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九點多，李玖坐在院子里門前的臺階上，兩手托著下巴，呆呆地看著天空。陰天，星星被云層遮掩著，但月亮那一片仍然顯出來，月亮的外層朦朦朧朧一圈光線，搞得好像整個都是虛影一樣。

    偶爾有風(fēng)吹來，是一天中難得的涼爽。李玖往后仰手腳舒展呈大字型躺在地上，直直看著天空，現(xiàn)在是陰沉沉的一片灰黑，但天氣好的時候星星成群結(jié)隊鋪滿黑紫色的幕布，似乎要把天照亮。

    周遭沉靜一片，李玖的腦子里缺混亂一片。

    她現(xiàn)在也搞不懂為什么會跟趙思?xì)w做這個，盡管這是她主動提議的。姜青程打破了她一直以來的自顧自的想法——朋友不會做到這一步。她現(xiàn)在明白這就是zuoai，是性行為，和任何一對伴侶一樣。

    李玖思緒紛飛，自覺性因為愛和欲望產(chǎn)生，她愛趙思?xì)w，對趙思?xì)w有欲望，但比起高潮更喜歡接吻?？伤齻兪莾蓚€女生，而不論小說還是現(xiàn)實中她見過的伴侶都是一女一男。

    同性戀……遇到姜青程那天后李玖回家在電腦上查過同性戀。

    「同性戀屬于性傾向的一種，指對同性產(chǎn)生情感、愛情或性的吸引……」

    搜索過程中還誤入某個貼吧，看到了一個關(guān)于男同性戀的漫畫帖子，這才發(fā)現(xiàn)網(wǎng)上有好多類似的小說和漫畫，似乎很多女生喜歡看。但對她的困惑沒有幫助。

    她喜歡親趙思?xì)w，這是愛情還是什么？愛有很多種，她也愛mama，愛從小陪伴她的毛絨玩偶，愛每一年都如期出現(xiàn)在上學(xué)路上的狗尾巴草。她愛趙思?xì)w嗎？當(dāng)然，可她的愛很寬泛，對趙思?xì)w是哪一種？

    趙思?xì)w……趙思?xì)w是朋友，她們從很小很小的時候就認(rèn)識對方，幼兒時僅存不多的模糊的記憶碎片里有彼此的一份。她們見過對方的所有樣子，悲傷和快樂都一起經(jīng)歷，痛苦和欣喜一同分享。

    趙思?xì)w是親密的朋友……朋友可以接吻嗎？

    她又想起之前的某個停電的晚上，搖曳的燭火在身后跳動，趙思?xì)w的臉一半藏在夜色里，另一半被燭光染紅，那雙濕潤的、瞳孔中映著火光的眼睛長久地注視著她。李玖閉上眼黑暗中就浮起那團火。那么漂亮。當(dāng)時那種朦朧模糊的感覺突然又清晰起來。

    她喜歡美的東西，美好的東西是屬于她的，趙思?xì)w是美好的，趙思?xì)w是朋友……趙思?xì)w是屬于她的。

    趙思?xì)w是她的。

    她的心臟為這句話顫動，深呼吸，像要溺水了一樣。

    趙思?xì)w應(yīng)該是她的，她吻她，撫摸她，她……天啊，她愛趙思?xì)w。

    李玖的心砰砰直跳，不知道因為冷還是什么打了個顫。她坐起來屈身環(huán)抱住自己的胳膊，整個人縮成一團，呼吸急促得像快要死掉一樣。

    想通了這一點，李玖先是欣喜，可轉(zhuǎn)而想到很多人反對同性戀，心中又升起一絲惶然。

    趙思?xì)w知道她們這樣做算什么嗎？她要不要告訴她？

    可趙思?xì)w如果知道，為什么不告訴她？如果趙思?xì)w不知道，她說了以后趙思?xì)w知道這叫同性戀了，還愿意親她嗎？還能放學(xué)時結(jié)伴回家嗎？還能一起窩在沙發(fā)上看電視，一起偷偷去摘地里的草莓，一起從村頭的橋上走過嗎？

    李玖抬頭看那被黑夜吞吃掉大半的月亮，被光刺到似的瞇起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