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默一瞬后，他又問：“所以，謝小姐現(xiàn)在改主意了嗎？”

    謝靈梔心臟砰砰砰直跳，幾乎要蹦出胸腔，她輕輕“哦”了一聲，心里有歡喜一點一點漫了出來。

    ——她知道很不應(yīng)該，但她這會兒壓不住自己的情緒。

    深吸一口氣，謝靈梔試圖用先前的顧慮來提醒自己。

    他不僅僅是張延之這么簡單，他還是皇帝。

    思及此，謝靈梔漸漸冷靜下來，她想再次拒絕?？刹恢趺?，對上他的目光后，拒絕的話語便沒能說出口。

    他那樣專注地看著她，幾乎要看進(jìn)她心里去。

    見她久久不語，趙晏一顆心再次提了起來。他耐著性子等了一會兒，終是忍不住出聲催促：“梔梔？”

    謝靈梔抬眸，一臉為難：“我要是還沒改主意，你會立刻娶妻嗎？”

    趙晏面色微沉：“謝靈梔！”

    她這問的什么話？

    謝靈梔連忙道：“我是還沒想好，這個事太大了。”

    趙晏有些許的失望，但很快意識到這次的猶豫比之上次的直接拒絕，已進(jìn)步了許多。何況她之前還說過怕他。

    是以，他神色格外溫和：“那你什么時候能想好？”

    謝靈梔心下懊惱，恨不得收回自己那兩句話。這種事情，要么拒絕，要么同意，她說沒想好，不是拖著人玩嗎？

    可她的的確確處于猶豫中，需要靜下心認(rèn)真想一想。于是，她試探著伸出食指：“一個月？”

    “你要想這么久嗎？”趙晏皺眉。

    他臉色并不好看，可奇怪的是，謝靈梔并不怎么怕他了。她想，大概是她已清楚地意識到，他對她是不同的。

    這讓她在他面前，多了幾分從容自信：“那，十天？”

    趙晏猶嫌長，卻怕逼她太緊：“嗯，那就十天?！?/br>
    謝靈梔有點意外，將已到嘴邊的那句“不然就三天”生生咽了下去。

    第76章 同意

    行，十天，這是他自己決定的。

    謝靈梔定一定神：“時候不早了，你還有別的事么？”

    “我必須要有事嗎？”趙晏看向她，微微蹙眉。

    這是在下逐客令？

    謝靈梔一時語塞，小聲道：“你來找我，不是說有正事嗎？現(xiàn)在正事說完了，不是正事的也說完了……”

    說著，她向院門口的方向瞧了瞧：“你待太久，我爹他們會擔(dān)心的呀。再說，我不是還要認(rèn)真考慮嗎？”

    她聲音越來越低，趙晏卻因為“認(rèn)真考慮”這四個字而唇角微勾：“知道了，那我等你好消息?！?/br>
    謝靈梔垂首不語，心想，也未必就一定是好消息。

    趙晏臨走之際，拈了兩顆櫻桃放在手心。

    看到櫻桃，謝靈梔臉頰驀的一燙，佯作無意移開了視線。

    安遠(yuǎn)侯在院門口等了好一會兒，有心想聽一聽院內(nèi)的動靜，可惜什么也聽不到。正自不安，忽聽腳步聲響起，他連忙向遠(yuǎn)處稍微走了幾步。

    待陛下出來，安遠(yuǎn)侯拱手施禮：“陛下?！?/br>
    “已經(jīng)問清楚了?！壁w晏神色如常，又續(xù)了一句，“櫻桃不錯。”

    安遠(yuǎn)侯有點懵，不解何意，只笑了一笑，親自送陛下至門外。

    等陛下一行人的身影消失不見，安遠(yuǎn)侯才返回去問女兒陛下的具體來意。

    謝靈梔簡單說了錢灼和昌平伯府等事。

    安遠(yuǎn)侯先是一驚，繼而怒不可遏：“豈有此理？！就為了這么一點小事，竟下此毒手？”

    說起來也是他們夫妻大意，當(dāng)時雖感到不妥，但并未太上心。還好沒有造成太嚴(yán)重的后果，只是心疼梔梔，又受傷又受驚。

    謝靈梔連忙又將處理的結(jié)果告訴父親。

    安遠(yuǎn)侯輕哼了一聲，有些意外?？磥肀菹率菑膰?yán)處理了。

    “陛下還說別的了嗎？”

    “哦，還吃了櫻桃?！敝x靈梔指了指果盤，省略了兩人之間的約定。

    安遠(yuǎn)侯沒再多說什么。

    夜晚，洗漱過后，謝靈梔待在房內(nèi)，認(rèn)真思索。

    這件事是真令她為難。

    一方面，她確實對他有好感。另一方面，因為他的身份，她也有諸多顧慮。

    想了一想，謝靈梔干脆翻出筆墨紙硯，在紙上一條一條的記下愿意的原因和不愿意的原因。

    愿意的原因很簡單：她的確對他有情意，難以接受他和別人在一起。

    但是不愿意的原因，那可就多了：他是皇帝，兩人之間身份差異大、皇后不好當(dāng)、年輕人的承諾也不知道算不算數(shù)、一旦答應(yīng)便沒有回頭路……

    可偏偏，她明知道有那么多的不妥，仍然無法硬著心腸做出再次拒絕的決定。

    謝靈梔揭開燈罩，將寫好的紙放在油燈上。

    紙張迅速變成灰燼。

    她躺在床上，不由地想起那日在皇宮，他驅(qū)馬近前，在馬背上向她伸出了手：“要不要試試？”

    他那時說的是騎馬，可她此時想的卻是另一件事。

    謝靈梔在黑暗中摸了摸隱隱發(fā)燙的臉頰。

    ……

    趙晏深知，這十日異常重要，他不能什么都不做，靜待她的選擇。

    說不定，他不經(jīng)意地一個小舉動，都能造成很大的影響。

    他必須得做一點什么。

    于是，次日安遠(yuǎn)侯府就收到了兩大筐新鮮的櫻桃。

    櫻桃號稱“百果第一枝”，稀少又不耐儲藏，自是珍貴。趙晏命心腹送來，且一出手就是兩大筐。

    安遠(yuǎn)侯夫婦不用細(xì)想，就能猜到緣由。

    除了梔梔，還能是為什么呢？

    梅若喬留心看女兒反應(yīng)，見她雖有些神思不屬，卻不像是抵觸的樣子，心里咯登一下，一時之間，心緒復(fù)雜。

    不過，梅若喬并沒多問，只說道：“這么多櫻桃，怎么吃呢？”

    謝靈梔想了想：“府里那么多人，一人分點，剩下的做成櫻桃煎吧？”

    她還從沒吃過櫻桃煎呢。連櫻桃，以前在永寧時，她也極少吃。

    謝靈梔有些心虛。他送這么多，落到別人眼里，還不知道會說什么呢。

    還好陛下私下送兩筐櫻桃并未引起多大動靜，京中人這幾日議論的是另外一樁事情：昌平伯因治家不嚴(yán)、教女無方被罰俸兩年。

    昌平伯府作為先帝的外家，在先帝一朝十分顯赫。然而新帝登基不到一年，就被重罰，還是因為治家不嚴(yán)這樣的緣故，實屬讓人意外。

    細(xì)究原因，竟是和錢侍郎之子的官司有關(guān)。

    經(jīng)此一事，高家和錢家議親的自是不了了之，甚至還結(jié)了仇。

    同安大長公主也有意無意地同高家拉遠(yuǎn)了距離。

    ——她雖親近舅家，可也不愿為了所謂的表親觸怒陛下。孰輕孰重，大長公主分得清。

    謝靈梔沒太注意外面的動靜，近幾日，她有自己要應(yīng)付的事情。

    那兩筐櫻桃只是個開始。

    翌日，安遠(yuǎn)侯府收到十匹蜀錦。

    謝靈梔知道蜀錦，當(dāng)初在花溪村時，兩人拜堂的喜服就是蜀錦所制。

    那時她說蜀錦珍貴，他還不當(dāng)回事呢。這不又贈蜀錦了？

    接著是四色糕點。

    上一次，謝靈梔在氣頭上，直接讓人給扔掉了。這一回，她猶豫了一下，四樣點心，每樣都嘗了一口。

    可能是在侯府生活大半年，口味刁了。早年很喜歡的東西，這會兒感覺沒有那么香甜了。

    但她仍覺得好吃。

    隨后是珠釵……

    趙晏也不用宮中御賜的名頭，只讓心腹悄悄送來。

    一天一個，從不重樣。

    謝靈梔初時還覺得不自在，

    燁

    后來就想開了，甚至每天隱隱期待著新“驚喜”。

    她對自己說，這可不行，還沒考慮清楚呢。千萬不能因為這點東西就動搖自己的決定。

    可是，她本來好像也沒有很堅決地想要拒絕。

    ……

    梅若喬私下詢問女兒：“梔梔，陛下他怎么又送……”

    “我沒讓他送，是他自己要送的?！辈坏饶赣H說完，謝靈梔就搶道。

    燈光下，女兒白皙的臉頰上紅云浮動，隱見小女兒情態(tà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