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爾維蒂為了保持新世界的穩(wěn)定，在我的身體里刻下了兩道法陣。”

    “——你身為他的幫手，居然不知道么？”

    百合花從凱瑟的手里掉了下來。

    他突然想起、那天迷路在獵場的夜里，從卡特琳娜的眼睛里飄散而出的魔法陣。

    那竟然，是阿爾維蒂的手筆嗎？

    少年的身形一頓，再望向卡特琳娜，只覺得她的笑中多了些悲戚的味道。

    “我知道，只是沒想到是阿爾維蒂……”

    凱瑟辯解道。眼見卡特琳娜靠近，他的心中升起一股強(qiáng)烈的愧疚。少年沒有選擇退開，而是抿了抿嘴唇，鼓起勇氣、小心翼翼地問道：“有一道在眼睛里，還有一道在哪里？”

    卡特琳娜沒有說話，只是抬起手，按住了白裙的衣領(lǐng)。凱瑟正不解她的舉動，卻見少女的手指忽然使力，將衣領(lǐng)向下拉去。

    ？！

    少年反應(yīng)過來，在看見那片白皙的鎖骨之后就迅速地捂住了眼睛，慌張道：“卡特琳娜小姐，你這、這是做什么？！”

    “噗嗤?！笨ㄌ亓漳容p笑出聲，伸手將凱瑟的手帶了下來，“您不用害羞的，看吧?！?/br>
    ……好吧。

    凱瑟深吸一口氣，睜開眼睛，默默地看向卡特琳娜的身前。

    沒有什么讓人血脈噴張的畫面。卡特琳娜的衣領(lǐng)被褪到胸口，露出的是一塊猙獰的空洞。粉色的血rou散布在空洞周圍，沒有流血、也沒有愈合，保持著詭異的靜止?fàn)顟B(tài)。而在空洞的盡頭，是一顆正在跳動著的心臟。

    讓凱瑟毛骨悚然的是，那顆心臟上遍布著詭異的血痕。幽幽的藍(lán)光從血痕深處冒出來，顯示出魔力運(yùn)行的軌跡。

    這是阿爾維蒂在卡特琳娜身上，刻下的第二道魔法陣。

    ——以少女的心臟為媒介。

    “我以為他應(yīng)該告訴過您的。”卡特琳娜輕輕地說著，“看來，您也不知情啊……”

    少女末句的尾音上揚(yáng)，竟帶上了些許慶幸的味道。

    凱瑟的心情復(fù)雜。他抬起手，小心地將卡特琳娜的衣領(lǐng)拉上，而后問道：“阿爾維蒂為什么要這樣做？”

    “他知道我蘇醒了?！?/br>
    卡特琳娜說著，順勢牽住了凱瑟伸來的手。女孩兒聲音繾綣，明明在訴說著悲傷的事實，面上卻沒有太多悲憤的表情。

    “他害怕我像凱瑟·亞斯林一樣選擇毀滅世界?！?/br>
    “所以，用第一道魔法禁錮我的精神，第二道魔法，封印我的心臟?！?/br>
    施在卡特琳娜心臟上的術(shù)法，是極強(qiáng)的生命維持法術(shù)。即使她的□□化為齏粉、心臟停止跳動，只要那道魔法陣還在，它就能復(fù)活卡特琳娜的生命。

    但它并不能屏蔽痛感。

    心臟被鐫刻上魔法陣的卡特琳娜，時時刻刻都在感受著魔力在心房內(nèi)流動造成的痛苦。

    又因為第一道魔法對精神的禁錮，導(dǎo)致她無法訴說自己的傷痛。

    如此強(qiáng)大、如此精妙的法陣，是賢者大人的手筆。

    凱瑟的心臟一痛，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對不起……”

    他輕聲說著，眼眶忽然有些酸澀。

    阿爾維蒂有錯嗎？賢者拯救了這個世界，又給了他重活一次的機(jī)會。

    可代價是，卡特琳娜需要時刻活在穿心刻骨的疼痛之中。

    以一人的犧牲換來世界的安定，聽起來是理想的選擇，但他總覺得有些不是滋味。

    “您不用道歉的，這些事都和您無關(guān)。”

    卡特琳娜又笑了起來。那張與游戲CG里一般燦爛的笑容之上，冷不丁現(xiàn)出一絲寒意。

    “阿爾維蒂已經(jīng)失敗了。”

    少女說著，捧起凱瑟的手，笑吟吟地望向他：“他以為控制住我，世界就不會毀滅。”

    “可是他忽略了一點。”

    “那就是，記得一切、并且迫切希望改變現(xiàn)狀的人，不只有我一個呢。”

    一陣風(fēng)吹過。百合花叢搖曳起來，卡特琳娜潔白的裙角也隨風(fēng)揚(yáng)起。

    飛曳的栗色發(fā)絲之下，那雙盛滿了笑意的藍(lán)色眼睛，浮現(xiàn)出一份俏皮的小小得意。

    凱瑟呆在原地。

    他的腦海里迅速閃過無數(shù)人的臉龐。

    尤文、貝卡、皇后、巴赫大公、最后是——奧克德。

    “所以，那些玫瑰……”

    他最后只剩下這一個疑問。

    卡特琳娜不緊不慢地解釋道：“那些是巴赫家族暗中資助異神教的產(chǎn)物。”

    在幾十年前未被阿爾維蒂一網(wǎng)打盡的異神教成員，表面上銷聲匿跡，實則是化作分散的點，滲入了學(xué)院內(nèi)部。

    他們假借研究觀賞玫瑰的名義，研制出了這樣的花朵。玫瑰裹挾著從森林深處魔物的身上提取出來的魔力，散發(fā)出的香氣擁有侵蝕靈魂的力量。

    魔物的本質(zhì)，是靈魂受到侵蝕、不足以消化魔力，而至于產(chǎn)生異變的存在。

    而之所以以動植物的魔化居多，是因為它們的神智不如人類，更容易遭到侵蝕。

    ——但這份花香，能夠迷惑人類的心智、侵蝕他們的靈魂。

    凱瑟起初不敢置信，在仔細(xì)地思考之后，忽然明白了異變產(chǎn)生的原理。

    原先僅僅以學(xué)院為舞臺的《彼岸的卡特琳娜》，只是圍繞著卡特琳娜展開的、美好浪漫的愛情故事。各角色僅僅存在于平面，一切聽從設(shè)定和程序的安排。可在阿爾維蒂重置世界之后，所有為劇情服務(wù)的角色，都成為了真正有血有rou的存在。

    --