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笑，都怪你。”思存惱羞地說，突然想起這是和市長夫婦一起吃飯，嚇得噎住了聲，低頭拼命吃。

    墨池笑著說，“別緊張，在家的時候他們我爸媽，不是領導。”

    思存更不好意思了，差點把頭埋進飯碗里。

    電話鈴聲及時緩解了思存的尷尬，陳愛華去接電話，墨池給溫市長講了教思存練書法的事，溫市長鼓勵思存好好練，還對墨池說，“你也該把書法好好揀揀了，荒廢了可惜?！?/br>
    陳愛華好像得到了重大好消息，接電話的聲音都提高了，直根對方道謝。放下電話，她紅光滿面地跑進來，興奮地說，“省教委老高來的電話，高考成績今天出來了，咱家婧然拿了個全省第一！”說完又轉身去電話機跟前，語無倫次地嘮叨著，“我得趕緊給你南京的戰(zhàn)友打電話，讓婧然趕緊回來收拾東西！”

    “你回來！”溫市長組織她，聲音卻透著喜悅，“急什么，過兩天婧然就回來了。這還沒錄取呢，錄取了也得到3月份才開學，著急收拾什么東西啊！”

    “咳!我都樂糊涂了。”陳愛華說，“咱婧然還真爭氣，平時也就拿個全校第一，這次居然考了個省第一。北大肯定沒問題了?！?/br>
    墨池放下筷子，問陳愛華道，“孫伯伯有沒有說思存考得怎么樣？”

    陳愛華“哎喲”了一聲，光顧得高興婧然，倒忘了問思存。

    溫市長說，“今天才出成績，沒那么快全查出來，過兩天再問問老高吧?！?/br>
    思存沉默地扒著米飯。她考得不好，她早就知道。和那么優(yōu)秀的婧然一比，她心里實在忍不住酸酸的。

    墨池看著她眼淚都快出來的樣子，給她夾了一塊雞rou，說道，“咱家今天多了個女狀元，還多了一只小花貓，真是雙喜臨門。”

    第 11 章

    十一

    1978年春節(jié)，溫家充滿了喜悅的氣氛。婧然在市里成了明星，每天來道喜的親戚絡繹不絕。她的北京大學經(jīng)濟系錄取通知書已經(jīng)到手，陳愛華替她做了全新的被褥，買了新的臉盆、毛巾、牙缸、牙刷，從頭到腳的新衣服。幾個大包袱已經(jīng)立在臥室里，就等著過完年到北京報到。思存的分數(shù)也出來了，五門科目315分，省里的老高說這個分數(shù)高不成低不就，能不能錄取只能等結果。

    家里客人多，墨池不喜歡熱鬧，便每天去書房看書練書法。思存本是一個依靠墨池的存在，墨池不見客，思存也跟著樂得清靜。書房門一關，世界就是他們兩個人的。書房四壁都是高高的書架，思存每一本都想看，墨池卻對她說先練夠100個字書法才能看書。練就練，思存進步很快，描紅已經(jīng)描得有板有眼。她愛上了毛筆和宣紙，寫字的時候全神貫注地投入到橫平豎直，一撇一捺中去，很快就忘了周圍的一切。

    字練累了，墨池玩性大發(fā)，想出新花樣，比賽背書。思存肚子里的詩詞歌賦不少，“可是，倒著背你行嗎？”墨池笑得很得意。

    “倒著背！”思存大眼睛瞪得溜圓，“倒著背干嘛？”

    “古人說，倒背如流。”墨池說。

    “那你能倒著背？”思存不信。

    “不能。”墨池老實地說，“不過，我們一起開始背，比賽誰背得快?！?/br>
    “比就比?！彼即嫣夭环饽啬且荒樦驹诒氐玫臉印?/br>
    墨池找出一本《唐詩三百首》，塞進思存手里說，“比哪首，你說?！?/br>
    思存翻了翻，看到李白的《將進酒》，說“就這個吧?！?/br>
    墨池笑道，“這首你熟？行，倒著背，10分鐘，看誰先背下來。”

    “你沒有書怎么背？”思存問。

    “我順著能背出來，就能倒著背出來?！蹦卣f。

    思存氣得瞪眼，有什么了不起，就不信你沒書的能背得過我有書的。思存從右往左，從下到上，念念有詞。

    十分鐘倏地就過去了，墨池喊停，思存從一堆錯亂的字兒中抬起頭來。墨池說，“誰先來？”

    思存說，“你先來吧?！?/br>
    墨池笑道，“我來就我來，你看著書，多給你溫習一遍的時間?！?/br>
    思存把書捧到眼前說，“你開始吧！”

    墨池果然聰明過人，他閉上眼睛，放慢語速，讓原詩的每一句話浮現(xiàn)在腦子里，他只需將腦子里的字從后往前讀出即可。慢和穩(wěn)是他的要訣，只要不慌慢慢讀，肯定沒有問題。思存瞪大眼睛，幾乎不能相信墨池真能倒著背下來。要知道他可是一眼書也沒看，全憑記憶將李白的千古絕唱倒了個兒！

    轉眼墨池已經(jīng)背到了“回復不海到流奔，來上天水之河黃，見不君?！彪m慢則流暢，一字不多，一字不少，一字不錯。思存傻了。

    “怎么樣？”墨池得意地搶過書，“別看了，輪到你了?！?/br>
    思存小臉一揚，“我背就我背，你聽好了?！?/br>
    思存深吸口氣， “愁古萬銷同爾與，酒美換出將呼爾。”她朗朗背道，“裘金千，馬花五。酌君對酒沽須徑，錢少言為何人主。謔歡恣千十酒斗，樂平宴時昔王陳。”

    這次輪到墨池目瞪口呆了，思存語速極快，清脆有聲，宛若大珠小珠落玉盤，“名其留者飲有惟，寞寂皆賢圣來古。醒愿不醉長愿但，貴足不玉饌鼓鐘。聽耳傾我為君請，曲一歌君與，生丘丹，子夫岑?！?/br>
    墨池看書都忘了，只見思口中一開一闔，這才是真正的倒背如流，流水一樣流暢，毫無阻攔，等他回過身來，思存已經(jīng)一口氣背到了“烹羊宰牛且為樂，會須一飲三百杯。來復還盡散金千，用有必材我生天月對空樽金使莫，歡進須意得生人。雪成暮絲青如朝，白悲鏡明堂高，見不君?；貜筒缓５搅鞅?，來上天水之河黃，見不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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