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乖……”

    女人緊緊抱著他, 渾身都在顫抖。

    房間里的燭火搖曳著, 三個人映在墻上的影子不斷融合, 看上去就像是只有兩個人。

    “時間到了?！币粋€丫頭打扮的女孩而提著燈籠走進(jìn)房間，嘆了口氣輕聲喚道, “該走了?！?/br>
    “好……好……走, 我們走了?！?/br>
    女人拉起小男孩兒的手，卻被孩子躲開了。

    “mama別牽我的手, 別讓別人看見了?！毙∧泻汗郧傻卣驹谂松砗?，“mama走慢一些, 等等孩子就好?！?/br>
    “好……好……mama慢些走?！?/br>
    女人收回僵在半空中的手，丘嚴(yán)看見她捏在手里的帕子已經(jīng)被絞爛了。

    ——————

    路很黑。

    明明是不小的宅院有喜事，但是整個府邸里面沒有掛上一盞紅燈籠, 甚至沒有多點(diǎn)幾盞燈。

    就算新娘是第二次嫁人了, 也不是什么富貴人家，不能風(fēng)風(fēng)光光從正門抬轎進(jìn)來, 但是來接新娘的竟然只有一個小丫鬟，這也未免太草率了。

    應(yīng)該是白天剛下過雨，青石板上的苔蘚更加滑膩。

    孩子跟著mama, 亦步亦趨地走的小心翼翼, 好幾次都差點(diǎn)滑倒。

    紅衣新娘想要去扶他, 但都被小孩躲開了。

    mama覺得他是在生自己的氣, 急得又要哭。

    “mama你多想想今后的日子，和jiejie的前程。”

    這哪是一個五六歲的孩子能說的出來的話？丘嚴(yán)記得自己這個時候還牽著mama的手吵著鬧著要吃糖來著。

    “雖然這話說的不妥，但是，mama你就當(dāng)孩子已經(jīng)是個死人了吧?！?/br>
    “mama，你別哭，我從來都不怪你?！?/br>
    眼瞅著就走到了正屋，里面點(diǎn)著兩支紅燭，影影綽綽地能看見迎接的人都在門口站好了。

    但是丘嚴(yán)知道，那根本就不是來接她入府的人，那只是下葬時侯的紙?jiān)撕湍侵粫拥哪九肌?/br>
    “mama，如果有下輩子，孩子還投胎來你這兒?！?/br>
    這是男孩兒對紅衣新娘說的最后的話，要進(jìn)入儀式了，他不能再開口了。

    “前面就是了，奴婢不好相送了，娘子自進(jìn)去便是?！?/br>
    打燈籠的小女孩兒想來也是看不下去，說完之后又加上一句。

    “夜路難走，奴婢把燈籠留下了，前面有水井，娘子回來時可仔細(xì)別走岔了路?！?/br>
    丘嚴(yán)沒把這話放在心里，反正他也回不來了。

    紅衣新娘頷首道謝，男孩兒的視角轉(zhuǎn)向另一個方向。

    丘嚴(yán)被這視角轉(zhuǎn)的暈的晃，好不容易定住心神看去，只見在院里的假山背后，一只微笑的木偶人正在向他揮手。

    小男孩兒面無表情地轉(zhuǎn)回頭，假裝沒有看見。丘嚴(yán)天靈蓋發(fā)涼。

    又是一個木偶人，這家到底是有多少旁門左道，可別這家子都是木偶吧？

    這孩子也真是厲害，心跳如雷鼓，面上竟絲毫不現(xiàn)，要是換個時代必定是嬴政這類偉人。

    紅衣新娘站在門邊上躊躇片刻，終于抬腳邁過門檻。

    滿屋的蠟燭瞬間亮起，丘嚴(yán)眼前一片光暈，用力閉了閉眼睛才看清楚周圍的事物。

    和他在幻境中看到的毫發(fā)不爽，成排的紙人，上座的木偶人，手邊擺放的茶水，還有……

    坐在他位置上的，是那天見到的紅衣新娘的姊妹。

    她看上去也不太好，涂了厚厚的脂粉也蓋不住臉上的慘白，剛才自燃亮起的蠟燭已經(jīng)把她嚇得不輕了。

    可能是因?yàn)槟泻汉退f過要等等他，也可能是紅衣新娘知道即將發(fā)生的，她也無力改變的事情，總之。

    她走的很慢，異常的慢，像是要把每一個腳步都落實(shí)了。

    可是走向上座的路總共只有那么一點(diǎn)，她還是要面對接下來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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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座的女人看著有些奇怪，她好像是無法動彈，眼睛里面盡是憐憫和不忍，同時又有一些……竊喜？

    丘嚴(yán)看著她，應(yīng)該是男孩兒看著她，丘嚴(yán)感覺自己現(xiàn)在心里的情緒十分難以言明，對面前上手坐著的這個女人，他有些怨恨，但是更多的是感激。

    就好像她幫了什么大忙。

    但是女人似乎沒有感受到他的感激之情，臉上的表情更加驚恐。

    就像當(dāng)時的丘嚴(yán)一樣。

    頭被砍掉的時候真的很難熬，尤其是紅衣新娘手很抖，更加痛了。

    男孩兒的頭被裝進(jìn)陶罐，在蓋子蓋上的瞬間，丘嚴(yán)看到了蓋子上面的往生符。

    隨后就是無盡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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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丘嚴(yán)摸著自己的脖子，面前的新嫁娘依舊乖巧地坐著，好像剛才砍掉他的腦袋的不是她似的。

    他大概明白了，紅衣新娘為了女兒的前程嫁給了一個大戶人家的死人做冥婚。

    但是她還有一個兒子，這戶人家覺得她的兒子長大了就是禍害。

    剛好今年祭天的人選還沒有定下。

    紅衣新娘參加了殘忍的儀式。

    男孩兒成了祭品。

    “你是jiejie還是meimei？”

    丘嚴(yán)兩只手捂著自己的脖子，腦袋被砍下來的感覺真是不好受。

    “我是mama啊，我是那孩子的mama！”

    紅衣新娘又開始激動，井下的整個空間都隨著她的身體開始顫動。

    “我說，你是跪在地上的那個，還是坐在椅子上的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