也不需皇后事必躬親。meimei，你實在不用妄自菲薄。”

    謝靈梔不由地笑了。

    她原本也不是瞧不起自己，是另有顧慮，不方便對三哥講罷了。沒想到三哥竟然會說出這么一番話。

    “不過，還是以你自己的心意為重。我也就是胡亂一說?！敝x楓想了想，和她商量，“要不，和爹娘說一說？他們比咱們經(jīng)歷的多，或許還能出點主意？”

    “你剛才保證過，不和別人說的。這就忘了？”

    “我沒忘，我是怕這件事……畢竟，你拒絕了陛下……”

    謝靈梔搖頭：“這件事已經(jīng)結(jié)束了，沒必要告訴爹娘，影響他們的心情?！?/br>
    “你確定已經(jīng)結(jié)束了？”謝楓微愕。

    “嗯?！敝x靈梔重重點頭，“是的，已經(jīng)結(jié)束了。”

    “那陛下會不會為難……”

    “不會，他不會的。是他讓我自己選擇的，也說了不會用權(quán)勢相壓?！敝x靈梔以十分肯定的語氣道。

    謝楓呆了片刻，悻悻地道：“行吧?！?/br>
    可能meimei說的是真的？否則陛下直接下旨，哪會給她拒絕的機

    燁

    會？

    不過陛下居然是這個樣子的嗎？和他想像中的一點都不一樣。

    謝三公子思量再三，最終還是言而有信，暫時沒將此事透露給父母。但他心里著實不安了好幾日。

    待兩三天后，仍不見陛下有任何動作，謝三公子懸著的心漸漸放回了肚子。

    謝靈梔這幾日也偶爾出神，明明已經(jīng)拒絕了，可她還是會時不時地回想起那天在大佛寺的情形。

    他態(tài)度尚可，并沒有為難她，她該松一口氣的?？刹恢趺?，竟會覺得有些悵然若失。

    她想，大約是因為知道兩個人以后不會再有來往了吧？

    謝靈梔對自己說，很正常，如果不是在京城重逢，兩人本來就不會再有見面的機會。一切只是回到了原點而已，也沒什么好感慨的。

    如此這般自我開解之后，謝靈梔漸漸恢復(fù)心情。為了轉(zhuǎn)移注意力，不讓自己再想這些事，她甚至央著三哥教她學(xué)騎馬。

    “學(xué)騎馬？”

    “對啊，當(dāng)初回京路上，你答應(yīng)過教我的，你忘了？”

    謝楓一陣心虛，他還真忘了：“行，明天我就教你?！?/br>
    他還轉(zhuǎn)道去問了問謝櫻要不要一起學(xué)。

    謝櫻拒絕了：“我先不學(xué)?！?/br>
    謝楓也不勉強。

    京城寸土寸金，謝家雖有馬場，卻在京郊田莊。

    因此，次日一大早，謝家兄妹就又出城去了。

    京中權(quán)貴多，安遠侯府的莊子位置偏僻，毗鄰樹林，好在一直有人打理，倒還干凈。

    見三少爺和小姐過來，莊頭端茶倒水，慇勤極了。

    “不用特意管我們，忙你們自己的就行?！敝x三公子很好說話，又帶著meimei去挑馬。

    謝靈梔先時也見過馬，可這會兒不知何故，竟不自覺地將面前的馬匹和那日在宮中趙晏騎的那匹馬相比較。

    “想什么呢？”謝楓輕冷不丁問。

    “沒什么，就是在看挑哪匹馬好?！?/br>
    “我給你挑。”謝楓雖武功不濟，但騎術(shù)不錯，對自家的馬匹也都熟悉。

    因meimei是初學(xué)，他便挑選了一匹矮而溫順的紅馬，讓人套上馬鞍轡頭，牽到跟前。

    “你能上去嗎？我?guī)湍銧恐R，你先上去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