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節(jié)
鴻鈞又沉默了,像是在思考。 過了一陣,鴻鈞竟松開了微蹙的長眉,頷首:“的確,騙祂已然足夠?!?/br> 是極其熟悉的,云淡風(fēng)輕但精準(zhǔn)吐槽的毒舌發(fā)言。 商音挑眉。 鴻鈞和鴻蒙意識再如何不對付,那也不是明面上的,這樣直接說鴻蒙意識好騙,肯定不是當(dāng)面毒舌。 這個時候的鴻蒙意識肯定是暫時失去了對外界的感知。 商音試探發(fā)問:“你……想起來多少?” 鴻鈞淡然回答:“想起吾記憶有所缺損?!?/br> 商音琢磨了一下,總覺得不太對。 等下。 剛才那兩句話如果結(jié)合理解一下……那就是因為她問他想起了多少,所以鴻鈞“想”起了他失憶過? 商音抬頭,正對上鴻鈞不再偽裝的,帶著些許壓迫與審視的目光。 “露水姻緣。” 鴻鈞一字一頓說著。 如若商音是人間艷麗色,嫵媚似火,生機灼熱;鴻鈞便是冰雪皎月影,冰涼淡漠,亙古不變。 “你可知我今日為何前來?” 商音抬手按住不停亂跳的眼皮:“為那口鴻蒙紫氣?” 能讓記憶全失的鴻鈞注意到她的,也就只有她作死的那一口了。 但吃都吃了,真沒法還了。 而且說實話,她總覺得今天的鴻鈞很怪,忽而陌生,忽而熟悉的,有種陰晴不定的飄忽感。 “我欲斬三尸合道,因果卻言你我之間有紅塵牽絆,若不斬斷因緣,難以合道。” 鴻鈞說這話時凝視著商音,眸中帶著自己都難以察覺的復(fù)雜。 斬三尸。 合道。 紅塵牽絆。 商音深吸一口氣,腦中靈光閃現(xiàn),忽然全都明白了。 當(dāng)初鴻蒙意識找到鴻鈞,威逼利誘時定然早就定下了合道一事,但鴻鈞卻并未告知她。 這才是鴻鈞想要與她結(jié)契的根本所在。 只要這元神契不解,鴻鈞就算再如何記憶全無,七情六欲剝離,利用鴻蒙意識一步步執(zhí)掌洪荒大權(quán),也絕不可能成功合道,與鴻蒙意識融為一體,成為鴻蒙意識晉升天道的墊腳石。 又來了。 這熟悉的,每個字掰開都是陷阱算計,怎么走都掉坑的感覺。 商音也懶得裝了,呵呵冷笑:“要解契?行啊,你先去把楊眉?xì)⒘?,再來同我掰扯散伙?!?/br> 鴻鈞:“……?” 道祖動了動唇,面上第一次浮現(xiàn)出十分鮮明的、難以理解的困惑與不解。 顯然商音的話對他造成了某種沖擊。 這沖擊甚至比方才的胡說八道還要巨大。 “為何你我元神契,會牽扯到楊眉?” “三人定契,未免太過荒唐!” 商音:“?” 她反應(yīng)了一下才想明白鴻鈞話中含義。 合著鴻鈞以為他們?nèi)齻€人定了這種元神雙修的契約? 您是真敢想啊。 不過區(qū)區(qū)幾千年,黑心白蓮花怎么變成黃心的了? 褪|去方才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小妖偽裝,商音越過鴻鈞,衣袖掠過酒案拂去微塵,倚坐在酒案邊。 姿態(tài)猶如流云漫卷,雙|腿交疊,鋪開的裙擺如同綻放開來的艷麗芙蓉花。 她的眉眼彎彎,唇角藏著久違的惡趣味。 “是啊,當(dāng)年的尊者可不像現(xiàn)在這般凜然不可侵?!?/br> “壞得很呢~” 第29章 晉江獨家發(fā)表 鴻鈞只是那一瞬間脫口而出,但很快反應(yīng)過來,若是他定契,絕對不會對天道起誓,那么最有可能的便是尋一靈物作為見證。 就是這見證怎么會扯上楊眉…… 鴻鈞掐算了一下,大概能知道楊眉還好好活著。 算了,不重要,此事可日后再理清。 商音看著鴻鈞在那推演掐算,抬手撐著下巴,好奇問他:“能給我說說,你這些年究竟經(jīng)歷了什么,蓮花芯都變黃了嗎?” 鴻鈞側(cè)首:“吾非蓮花跟腳?!?/br> 平鋪直敘,毫無波瀾。 無聊透頂。 商音瞇了瞇眼:“哦……你在轉(zhuǎn)移話題?” 鴻鈞:“……” 他實在是不想說巫族妖族的那些破事。 這些年巫妖兩族表面和諧,實際上各種矛盾頻出,甚至有些時候都會鬧到鴻鈞的紫霄宮里去。 巫族和妖族都認(rèn)為是對方有錯,唯有道祖出面裁斷方為公平——當(dāng)然,也不乏兩族就是在用這方法來試探道祖對洪荒之事的插手程度。 所以沖突總會演變成上面的紫衣道祖面無表情,高冷出塵,下面的巫族妖族鬧哄哄地吵成一片,時不時眼角余光觀察鴻鈞的表情。 即使已經(jīng)斬了三尸,鴻鈞想起那番場景,仍舊覺得頭疼。 不過,話說到這里,鴻鈞再如何也知道這合道一說決不能行。 “你我之間有交易。”鴻鈞的語氣帶著一種冰涼涼的冷,很是篤定。 商音看著昔日的老情人,嗤笑一聲,不答反問:“你同時斬的三尸?” 鴻鈞蹙眉,停頓一陣后微微頷首。 “好膽量?!鄙桃艚o鴻鈞啪啪鼓掌,“從混沌到洪荒,好不容易修煉出的七情六欲和善惡本我就這么被切掉扔了,嘖,厲害。” 鴻鈞不蠢,能聽得出來對面人明著夸獎,實際上罵得毫不留情。 他默了默,輕聲道:“與鴻蒙意識相融越甚,世間諸事,萬般訴求,便會不受控制涌入元神,若不如此,我難以堅持?!?/br> 商音被鴻鈞毫不拐彎的直白回答打了個手足無措,就算是從前,鴻鈞也鮮少這樣……像是示弱般的,承認(rèn)自己的不得已為之。 一時間有點不知道該說什么,商音甚至磕巴了一下,原本嫵媚動人的大美人顯出幾分愣怔發(fā)懵:“雖然你這樣說……但你都沒辦法,我就更……” 所以,同她說這個做什么? 商音抬手按了按莫名不安分的心臟。 鴻鈞看著她,商音也下意識回看。 對視良久,商音率先挪開視線,皺著眉頭,紅|唇緊抿。 鴻鈞長睫覆目,第一次的,微勾了唇。 “吾不知道從前發(fā)生了什么,又為何會與你締結(jié)元神契。” 商音眸光微動。 昏暗的洞xue中,曾經(jīng)的愛侶一坐一立,相處微妙,卻又相對陌然。 “但,曾有人說過,吾并非任何事都能掌握在算計之內(nèi)。” “吾……我也并非一定要知道這些?!?/br> “我只需要知道,你是從前的我以命托付,全心信任的退路?!?/br> 也是最后的,他在萬劫不復(fù)的危險懸崖邊緣留下的,不能再往前一步的警示。 鴻鈞微側(cè)過身,右小臂抬起,深紫色的法衣稍劃過他修長的手指,露出一截如玉冷潤的手臂。 合虛山中無云無光,但跳動在鴻鈞周身的靈力,卻像是細(xì)碎的金箔散落在素白的宣紙之上。 “既然從前我有信任你的魄力,如今我依然可以將你放在一切算計掌控之外?!?/br> 深色的法衣層層疊疊,收斂了所有的光華,顯得有些沉悶,又像是掙脫不開束縛的光。 那一剎那間的悸動,仿佛穿過遙遠(yuǎn)漫長的混沌,掠過曾經(jīng)相伴而行的洪荒,再次撫過商音的元神。 商音搭在酒案邊的手指一寸寸收緊,一種煩躁陡然涌上心頭。 結(jié)果下一瞬,就聽鴻鈞開口:“所以,可否去真正的洞府一敘?” 商音面無表情地按下剛才還在咕嘟咕嘟往外冒的戀愛腦,毫不留情且同樣直白地回答:“想都別想?!?/br> “嗯?!兵欌x并不意外,輕應(yīng)了一聲,“所以你果然有一處旁人不可窺得的洞天?!?/br> 商音:“沒有?!?/br> 回答得干脆果斷。 “不是洞天?!兵欌x想起之前商音掠奪鴻蒙紫氣時的輕車熟路,聲音壓低了一分,“你在造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