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頁
樗蒱有許多種玩法,最簡單的僅以擲出的采數(shù)決勝負(fù),復(fù)雜的則變化多端,各地都有所不同。 他們此次玩的是洛京一帶的五木戲,與冀州的略有不同,常山公主命兩名侍女一邊演示規(guī)則一邊略作講解,秦二娘和秦四娘很快便觸類旁通心領(lǐng)神會。侍女便重新將細(xì)矢排成一列,分為三聚。 博戲仍舊以年齒為序,不過此次卻是自幼及長,鐘薈便占得了先機。 三娘子這番講解聽下來只記得一半,扯了扯她二姊的袖子,擔(dān)心地問道:“阿姊你第一次玩,規(guī)則弄明白了么?”雖然適才投壺時她蒙眼投中那一回顯得神乎其技,可姜明淅如何不知她斤兩?覺得八成是瞎貓逮著了死耗子。 “沒怎么明白,”鐘薈起了壞心,朝她咧嘴一笑道,“先玩了再說唄,若是運氣好贏了,那對簪子咱們一人一只分了剛好?!?/br> 姜明淅心說想得倒美,同時又升起幾分希冀。 鐘薈將五木投入杯中,一邊毫無章法地使勁亂搖一氣,一邊念念有詞道:“佛祖菩薩各路神仙保佑信女?dāng)S得一盧,”想了想大約覺得這么漫天要價有些慚愧,又補充道,“沒有盧,雉也可。” 常山公主心說你到底是哪家的信女,佛祖和神仙肯搭理你才怪。 那姜二娘將五木嘩啦往枰上一撒,赫然是三黑兩雉,竟真的擲出了個稚采。蕭十娘正有些警覺地打量了她一眼,便聽她傻愣愣地問那侍女:“這位姊姊,我這算是個什么采???” 那侍女掩口輕輕一笑道:“恭喜女公子,是個稚采。” “哦!那敢情好!”鐘薈歡呼一聲,喜滋滋地朝天對著顯靈的神佛拜了拜,從枰上拈起一根細(xì)矢躍躍欲試地問道:“敢問姊姊,這稚采該走幾步呀?” 常山公主實在看不下去,一把將那細(xì)矢從姜二娘手中奪了去:“你拿矢做什么,用馬走啊,十四步,不能往那兒走,那是坑......哎,鬧了半天敢情你是第一回 玩?真是新出山的老虎會吃人?!?/br> 秦四娘遺憾地嘟著嘴埋怨她二姊:“看吧,姜家meimei也是第一回 玩,你偏不讓我上場?!?/br> 蕭十娘深覺自己杯弓蛇影草木皆兵了,松了一口氣,待姜二娘磕磕絆絆把那馬移動到正確的棋位上,沉著地從侍女手中接過昆山搖木杯,手腕嫻熟地轉(zhuǎn)動起來,一邊仔細(xì)觀察杯中五木的狀態(tài),然后突然將杯一傾,竟也擲出了個稚采。 接連兩人擲出同樣的貴采,各家小娘子還是頭一回見,都驚訝地睜大了眼睛。 蕭十娘微微一笑,執(zhí)起自己的一馬,將姜二娘方才的那只馬撞下枰并取而代之。 姜二娘登時委屈地朝常山公主望了一眼,控訴道:“蕭家姊姊,方才meimei言語上多有得罪,可你也不能撅蹄子踹我的馬呀!” 常山公主對她這張嘴是又愛又恨,忍俊不禁地輕笑出聲,隨即又亡羊補牢地?fù)u了搖扇子,沉下臉咳嗽兩聲道:“怎么說話的,你蕭姊姊也擲得了稚,自然可以將你的馬打落,適才說玩法時你都不聽的么?” 那姜二娘倒也是個能屈能伸的,當(dāng)下笑嘻嘻地對蕭十娘作了個揖道:“對不住,我錯怪蕭姊姊啦,你撅你撅,隨便撅。”秦四娘忍不住笑出聲來,鐘薈循聲望去,朝她眨了眨眼。 蕭十娘明知她是仗著年幼口無遮攔占嘴上便宜,可伸手不打笑臉人,當(dāng)著眾人面與她較真反倒顯得自己斤斤計較,只得掐了掐手心先將這暗虧吃下記在賬上。 秦家兩姊妹分別擲出兩犢三白的犢采和一犢一稚三白的開采,秦二娘將自己的馬移動了十步,秦三娘的采數(shù)雖有十二點,卻因是雜采,遇上“關(guān)”而不得過,衛(wèi)十二娘運氣不佳,擲得了兩黑兩犢一白的禿采,只前進了四步。 鐘薈輪到第二回 ,庇佑她的神佛大約是和稚杠上了,一擲一個準(zhǔn)。 “對不住蕭姊姊啦?!彼贿呎f一邊取下蕭十娘的馬遞給她,將自己的馬端端正正擺好。 蕭十娘咬了咬唇,心里默念著稚,可只得了一個塞采,還不巧落在了塹里。 從這一輪開始姜二娘簡直是如有神助,一路過關(guān)斬將,三只馬不多時便都到達(dá)了終點,一舉奪得了此局的彩頭,蕭十娘比她差了一馬,秦家姊妹都剩了兩只馬未走完,衛(wèi)十二娘最凄涼,一只馬叫人打回原點三次,因輸?shù)脤嵲诳蓱z,催動了常山公主的憐香惜玉之情,竟因禍得福得了匹額外的輕容紗,紅著臉領(lǐng)了。 鐘薈旗開得勝心情上佳,將那對簪子遞給三娘子,趾高氣昂地道:“如何?我說了能贏吧!這對都送與你吧?!?/br> 姜明淅雙眼倏地一亮,卻拉不下臉來受她草包阿姊的恩惠,并不怎么堅定地推卻道:“無功不受祿,這是阿姊得的,阿姊自己留著吧?!?/br> “不喜歡么?”鐘薈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子,沖著剩余那些彩頭一點,道:“那你告訴阿姊看上什么了,阿姊去替你贏回來,那株珊瑚樹如何?” 在場眾人都叫這姜二娘氣吞山河之勢震懾住了。裴九娘鄙夷地努努唇,在蕭十娘耳畔道:“我真瞧不上她盛氣凌人的勁頭,不過是僥幸贏了一局罷了,十娘你千萬莫再輸與她了??!” 可惜姜家二娘今夜似乎賭星高照,一氣順風(fēng)順?biāo)剡B贏了三局,果然將那珊瑚樹也收入囊中,連常山公主也是瞠目結(jié)舌,這些年她開了那么多場賭局,還從未見過一個新手頻頻擲出盧和稚的,運氣雖重要,可搖杯擲木都有一定的竅門,每一副器具都有極細(xì)微的差別,像她六叔那樣的絕頂高手上手一掂便知道該如何控制速度和方向,擲出貴采的機會便遠(yuǎn)遠(yuǎn)過于常人,姜二娘要不就是扮豬吃老虎,要不就是運氣實在太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