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反應(yīng)很奇怪，我看出來，卻沒有多問。

    好一會兒都沒看見沈復(fù)，我心里沒來由的不踏實(shí)，便讓奶娘顧著孩子，我去找他。

    在偏僻的長廊折角處，我聽到崔先生的聲音。

    崔先生說：“把孩子名字改了吧，阿月聽到這個名字會不好受，畢竟她這輩子什么都有了，就是失了佑啟，你不要去捅她心?！?/br>
    沈復(fù)說：“你們在錦州我在金陵，一輩子打不了幾次交道，你就不必連我孩子的名字都管?！?/br>
    “你非要這么執(zhí)迷不悟？拿這個孩子做佑啟的替身，你對你夫人公平嗎？”

    “她不會知道的?！鄙驈?fù)說這話時十分自信，聲音里透著諷刺，“介意佑啟這個名字的不是阿月，是你吧，你永遠(yuǎn)不能否認(rèn)，她跟我有過一個孩子。”

    “不可理喻。”

    崔先生走過轉(zhuǎn)角，撞見了滿臉慘白的我。

    他一時愣住。

    沈復(fù)跟在他后面走出來，看到我，他怔了下，企圖來握我的手，“阿星，你聽我說……”

    “不要碰我！”

    我撕心裂肺叫了一聲，一步步后退，突然失去了知覺。

    -

    醒來時他就守在我身邊，有些慌張又很擔(dān)心的看著我。

    我還是不生他的氣，我理解他的行為，原諒他把我生的骨rou，當(dāng)作他和師父的孩子的替身。

    可我有些難以接受，我自以為他暮然回首，以為他心里有了我，終究都只是我的自以為是。

    他從來沒有說過愛我，我卻這么想了，甚至抱了很高的期待。

    明明我摔傷過了，為什么還是不記痛？

    他用濕潤的眼眸看著我，好像是我欺負(fù)了他一般。

    我平靜回應(yīng)他的目光，隨之道：“宴席還沒結(jié)束吧，去招待賓客，不必呆在我這里?！?/br>
    “佑啟的事，我……”

    “寶寶在奶娘那里是嗎，”我不想聽他說話，不愿再聽那個名字，也只想讓沈復(fù)離開我的眼前，“你出去嗎，我想再睡會兒。”

    他替我壓了壓被角，伸手到我臉旁，指腹摩挲我的臉，我閉上眼睛。

    “你好好休息，別胡思亂想?！?/br>
    他在我唇上印了一吻，等他一走，我拿被子蓋住自己的臉。

    真想，永遠(yuǎn)都不要再醒來了。

    -

    我被他輕柔的聲音喚醒。

    “阿星，起來吃點(diǎn)燕窩?！?/br>
    我順從的坐起身，他讓我不必下床，還要親自喂我。

    “不必，我自己來?！?/br>
    他便把碗給了我，還說：“這是我做的，燕窩是我挑的毛，我看著燉的，還加了紅棗，你嘗嘗好不好。”

    他話里帶著些討好的意味，我自然聽出來了，嘗了一口，給他禮貌的笑容，“挺好的?！?/br>
    于是他挺高興的，“你午膳想吃什么，我給你做。”

    我說：“膳房里做的挺不錯，你何必跟他們搶活干?！?/br>
    “就想為你做，我的媳婦，我想親自養(yǎng)的白白胖胖的。”他伸手拭了下我的嘴角，討好的意味很濃，“你不是說錦州的荔枝最甜嗎，我派人去買了，明日就能送來?！?/br>
    “謝謝?！?/br>
    我禮貌不失規(guī)矩的對他笑笑。

    他又突發(fā)奇想，“陪你去街上逛逛吧，帶著我們寶寶，好不好？”

    可我不太想起床，感覺還沒睡夠。

    所以我搖搖頭，“你帶寶寶去吧?！?/br>
    我閉上眼，還想繼續(xù)睡。

    他就在身邊陪著我，直到隔壁傳來孩子的哭聲，他才急匆匆又動作很輕的出去。

    可是他和奶娘怎么都哄不好，孩子使勁的哭。

    于是我穿上衣服，去了隔壁。

    孩子一到我懷里，就乖了許多。

    沈復(fù)捏捏孩子的小鼻子，“想娘親了呀？那你要喊娘親，娘～親～”

    孩子甕聲甕氣跟著喊，“涼金！”

    沈復(fù)不厭其煩一遍遍教他，最后還同他說：“寶，你以后找媳婦，就要找你娘親這樣的好姑娘?！?/br>
    他在向我示好。

    其實(shí)我不需要他哄，我反正也不會怎么樣。孩子都生了，他也對我不差，難道我可以抱著孩子離開他嗎？

    不會的，我?guī)Р蛔吆⒆?，他也不會讓我?guī)ё撸腋緹o力同他爭搶。

    所以我認(rèn)了，一個勁的告訴自己，只要孩子有榮華富貴，過得好，就夠了。只希望他永遠(yuǎn)不要知道，爹爹在通過他思念另一個孩子。

    夜里，沈復(fù)主動抱住我，在我額上親了一下，再睡去。

    -

    公公婆婆又過來看孩子，沈復(fù)把孩子抱去堂屋，我想了想，還是認(rèn)真收拾打扮了一番，去見公婆。

    那一幕和美溫馨的畫面，我再熟悉不過。

    公公把孩子舉高高，沈復(fù)在一旁道：“別玩這個，當(dāng)心摔到阿啟?！?/br>
    “你當(dāng)我一把老骨頭，抱不住佑啟了？”公公不滿道，“我就是把自己摔了，也不會讓佑啟吃一點(diǎn)苦頭?！?/br>
    沈復(fù)眼睛一直盯著孩子看，也就沒注意到我過來。

    “父親，母親?！?/br>
    我出了聲，沈復(fù)才注意到我，“你來了。”

    公婆沉浸在天倫之樂里。沈復(fù)也不在盯著孩子看，扶我坐下，“父親總是把寶寶舉高，下一回我得把寶寶藏起來了?！?/br>
    我笑著說：“慌什么，不要過于擔(dān)心了?！?/br>
    “就是，”婆婆立馬附和我的話，“他這是把佑啟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小題大做的。”

    沈復(fù)與此同時，突然把我的手抓過去握住，緊緊盯著我的臉。

    “怎么了？”我笑著問他。

    他發(fā)現(xiàn)我沒有過激的表情，也就安心了，“你手冷，幫你暖暖。”

    -

    三個月后，他有一天突然對我說：“你瘦了許多?！?/br>
    “大概是，天氣熱了，穿得少了?！?/br>
    我不以為然，同時給自己找了理由。

    他很仔細(xì)的看我，抱住我，又放開，還捏了捏我手臂，重復(fù)道：“你瘦了?！?/br>
    我沒理他了，只顧著逗弄孩子。

    他仍糾結(jié)著這件事，“我把你越養(yǎng)越瘦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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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番外：星星六

    他自顧自的說：“我找太醫(yī)給你看看身子吧，開點(diǎn)補(bǔ)方，你怎么能越來越瘦?！?/br>
    “不用，開了我也不會喝藥的?！?/br>
    我覺得他有點(diǎn)煩人了，把孩子抱去院子里玩。

    -

    我暈倒在屋子里，第一個發(fā)現(xiàn)的人是我的孩子，他跑進(jìn)來玩兒，看到我暈在地上，企圖把我拉起來，可他小小的身體力量實(shí)在不夠，于是嚎啕大哭。

    我醒來時，沈復(fù)坐在我床邊，目光沉沉看著我，臉色十分難看。

    “你常腹痛，為何從來不說？”

    我笑了笑：“沒什么好說的?！?/br>
    “你不想活了嗎？！”他很生氣，額邊青筋爆起，大聲的質(zhì)問我，“你還有孩子啊，你到底想怎么樣！”

    我不笑了，平靜得看著他，問：“我死之后，你能把孩子名字改了嗎？”

    他怔住，良久后，他笑得比哭還難看，“改，現(xiàn)在就改，但是你記住，你死了，他的名字會馬上改回去，你想清楚你要不要活著?！?/br>
    他想了很多天，拿了很多名字過來問我，讓我從中挑一個。

    我看了看，都不喜歡。

    “叫明鏡吧。”我說。

    沒有多深的含義，就是，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臺。

    “好?！彼饝?yīng)的很干脆，還說，“只是一個名字，你沒必要去在意的?！?/br>
    我挺敷衍的“嗯”了聲。

    他又對我說：“那你把身子養(yǎng)好，太醫(yī)給你開的藥好好喝。”

    “嗯?！?/br>
    他還是很不放心，每天都在問婢女我早上喝藥了沒有，傍晚那頓他會盯著我喝。

    婢女總是對我說：“沈大人對夫人是真心好啊，夫人是修了幾世的福分，才能有沈大人這樣的夫婿呀?！?/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