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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此卦當真在線閱讀 - 第83節(jié)

第83節(jié)

    風澈搖搖頭:“那算了,你不干活每天躺著,懈怠之人難當大事,現(xiàn)在不用你與我換回身份了。我把風瑾一救,在風瀾面前頂著你的臉招搖一圈,然后再把你換回來,到時候風瀾追殺的就是你。”

    遲斯年豁然睜眼,難掩眸中的怒意:“你又開始了,不想干了就直說,非說什么威脅的屁話!”

    風澈嘿嘿一笑:“我這是動之以情,曉之以理,什么屁話”

    遲斯年氣得直翻白眼:“大少爺,您為了不干活可以不要臉,可以胡編亂造一堆理由,可以提出一些從不兌現(xiàn)的承諾,我被你騙了幾次還信你就是傻子!”

    風澈大驚:“什么?傻子可不興說自己啊,呸呸呸!”

    遲斯年:“……”

    風澈見眼前的人被氣得不說話,笑了一聲:“講真,身份還你,你照常去參宴,而我去救風瑾?!?/br>
    他聲音淡淡,似乎完全放心歸還遲斯年身份的做法,不怕放虎歸山,也不怕身份暴露。

    遲斯年愣了一下:“你信我?”

    風澈滿不在乎:“你不會說?!?/br>
    遲斯年掙扎著坐起來,眉心緊皺:“你怎么能確定我之前不是騙你?”

    風澈忽然想起風家這些年禁用卜術,遲斯年修煉天資不是很高,風瑾選他做弟子總歸有些理由。

    看上去有點聰明在身上,不是奇門陣圖,肯定就是是卜術上的天賦了。

    他秉持著試試的心思,蹲下身微微俯視過去,手腕一翻,湊到遲斯年面前,再攤開手掌。

    那雙修長的手淺淺泛紅,青色血管透過皮膚,隱隱看得清脈絡走向,遲斯年每每看見,總會心驚這些細節(jié),不知是何秘術能達到與本尊半分不差的效果。

    而此刻風澈的掌心,躺著兩枚銅錢。

    他左手維持著攤開的動作,右手執(zhí)起一根手指,在地面緩緩畫了一個簡易的八卦圖。

    天乾地坤,陰爻陽爻,一一顯現(xiàn)。

    他最后一筆點在陰魚的眼上,貫穿而下,直至落在陽魚眼中央,隨后抬起手指。

    原本土色的地表上陰陽雙魚交纏環(huán)繞,兩儀輪轉(zhuǎn),四方扭轉(zhuǎn),八卦隨之而動,風澈將掌心兩枚銅錢擲入其中,叮叮當當墜在地面,隨后周遭瞬間一靜。

    乾字位蔚藍的光芒瘋狂流瀉而出,交織著兌字位的白色,成束漫卷,裹挾住銅錢,隨后抽絲膨脹,飄浮在空中仿佛綿軟的云。

    巨大的云朵分裂組合,將風澈四周排列鋪滿,一串串算籌符號從中浮現(xiàn),開始迅速推演遲斯年今晚所作所為。

    一時間洞府之中淡藍色的光芒閃耀,映在偏頭等待推演結果的風澈臉上,也掩蓋住了他眸底泛起的幽藍。

    遲斯年被面前卜術推演的情形震驚,反復低頭觀察地面的八卦圖,此刻它早已失去先前簡易的模樣,反而繁復得讓人觀之暈眩。

    他匆匆抬眼放棄,打算看看未來圖景是否推演出來了,誰知剛剛一抬眼,風澈已經(jīng)甩袖揮去四周的云朵,只留下了面前的一朵。

    風澈見他眼底露出不解和新奇,難得生出幾分耐心。

    果然有點天分,卜術大成的推演太過繁復,常人承接不住的靈壓,這小子還能挺住看幾眼,也很厲害了。

    雖說風瑾可能是怕違逆天道再招致天罰之類的禍端,才禁止卜術施展,但風家的傳承還是不能斷。

    顯然遲斯年這小子很適合深入學一學。

    親哥的眼光果然和他一樣好啊。

    風澈心里感慨一句,指著已經(jīng)被靈力托起,距離地面二寸的銅錢,問道:“你看出了什么?”

    地面蔚藍和白色交織的絲線自“乾”“兌”兩位舒展而出,遲斯年忍住暈眩,艱難地答道:“藍白交融,乾兌位?!?/br>
    風澈響指“啪”地一聲在他眼前打響,將他的神思從過于深奧的卦象中帶了出來:“對,天澤履,卦十,代表什么?”

    遲斯年按住眉心,使勁揉了揉:“卦十——君子坦蕩蕩?!?/br>
    風澈笑道:“背得不錯?!?/br>
    他指尖靈力溢出一絲,將面前的八卦圖徹底抹去,銅錢墜落在地發(fā)出兩道清脆的聲響。

    遲斯年楞楞盯著地面的銅錢,終于反應過來,自己好像被轉(zhuǎn)移了注意力,根本沒看清卜算出的云朵里的圖景。

    風澈不管他想什么,撿起銅錢在他衣服上擦了擦,揣回了腰帶里。

    遲斯年錯過了觀看未來的機會本來就煩,風澈這一下蹭了他一身土,他一時有些惱怒,問得很急:“為何不讓我看未來發(fā)生了什么?君子坦蕩蕩代表了什么?你打算做什么?”

    風澈起身,理理褶皺的衣襟:“不可說,不用說,不要管。”

    遲斯年皺緊眉頭,看著風澈的背影,認真思索了一會兒:“關乎我自身的未來,看了違背風氏祖訓,是謂不可說;君子坦蕩蕩,卦術卜人,意為此人行事坦蕩,不輕易違背誓言,凡略通卜術的風家子弟皆懂,是謂不用說;只是不要管是何意?”

    風澈回眸,一臉新奇:“好小子,聰明嘛,那你問個屁?!?/br>
    遲斯年忍住翻白眼的沖動,解釋道:“我剛剛只是有些急——”他忽然反應過來,眼前這人又帶偏了自己:“你到底要怎么救風瑾?若帶他出逃,那孩子當如何?”

    風澈癟癟嘴:“你別管,長了張破嘴,嘮叨得像是凡間不愿意拉磨亂叫的懶驢。”

    遲斯年噎個半死,前幾日和對方頂嘴被噎得差點撅過去的場景至今歷歷在目,索性憋住沒罵:“風家內(nèi)部結界阻隔空間界,根本沒法帶人直接走,你知不知道?”

    風澈滿不在乎,低頭擺弄著指尖:“哦,知道啊?!?/br>
    遲斯年猛然想到什么,聲音也跟著大了起來:“你是想讓我回歸身份,你換個身份去對抗風瀾?”

    風澈剛想張嘴,遲斯年的話緊接著又劈頭蓋臉地砸過來了:“你瘋了嗎?風瀾手下信仰者眾,唯他馬首是瞻的不知凡幾,你空間界縱然千變?nèi)f化,到底寡不敵眾,何況風瀾已經(jīng)空間界二層,你如何敵他?”

    風澈聽完這一堆,心想這小子還挺關心他的,但他還是抬手將一團靈力塞進了對方喋喋不休的嘴里。

    四周隨之一靜。

    風澈舒爽地深吸一口氣:“我自有辦法,你我從今以后只當未曾相識,”他笑瞇瞇地補充一句:“以后不妨專攻卜術,你挺有天分的——只要不違逆祖訓就行。”

    話已說完,他一步一步向前走去,遲斯年憋著一口氣,惱怒對方又不讓他說話時,抬眼正巧看見了風澈指尖綻放的靈力。

    遲斯年瞳孔微縮。

    他此刻才明白過來。

    對方并非完全信任自己,而是打算修正此段記憶,抹去存在過的全部痕跡。

    這人只是想混進風家套取信息,至于到底是不是來救風瑾,或者是來幫助風瀾穩(wěn)住各家,還是本就是為了將風家攪得天翻地覆,這些已經(jīng)不得而知。

    虧他方才還在關心對方,還因為對方夸他可能有些天賦而感動……

    那道靈力不由分說地鉆進他的靈府,遲斯年滿腔被欺騙的恨意無從發(fā)泄,就陷入了一片黑暗。

    *

    風澈將遲斯年扶到桌案前趴好,看著旁邊散落的傳音符,剛剛抬起的腳又落了回去。

    他好歹頂替人身份那么久,臨走之前還是替遲斯年把活干完為好。

    他以最快的速度處理完畢剩下的傳音符,臨走之際看了一眼遲斯年,摸了一把對方的頭,然后貼上隱身符,遛出了洞府。

    風瑾出席宴席,那孩子置身內(nèi)院,他剛好有機會重新遛進家主殿。

    他上次未曾有機會看清那孩子到底是不是風瑾的神魂分裂產(chǎn)物,如今再去一次,只為證實之前的猜測。

    若那孩子攜帶著風瑾的神魂,則證實他的猜想,他自然要二者都救,若不含半分風瑾的氣息……他便要著手調(diào)查那位坐在高堂上的所謂的家主,到底是何身份了。

    他足下“縮地成寸”運行到極致,風馳電掣間到了家主殿外,繞到西北方止住了腳步。

    風家諸多結界屏蔽空間界,家主殿尤甚,但他自有帶風瑾離開的辦法。

    他起指尖,銀色的光芒籠罩全身,施展而出的空間界帶著他直直下墜。

    流轉(zhuǎn)著銀色的立方空間界限清晰,如一層透明的薄膜,透過它可見外界。地下沙土向上迅速躍遷,大大小小的暗流時而水聲濤濤,時而靜寂無聲,直到數(shù)十丈之后,風澈面前出現(xiàn)一層復雜的禁制。

    那禁制閃動著乳白色的流光,卻仿佛要隨時消失一般,讓人下意識地忽略它的存在。唯有風澈刻意去注視它的時候,它才會半死不活地顯示一下存在感。

    風澈食指向前一劃,一滴血微微滲出,點在禁制之上,隨后他整個人融入禁制中,穿過厚厚的屏障,落到了一方幽暗的空間內(nèi)。

    他止住了空間界的運轉(zhuǎn),腳尖輕點在光滑的石板上,復而站穩(wěn)。

    四下漆黑,和料想的潮濕閉塞完全不同,此處暖意融融,甚至不像塵封許久的模樣。

    風澈抬手撫上面前石壁,光滑的觸感讓他原本的心神不寧稍稍松懈下來。

    這條密道向內(nèi)直通家主殿,向外通到出城的雙向傳送陣臺,風行舟翻修陣臺之時曾領著他進來參觀過。

    當年風行舟笑著稱,倘若我兒遭難,風家舉目無親之時,借此密道逃離,或可求學堂庇佑。

    他往昔只當父親開了個玩笑,風家向來注重血脈天賦,自然擁護嫡系親傳,怎會出現(xiàn)舉目無親需要啟用密道的情況。

    如今,他終于明白,父親想得遠比自己深遠,這條密道縱使他不用,風瑾也要靠著它逃出生天。

    這條密道唯有他和風瑾知曉,甚至風瀾都不知,只要風瑾借著它到了學堂,即使風瀾之后再想斬草除根,也會顧忌諸位先生的顏面。

    他蹲下身子,兩指抹在地面上,僅有一層薄薄的灰塵蹭在指尖。

    風澈忽的一笑。

    密道如此干凈,只能是風瑾本人時常來清掃,根本不可能有旁人踏足此地。

    這從側(cè)面證明了風瑾仍然存活于世,他先前揣測風瑾的身份存疑,或許只是他這些年太過緊張,下意識疑神疑鬼罷了。

    他正想開啟“縮地成寸”直達家主殿,神識外擴之時,突然感受到自家主殿方向傳來一陣波動。

    他神色一凜,迅速開啟兌位迷障,隱身符貼附在身上,開始屏息凝神。

    *

    來人腳步虛浮,深一腳淺一腳的向前慢慢地走,可能是身體不好的原因,咳嗽聲斷斷續(xù)續(xù)地傳來,偏偏他還壓抑著喉里的咳意,只一聲便作罷了。

    風澈站在轉(zhuǎn)角處的陰影里,聽著腳步聲漸進,直到看見風瑾抱著熟睡的孩童,一步一步朝著這邊走來。

    不同于人前的光風霽月,風瑾此刻神態(tài)狼狽,腳步趔趄,后背微佝,雙臂抱著那個孩童甚至讓他有些重心不穩(wěn),但他仍然死死抱著,以一種守護的姿勢護在懷里。

    他珍視的目光落在那孩子身上,溫柔繾綣,刻骨深情,有惜別不舍,更有痛心傷感,甚至還有些風澈不懂的情緒摻雜其中。

    若非風澈知道那孩童與風瑾長得別無二致,或許會覺得對方在看著什么畢生所愛。

    他想起窺見一角未來中,風瀾謀反當日,風瑾絲毫不避開對方的殺招,慷慨赴死決絕非常。

    風澈不禁懷疑,或許這孩子是風瑾生命的延續(xù)。

    神魂分裂,一半死去,另一半留存,只要風瑾本命靈植尋到,便可復原本體。

    縱然到時風瑾大勢已去,或許在學堂庇佑之下,東山再起也不遲。

    或許風瑾沒有他料想的那般一心赴死。

    風澈思來想去,覺得邏輯可以自洽,卻總覺得忽視了什么關鍵的環(huán)節(jié)。

    眼見著風瑾漸行漸遠,他索性放下心中思量,偷偷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