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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奪媚在線閱讀 - 奪媚 第79節(jié)

奪媚 第79節(jié)

    林昀熹繼續(xù)點(diǎn)頭。

    宋思銳將長劍遞還給文琴,向眾人抱拳道:“諸位遠(yuǎn)道清顧,奈何敝園正修葺整頓,不好讓諸位枉步。欠大家的喜酒,待年后回長陵島,定當(dāng)宴請?!?/br>
    文琴訕訕還劍入鞘,清亮眼眸偷瞄林昀熹,目光隱含訝異。

    林昀熹對她毫無印象,略一頷首,順?biāo)嗡间J話鋒,淡然道:“回去吧!”

    余人暗松一口氣,道了幾句恭賀之言,火速遁去。

    ···

    對于林昀熹和傅千凝的及時抵達(dá),宋思銳不曉得該喜該悲。

    喜的是無須傷人,便可化解一場紛爭;悲的是……他向未婚妻隱瞞的諸多細(xì)節(jié),終究被掀出。

    “你倆怎么跑來了?”

    傅千凝笑哼哼答道:“還不是因為jiejie想你想得快瘋了……”

    林昀熹伸手在她臂上掐了一把:“又亂嚼舌根!看我不收拾你!”

    宋思銳打量林昀熹臨時添置的單薄男服,忙除下披風(fēng)將她裹牢:“想得要瘋的人,是我?!?/br>
    傅千凝只想把頭埋進(jìn)雪地,以免看到這兩人肆無忌憚?wù)孤抖鲪鄣膱鼍啊?/br>
    林昀熹嘴里嘀咕:“我是島主?以前你倆半句不提?”

    宋思銳輕笑:“你滿十五歲時,老爺子傳位于你,自個兒逍遙快活去了。他老人家說,當(dāng)膩了島主,打算當(dāng)島主的爺爺。依我看,定是因我太爺爺是無上皇,他想當(dāng)個‘無上島主’?!?/br>
    “那……我的島,大不大?漂亮嗎?”

    “有大,也有小,風(fēng)光自是無限好。”

    林昀熹眸子一亮:“不止一個?兩個?三個?”

    宋思銳笑得更歡:“東海七十二島,全歸你管?!?/br>
    “……!”

    林昀熹瞠目結(jié)舌,全然沒記起有這回事。

    她聽聞東海諸島既不屬大宣,也不歸五族管轄,近乎于獨(dú)立小國。

    得悉秦老島主是她爺爺時,她只當(dāng)自己也算是千金之流,萬萬沒想到,連海島都?xì)w她管轄。

    仔細(xì)回想,不論夢境之中,或宋思銳、傅千凝的閑談里,均不曾提到她的兄弟姐妹。

    “可我是撿來的!秦家……沒其他人?”

    “秦家后人有的身在五族之境,有的返回仙霞嶺隱居,留你接管,自有原因。即便他沒明說你是領(lǐng)養(yǎng)的,但我猜得出來?!?/br>
    “為何?”林昀熹不解。

    “秦家實乃我宋氏皇族旁枝,老爺子是我太爺爺?shù)奶弥?。我?dāng)初求娶你時,曾擔(dān)憂你我同宗同源,又恰恰處在五服的界限上。老爺叫我安心提親,語氣十分篤定,我便明白其中含義。”

    宋思銳喚仆役安置二人騎來的馬匹,牽著林昀熹跨入品柳園,聊起舊事,隱有得意之色。

    林昀熹腦子全是疑問:“那你不早說?還有……島上的人為何要和你爭斗?我剝奪你的三環(huán)島主,又是何意?”

    “跟你講,你又想不起!我生怕你胡思亂想,自己捏造一個版本,到頭來越攪越亂。至于爭斗,是……誤會所致,”宋思銳答得模棱兩可,“我以傅家人身份在島上生活多年,僅有太爺爺、太奶奶、老爺子知悉;后來他們仨離島,我被揭發(fā)是晉王的小兒子,你一生氣,把我趕走了……”

    “???我這么兇嗎?”林昀熹眨著無辜的杏眸。

    “兇!你一向很兇!”

    傅千凝聽表兄說一半留一半,暗罵他狡詐,插言問:“jiejie沒想起別的?”

    林昀熹幽幽的道:“關(guān)于島上一切,我并非‘想起’,是斷斷續(xù)續(xù)夢到,且只夢見過和你哥在一起的瑣事,旁的真沒記憶?!?/br>
    隨口一句“只夢見你哥”,讓宋思銳笑如蜜甜。

    傅千凝悲壯怒吼:“夠了!我受夠了!我上輩子到底造的什么孽!今生得成天看你倆卿卿我我!”

    林昀熹沒覺得自己正和宋思銳“卿卿我我”,悶笑道:“你大可回去和‘你的老蕭’耍猴呀!”

    宋思銳斜睨表妹,笑容詭秘:“……‘你的老蕭’?哈!”

    傅千凝兩頰微紅,怒而跺腳:“姐!我真后悔把你送來!走!立馬!跟我!回林家!”

    眼見她伸手來拉,宋思銳陡然彎腰,強(qiáng)行將林昀熹橫抱在懷:“既已落入我手,哪由得你說了算?”

    話未說完,撒腿就跑。

    “她還沒當(dāng)你媳婦兒!”傅千凝氣極,施展輕功追了上去。

    表兄妹二人繞品柳園的假山一頓亂轉(zhuǎn),險些把林昀熹晃暈。

    恍恍惚惚間,那個讓她不安的夢中場景再度閃現(xiàn)。

    她只覺胸臆填滿煩躁,堵得她難吞難吐,忍不住發(fā)問:“章魚……沈星長,他怎么了?”

    宋思銳心猛地一抽搐,腳步驟停。

    傅千凝收勢不及,“砰”地撞上他的背。

    林昀熹掙扎下地,雙目注視宋思銳欲言又止的面容:“你倆瞞我的事兒還有很多,對嗎?”

    傅千凝揉了揉鼻頭:“姐,我哥絕非故意……”

    宋思銳沉聲接話:“大師兄邀我決斗,要爭搶你授予我的兵衛(wèi)總指揮一職,被我削去右臂?!?/br>
    “啊……?”

    “哥!明明是他以虛招引你,想斷你命根子……”傅千凝忿忿不平。

    “你一個姑娘家!說、說這種話!”宋思銳不知該怒還是該赧然,咬牙坦言,“我避過他那一記狠招后,心有余悸,怒火中燒,反手給他來了一劍。沒料他一計不成,想施苦rou計,被我刺中。

    “平日,每一次打斗,我給足顏面謙讓他,可偏偏那日,我頭一回用上太爺爺賜予的斷鴻劍。起初,我只想順勢給他添道口子,以償還他打壓我十年的辛酸。

    “未曾想到,那劍其貌不揚(yáng),卻是削鐵如泥的天家利器,我甚至沒使上內(nèi)力,他右臂已連著刀,掉落在地,血濺當(dāng)場。”

    林昀熹倒抽了口涼氣。

    難怪!她隱隱約約覺著,在勸導(dǎo)宋思勉前,她似乎曾逼迫過某個斷肢者照鏡子!

    “所以……我因你下了狠手,又查出你隱藏身世來歷,不要你?”

    林昀熹秀眉顰蹙。

    “沒!你沒有不要我!”宋思銳語帶委屈,“你就是……把我驅(qū)逐到七十二島之外,說要容你冷靜三個月?!?/br>
    林昀熹恍然回憶起初入晉王府那夜,宋思銳緊緊抱住她,說了句“約定的三個月期限已到”;而他向蕭一鳴介紹她是未婚妻時,傅千凝也多嘴提到是“甩了他的未婚妻”。

    “哼!你這死章魚!臭章魚!壞章魚!”她磨了磨牙,“怪不得你總是知而不言,言而不盡!趁我失憶,欺負(fù)我?哄騙我嫁給你?我真該扭斷你的章魚腿!”

    “昀熹,”宋思銳直覺她并未因這件事而動真怒,連忙挽住她雙手,“我是真冤死了!再說,你確實只把我趕出海島,從沒說不嫁。我乖乖聽話,沒回島上;你巴巴追著我來京城,咱倆履行婚約,有何不對?”

    “是這樣的嗎?”林昀熹撓了撓頭。

    “況且,你夢里只有我,還不能說明心中惦記我、掛念我么?”

    “說得……也是?!?/br>
    “無論如何,你只能是我的妻?!?/br>
    某人大言不慚,死話說成了活的。

    天知道,傅千凝要多努力才憋得住笑。

    ···

    夜幕降臨,京城以東三十里外的小村落里,處處柴扉緊閉。

    歡聲笑語從一家門如敗寺、頹墻漏瓦的陋屋中傳出。

    窗鬲離披,涌進(jìn)來的風(fēng)吹得孤燈閃爍不定,如人心跌宕。

    笙茹抖落披風(fēng)上的雪粒,微笑看年僅十歲的弟弟、八歲的meimei喜氣洋溢地套上新衣。

    笑著笑著,眉間隱憂如濃云聚攏。

    ——他們并不曉得,自己的一舉一動,全在旁人掌控中。就連所謂的“遠(yuǎn)房親戚”,都是冒充的。

    侍奉在林家千金身邊十年,她做小伏低過,也趾高氣昂過,乃至奉命伴隨假的那一位踏入晉王府……

    可眼下,有比受晉王府侍婢嘲諷欺壓的事,更令她為難。

    她守了近一年的假千金,被蒙在鼓里,卻宅心仁厚,以一己之力扛起本不該承擔(dān)的罪責(zé)。

    眼看那姑娘愿意為晉王世子研讀醫(yī)書,悉心提點(diǎn)折磨過自己的巧媛,對待公爺夫婦孝順,對待下人友善和藹,更深深吸引了晉王三公子,終將與之共諧連理……笙茹不忍傷害她。

    哪怕她來歷不明,可她替人受過,完美無瑕疵,值得擁有最好的。

    然而正主歸來,要求笙茹配合,奪回屬于林家千金的地位、父母和夫婿……

    該如何是好?

    本是團(tuán)聚的一夜,笙茹忐忑難安。

    “姐,公爺又成公爺了,那咱們還能不能住回原來的大宅子?”小妹搖晃她的袖子,童音清脆。

    笙茹搖頭:“那座府邸已贈予他人,jiejie現(xiàn)今也自身難保?!?/br>
    弟弟meimei似懂非懂:“可這兒太冷了!你和姑娘說說,讓咱倆給她干點(diǎn)雜活兒也成啊!我們吃得很少很少的……”

    笙茹心一酸,趕忙趁眼淚還沒落下,把臉轉(zhuǎn)向幽暗角落。

    冷?隆冬已至,天地冰封,心也寒透,能不冷嗎?

    緘默許久,她從林昀熹所贈的小荷包內(nèi)翻出一對金鑲碧玉耳墜子。

    上好碧玉,綠油油的,加上先前賜予的銀簪子,大抵能賣個好價錢;加上她精巧的刺繡技藝,如帶弟弟meimei逃離是非之地,按理說……能尋得一條活路吧?

    思前想后,她問明“遠(yuǎn)房堂叔”何時來,何時出門覓食,心下已有計策。

    她悄然告知弟弟和meimei,明日黃昏等“叔父”做飯,讓他們借堆雪人為由,到村外林子一趟,只需穿厚些。

    翌日,她當(dāng)著看守之人向二人灑淚而別,獨(dú)自離開村落,并花錢請了一輛驢車,在上頭堆疊石頭,候在林中。

    她并沒打算乘車離開,而是想把孩子騙出,讓驢車往相反方向走,好迎開追蹤者,爭取時間脫身。

    如姑娘所言,婚宴上若缺人,必能從三公子處征調(diào),不缺她一個。

    她這一走,兩方不負(fù),以求心安。

    戰(zhàn)戰(zhàn)兢兢準(zhǔn)備妥當(dāng),笙茹右手緊攥尚存一塊碎銀和碧玉耳墜的小荷包,立在約定那株柏樹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